.co 曲寨村。
“卿儿,你说上午的枪声能不能传到山西城?”
“应该能吧,毕竟距离不过十几里路,后面的枪声传不到,这第一声那么响,还能传不到?”
刘永福想了想,也是。就算枪声传不到,法国人见搜索队也一起失踪,总也得出来看看吧,那为什么儿子不将队伍留下来再打第二轮伏击呢?
自己儿子,没啥可藏着掖着的,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怎么问出来。
“父亲你想,法国人的搜索队是一个营的兵力,而且没带重武器。现在搜索队也失踪了,法国人要是出来找,带的兵肯定不会比第一次少吧,咱也别多说,就算两个营吧。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次法国人肯定会带炮。等他们的尖兵看到了路上的尸体,那里还不会想到咱们是在路边的树林中埋伏他们的?既然已经带上了炮,没理由不用。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法军发现自己的人被杀后,立刻就会用炮火将那一片树林轰平。你让咱们的士兵还埋伏在那儿,等死啊?”
“是么?”
仿佛在为刘少卿的解释做注脚,刘永福的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了持续不断的大炮的轰鸣声。
“咳咳……就算是吧!”
“嘻嘻,好了,父亲,回去歇着吧,今天的戏到此结束。”
“嗯?怎么,这一队法军不会攻过来么?”
“法国人又不傻,他们还没摸清咱们的兵力,再加上今天天色已晚,他们不会贸然行动的。而且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们怎么也得往河内报告一下啊。”
“哦哦,好吧。那咱们下一步的伏击打哪儿?”
刘少卿抓抓小脑瓜,“这个,孩儿也不知道,要看探子传回来的情报才能判断。”
“臭小子……”
山西城里,杜然正在大发雷霆。
四百颗人头堆在广场上,还有两百多具被剥成光猪的尸体――有尸体还算是好的,还有一百多颗脑袋连尸体都没有呢。
这是对法兰西前所未有的侮辱,是红果果的挑衅!本来脾气就不太好的杜然愤怒的一把将亚历山大上尉带回来的旗子撕烂,然后还不忘上去踩上几脚。
“黑旗军……”杜然心中暗自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终于压下去心中的怒火,杜然这才挥手示意亚历山大上尉将那个幸存的土著军官带上来。
阮三枝事先已经洗过澡了,不过洗的不太好。他是被几个越南士兵投到河沟里洗的,所以现在身上还是湿漉漉的。
但阮三枝不敢有任何怨言,因为是个人就能看出来现在白人老爷的心情十分不好。阮三枝知道自己的命贱,但是再贱,他也想把这小命儿保住。
“你说他们有多少人?”
“有……有上千人。”
其实阮三枝并没有看到黑旗军有多少人,但是他觉得能杀死这么多白人老爷,这黑旗军人肯定少不了,而且如果自己说的少了,岂不是显得白人老爷笨?
“他们往那里走了?”
“往安寨方向……”
那条路通向最近的村庄就是安寨,阮三枝蒙也蒙对了。
知道了敌人是谁,知道了敌人的兵力情况,也知道了敌人撤离的方向,剩下的,就是安排怎么歼灭这股顽匪了。
没错,就是顽匪。原以为米乐将军的大军已经在北宁将他们的主力击溃了,那些土匪应该在这个时候躲在兴化的山林里苟延残喘,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敢出来。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将他们一举歼灭!
“向米乐将军发报,我军驻地附近发现大股黑旗军匪徒踪迹,已造成我军……”说到这儿,杜然使劲儿的咬了咬后槽牙。“我军部分官兵在日常巡逻时不幸遇伏身亡,为此,我将调集部队前往剿匪。完毕!”
“是!”记录完长官的命令,通讯兵立刻转身出去向河内发电,通报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既然决定了要出兵剿匪,杜然立刻集合各营、连指挥官召开作战会议,研究接下来的行动方案。
“根据之前搜集的情报,黑旗军主要集中在宣光、保胜两地,现在突然在山西出现,那么他们很可能是通过福寿、越池渡过红河;或者于红河上游过河,沿墩教、安立沿河而下。”
“根据之前搜集的情报,黑旗军被库尔贝将军从山西击溃后,剩余兵力应该还有三千以上,他们的老巢就在保胜,经过这段时间,应该会有一些兵力补充。但是越南方面已经终止了和黑旗军的合作,他们的给养和兵源都应该会受到限制,所以兵力应该不会有太大增长。”
“之前米乐将军在北宁的军事行动,击溃的中国人应该在两万以上,但是那些人的旗帜混乱,而且其中并没有执黑旗的部队出现,所以在北宁的行动中应该没有黑旗军的参加。从北宁和之前山西的作战来看,如果我们能够发挥火炮优势,我们对中国人的作战能力应该在一比二到一比三,也就是说,我军两千步兵,应该能够击溃中国人至少四千兵力。”
山西法军指挥部中,一条条的军事情报被汇总,然后被分析。杜然脾气虽然暴躁一些,但却不是波滑那样的二愣子,李维业和波滑的教训让他明白,要认真对待你的对手,否则下场将会是很惨……很惨……
“好的各位。”杜然看了看手中已经汇总完毕的资料,开始做总结发言。“从地图上看,无论黑旗军是从福寿、越池渡河,还是从上游渡河,他们要想到达山西,都要经过这里……”
杜然的手指停在了‘巴维’这个地方。
“而且,之前黑旗军对我军巡逻队和搜索队的两次伏击,也都是在山西前往巴维的大路附近。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黑旗军的主力现在就在巴维。
“另外,从黑旗军的兵力分析,他们现在的兵力可能在六千到七千,最多不会超过八千。考虑到任何一名指挥官都不会再出击的时候完全放弃自己的老巢,那么在巴维的黑旗军很可能在四千左右,不会超过五千。”
说到这儿,杜然加重了语气。“但是这一次,我们的目的不是击溃对方,而是歼灭,所以我们出动的兵力必须充足。因此我决定,派出四个营的兵力前往巴维剿匪。”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反对。“长官,我们现在的兵力只有六个步兵营,一下子派出去四个,如果敌人前来攻城,岂不是城中兵力不足?”
面对手下的质疑,杜然摇摇头。“少校先生,你的顾虑只是一方面。当然,这种可能性不是不会存在。当我们前往巴维剿匪的时候,匪徒说不定会绕开我们的大军,反而来攻山西城。不过,您似乎忽略了。巴维距离山西不过是一天的路程,如果我们没有在巴维找到黑旗军的主力,那么我们也能很快的返回,而黑旗军如果将主力放到山西城外,反倒会给我们一个一举歼灭的好机会。“
“同时,山西距离河内也不过是一天的路程,如果黑旗军前来强攻,即使我们外出的大部队被拖在巴维,城里的守军也可以通过电报线向河内求救,河内的部队通过红河在次日就能赶到。我相信,即使只有两个营的兵力,也能够守住山西至少一天的时间。”
杜然的话得到了大多数军官的支持。毕竟,根据目前得到的情报分析,前来山西的黑旗军充其量不过五千人,如果他们放弃巴维而选择强攻山西,那么就会面临着在旷野中对他们不利的地形下面对城里的法军和城外的法军两面夹击。而如果他们分兵两路,那么以中国人之前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他们既无法事先牵制法军大部队的意图,也无法在城外法军回师之前攻下山西。
至于山西的防御,大多数的军官也都认为,即使在一比五的情况下无法守住山西,但是坚持一天的时间还是可以实现的。而一天过后,无论是城外的法军还是河内的援军,都应该到了。
杜然的计划在军官会议上被通过,于是法军决定留下拉盖尔少校指挥两个白人步兵营负责山西城的防御,其他兵力则跟随杜然出城剿匪。
4月12日,准备完毕的杜然率领一个越南土著和柬埔寨步兵混编的步兵营、一个祖阿夫步兵营、一个西非黑人步兵营和一个本土步兵营两千余人离开了山西城。根据以往的作战经验这一次他还携带了三个连的炮兵,包括两个40mm速射炮连和一个65mm行营炮连。
“报告!”一名斥候飞奔而来。
“前方发现法军大队!”
早已等候多时的的刘永福立即问道:“法军有多少人?在向什么地方运动?”
“法军在清晨7点出的山西,行进方向应该是安寨、巴维。具体人数不详,但看上去应该超过两千,携带了十几门火炮!”
“再探!”
打发走了斥候,刘永福看了看儿子,“洋鬼子上钩了!”
刘少卿点点头道:“法国人一直将我们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而且我们又在这么近的地方给他们上眼药,他们不出来才怪,之前唯一的问题就是法国人所选择的行军路线,既然他们完全按照我们的意愿行动,那我们如果不给他们准备好一顿大餐,岂不是太不讲究了。”
刘永福冷冷一笑,道:“宴席已经摆好,就等洋鬼子赴宴了!”
上午九点半,杜然率领大军来到了之前黑旗军伏击法军的那片树林。
此时,这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几乎所有的树木都在前两天被法军的炮火摧毁,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林一片狼藉。
“长官,这里就是几天前黑旗军设伏的地方,亚历山大少校在听到枪声后增援过来时已经晚了,但是为防万一,他命令炮兵将这片树林完全摧毁了。再往前走大约一里,就是最早发现黑旗军踪迹的安寨村。”
杜然点点头:“亚历山大上尉做得对。土匪的优势在于熟悉地形,而我们的优势在于火力。那么再和土匪交战时,就应该最大限度的发挥我们自己的优势,将他们熟悉的地形加以改变。这样,土匪的优势就荡然无存,而我们则可以发挥最大战斗力。”
对于中校的话,身边的副官深以为然。
几百米的路程很快就走完了,站在小小的安寨村外,法军却发现这里已经变得空无一人。
负责指挥前卫部队的夏尔上尉快步走来。“上校先生,村子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这完全在法军的意料之中,安寨只是一个小村子,地形平坦,无险可守,法军大举出动,黑旗军如果还留在这里,那就是找死了。
“但是……”
看着欲言又止的夏尔,杜然皱眉道:“出了什么问题吗?”
夏尔耸耸肩,苦笑一声道:“算不上什么问题,只是我们发现了之前失踪的贝兰上尉的头颅和其他士兵的遗体,我想,您也许应该亲自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