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张家堡之事了结,刘仁玉留李继业带其本旗兵马留守营寨,看护还未发运的粮食,其余各旗都随他班师回镇北堡。
镇北堡大军途经靖边堡城,刘仁玉领着身边亲信将领,携带着自张家堡缴获而来的古玩,字画,银两,粮食,前去拜访游击将军孙奎胜。
此次会晤在友好祥和的气氛中进行,宾主双方就张家堡被山匪贼人攻破一事交流了意见,并对此次事件中刘仁玉一方毫无责任达成了共识。
会晤结束以后,宾主双方在孙奎胜府邸进行晚宴,宴席中刘仁玉遣人送上礼物礼品,孙奎胜连说此为镇北堡将士们浴血奋战所得,受之有愧。刘仁玉倍言孙奎胜再次坐镇中枢,指挥有方,镇北堡军士们方能获得此等斩获。
孙奎胜假意推脱一番,便含笑收下。在刘仁玉连续不断地糖衣炮弹轰炸之下,孙奎胜对这个新近蹿升的镇北堡把总愈发喜爱。
游击将军连说如果机会合适,自当提拔刘仁玉,并委以重任。刘仁玉闻言自是大喜,他随即说了些什么甘愿当孙奎胜门下走狗之类的话。孙奎胜也说了些从此以后视刘仁玉为心腹之类的话。
晚宴结束以后,刘仁玉自领本部兵马星夜兼程,赶回镇北堡。
镇北堡中,全面负责民政的马天君忙的脚都不能沾地。张家堡之战缴获的粮食,银两要入库,新招来的流民,匠户,矿工,不第秀才都要编入里甲,分配工作。
民政这边儿很忙, 军队这边儿同样是忙的热火朝天,杨德胜,张铁牛,何二狗之各旗都从流民中选取壮健良家子从军,李继业回来以后,又奉命去往山西招揽矿工。刘仁杰则接到刘仁玉的特令,令其招揽人手组建刘仁玉之直领新闻调查旗。
李继业带着几员上次招揽的矿工到工地上说项,那些还在矿洞里冒着生命危险采矿的矿工们,见这些往日的工友进了镇北堡当兵以后,人也白了,腰也挺了,荷包也鼓了,甚至房子和娘子也有了,一时之间当兵的热情空前高涨。
镇北堡的招兵办事处被矿工们团团包围,大伙儿踊跃报名。跟随着李继业一起来的郎中非常仔细地检查报名矿工的身体。
那些被选中的矿工们立马就可以领到预支的三个月饷银,自然是欢喜无限,而未能被选中的矿工们则如丧考妣。
如此这般,不过一日功夫,矿工便遴选完毕,李继业自带着新的手下们回返镇北堡。
李继业等人招兵大业完成,刘仁玉便命令从墩台旧将的各个旗中选出得用预备军官,进入新的旗中担任队长(每12人为一队),乃至旗总。
这些新任的旗长和旗总负责新兵训练,他们原来的缺额则由新兵中技能考核优秀者递补。
李继业之矿工局本有三旗,其中一旗乃老兵,另外两旗皆新兵,这些新兵按照传统,在新开的荒地中开挖地道。除去这些矿工而外,其他局的新兵都专司新兵训练之事。
因为新招来大批新兵,李继业,杨德胜,张铁牛,何二狗自然水涨船高,全部成了百总。
军队是镇北堡的根本,军队强,则镇北堡安。是以军队选人完毕,分田之事才可以开始操作。
田地分完,马天君便命令手下分配任务,叫流民中之得用劳力,无分男女,通通修筑镇北堡新城。
所谓镇北堡新城,乃是在老城基础上再行扩大,又立新城墙,新房舍,新街道。
除此之外,马天君还根据刘仁玉的命令,着令有司督造大明国立镇北堡小学,大明国立镇北堡技术中学,大明镇北堡陆军士官学校,大明镇北堡行政学校,大明镇北堡夜校。
学校建立起来,教师自然也是要配置上去的,小学的教员选择不第穷酸秀才;技术中学的教员选择匠人,伶人(搞音乐的),画师;陆军士官学校的教员由刘仁玉自个儿担任;行政学校的教员选聘失去职位的小吏担任;夜校的教员是小学的教员,只不过是晚上授课而已。
待镇北堡中各项建设进行的有条不紊之际,不知不觉就到了崇祯二年10月初。到了这个时候,刘仁玉记得相当清楚,建奴就要发兵进攻近畿地区,皇帝会征召天下之兵前去勤王。
刘仁玉手握着自个儿精心打造的部队,此次进京勤王,不敢说一举荡平建奴,逮上个小部队杀几个建奴还是没问题的(他自认为是的),所以尽管距离朝廷发布勤王的命令还有至少半个月,刘仁玉早就在做准备了。
自张家堡回返镇北堡之日起,刘仁玉特令李继业,杨德胜,张铁牛,何二狗所部老兵旗之老兵,每人至后勤部领取一匹马,叫他们务必像善待自个儿的老妈一样善待这些马。
这些老兵们从前都是土里刨食的穷酸,活到现在莫说骑马,可能驴子都不曾骑过,如今上官发了一匹马,而且是良驹好马,说是作战时用的,都激动的泪流满面。是以这些军士根本不用上官交代,都把自个儿的马当祖宗供着呢。
养马的时候,这些军士首先都给自个儿的马取一些好听又威风的名字,比如闪电,疾风,追风,惊雷之类的,而后每日价就是不停地洗刷打整,有的军士嫌后勤部提供的马料不够精致,营养搭配不好,竟而自掏腰包,买精饲料给自个儿的马吃。
在军士们的精心喂养(或曰伺候)下,马儿们都膘肥体壮。
刘仁玉见喂养效果很好,便命令军士们除去训练之外,每日价就是骑在马上东奔西跑,熟悉骑马的感觉。
众军士依言照办,很快众军士的骑马技术就有了很大的提升,日后行军作战,要想骑着马儿冲锋杀敌那是痴心妄想,不过骑着马行军,逃跑还是没问题的。
看到军士们训练的非常到位,刘仁玉略微放下心来,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等待兵部的勤王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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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后金国都城沈阳,朝堂之上,后金大汗皇太极在大殿上端正坐着,对殿上满员,汉员说道:“这几年,老汗与朕带大兵伐明,都打不动南朝(指大明)宁远、锦州坚城,我大兵死伤极多,朝野震动,民心不稳。而南朝靡费粮饷,亦奈何不了我大兵。故而我国有讲和的意愿,而南朝也有讲和的意愿,却又不甚强烈。朕多次休书,送于南朝大臣,说想讲和,皆无实际回应,如此朕决意再发大兵伐明,逼他们讲和。”
朝堂上旗员汉员,都以为大汗要发兵再攻宁锦坚城,心中不免惴惴,然大汗的命令并无根本的错误,不容违抗,是以各旗固山额真,各掌旗贝勒都各自对自个儿治下的旗众下令,叫他们自备军械、马匹,粮秣,克日出征。
往日里,老汗(努尔哈赤)在时,一听说征伐大明,后金八旗旗众无不欢呼雀跃,都说:“发财啦,要抢西边儿。”
出征之时,都是阖家欢送,且人人都有期许。
娘子跟夫君讲:“多抢金银米粮,胭脂水粉,金银用来自备军械,米粮吃饭用,胭脂水粉描眉画眼。”
孩子跟爹讲:“多抢玩具,南朝玩具真好货也。”
父母对儿子讲:“多抢包衣,牲畜,咱们的地分了这许多,没有包衣,牲畜,种它不好。”
旗兵亦自有期许:“杀南朝兵马,得前程,睡南朝小娘,爽。”
往日里,镶蓝旗旗兵赫哲里听说要抢西边儿,都是喜形于色,逢人便说,要发财涅,这次听说再要出征,却是半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一直说不知此次能否活着回来。
为什么呢?
因为老汗驾崩前最后一次征伐大明,败于宁远坚城之下,如今大汗再伐大明,又败于坚城之下,两次伐明,两战两败,死伤极多。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神话随之破灭。金国震动,军心浮动,满蒙八旗旗众都在想,倘若南朝兵马都如辽东关宁军那般敢战,不要几年的功夫,大金国必然会被南朝扫平,他们这些双手沾满汉人鲜血的蛮夷,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而受到两次辽东大捷的鼓舞,在赫哲里家里做工的汉人奴隶腰板儿突然间就挺直了一些。
这些汉人奴隶在被鞭笞甚急的时候,气愤不过时就会冲口而出道:“且善待俺,不然天朝大兵打到此处的时候,俺必不饶你。”
这些话倘若在女真百战百胜之时,那些个汉人奴隶说出来,赫哲里必然会毫不犹豫地挥舞屠刀,将这些汉人奴隶杀他个干干净净。
但是这个时间段这个话说出来,赫哲里心中不免惴惴,倘若南朝兵马真的打过来,那可怎么办,于是他居然忍了下来,而且他对待汉人奴隶的态度还真的略略好了一点儿,这就是所谓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由此之故,此次赫哲里出征的时候,家里人都是愁云惨雾的样子,颇有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赫哲里一去兮不复返的意境。
“当家的,可要囫囵活着回来,家里离不开你这个顶梁柱。”赫哲里娘子说道。
“阿玛,俺不要玩具了,您不要出征了,好吗?”他的儿子说道。
“我儿不必忧惧,老夫自去禀报牛录额真,替你出征。”他的阿玛说道。
“阿玛,您别闹了,前天您走路摔了一跤,腿都断了,如何能够出征。”赫哲里好言规劝道。
“老夫........。”赫哲里的阿玛无言以对。
“主子们要打南朝,俺们奴才自是要去的,俺便是死了,想来主子们不会亏待你等。如果俺抗命不去,军法会先杀了俺,你等也成了戴罪之身。罢了,俺自去也。你等守好家里,不要误了收成。”赫哲里说完,看一眼抱着胳膊暗暗冷笑的汉人奴隶,叹一口气,拨马汇入本牛录兵马之中,投西边儿而去。
后金天聪三年十月,即大明崇祯二年九月底,后金大军集合以后,皇太极又招已经归顺后金的外藩蒙古二十三位贝勒的军兵会合,兵势大振。
后金旗汉群臣见到这个阵仗,都以为大汗是要借助蒙古人的力量,或者说是拿蒙古人当炮灰攻打大明,于是大伙儿都很高兴。
十月初,后金与蒙古联军自沈阳出发,经蒙古科尔沁草原,直抵辽河驻扎。
皇太极此举令后金满汉大臣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既然说要打大明,按惯例自然是打辽东镇,如今跑到内蒙古来是怎生个意思?
正当大伙儿犯疑之际,皇太极招满汉大臣,及蒙古各部首领相见。
“大明屡屡背弃盟约,以国大兵多欺我,蒙古察哈尔部素来与我不睦,这两个敌人我都想打,你们说先打哪一个?”皇太极劈头就问。
闻听此等问题,后金满汉大员们都很纳闷儿,原来说大明,现在突然又说要打察哈尔,他们不知道皇太极到底是怎生个意思,不过既然大汗要听意见,大伙儿也就敞开了说。
“大汗,我大兵距离察哈尔路途遥远,人马劳苦,应当退兵。”这是蒙古盟友们说的。
察哈尔与后金并不接壤,却与他们这些蒙古部落接壤,若是他们联合后金打了察哈尔,后金拍拍屁股走了,他们都要承受察哈尔的怒火,所以他们竭力反对攻打察哈尔。
“大汗,如今我大军已动,群力已合,我军千里而来,应将已集之兵去远征明朝。”一汉官出班奏道。
这些汉官被大明视为汉奸,背负的骂名不小,是以这些汉官都希望后金能够定鼎中原,取代明朝成为新的大一统王朝,如此他们的身份就会被洗白,变成从龙功臣,是以征伐大明这件事儿,汉官们反而比有些旗员还要积极。
皇太极本意就是要打大明,所以对放弃进攻察哈尔的建议采纳之,对进攻大明的建议也是采纳之。
旗员们见还是要打大明,就问皇太极方略。
“我大兵此次不打宁锦坚城,而是自长城破口,直趋南朝京师左近,掳掠破坏,削弱它的国力。”皇太极掷地有声道。
“啥,大汗您说的是真的吗?我大兵直趋南朝京师左近?”大贝勒代善,与莽古尔泰惊问道。
“然也。”皇太极从容道。
“大汗,想那南朝京师是国之根本,必设重兵防御,我军深入敌境,南朝发大兵断我归路,咋办?”代善与莽古尔泰是当年拥立皇太极的重臣,权势极大,所以问起话来很不礼貌。
“前有细作来报,南朝精锐兵马尽在辽东,关内兵马皆乌合之众,而且就算是素称精锐的关宁军可敢与我大兵野外浪站,他们只敢守城而已。咱们野战无敌,机动性也远强于明军,至于粮食,可以在南朝城池村镇中抢掠,所以朕认为此次攻打南朝京师左近地区,没有任何问题。你们觉得对不对呢?”皇太极条分缕析,说的头头是道。
皇太极一番话说完,后金旗员汉员,蒙古诸贝勒都大点其头,连说大汗英明,就他娘的去打南朝的京师。
代善与莽古尔泰见大伙儿都认可皇太极的方案,觉得不好意思再当面反驳,于是只好默不作声,既不表示同意,也不表示反对。
皇太极见旗员,汉员,蒙古人都不再反对,还以为大伙儿都同意他的方略,他十分高兴地下令大军继续开拔,朝着明朝边境进发。
眼见得后金大军离明朝的边境越来越近,一直反对此次用兵方略的代善,与莽古尔泰再也按捺不住了。
这两位自恃拥立之功,直闯皇太极御帐,黑着个脸劈头就犯言直谏道:“大汗,我等都认为此次进兵太过冒险。想那南朝兵马数量极多,我大兵在辽东杀了10万,又来10万,杀之不尽。这次我大兵攻打京师,南朝皇帝震怒之下,必发严令,那南朝兵马得了严令,自然会出力死战,到时候就算是用人海战术,也可耗死我军。南朝兵马一次死个10万都没甚关系,但我女真各旗,统共才有兵10而已,若是都打光了,或者折损太多,老汗辛苦创立的基业也就完蛋了。大汗,您如果执意要打南朝京师,请恕臣等不能奉陪,臣等自带本旗兵马回返便是了。”
这番话说完,这两人便雄赳赳气昂昂,丢下满脸怒气的皇太极扬长而去。
代善和莽古尔泰出来以后,岳拖、济尔哈朗、萨哈廉、阿巴泰、杜度、阿济格、豪格等贝勒都不明所以,就进去问什么情况。
皇太极见这些贝勒这个时间点儿进来,还以为是来逼他同意退兵的,于是继续黑着个脸默不作声。
大汗不做声,贝勒们也不敢做声。最后还是岳拖壮着胆子问道:“大汗您与两大贝勒聊了什么大事儿,请告知臣等,现在诸将都在外面,请大汗下命令吧。”
“两大贝勒不同意朕的方略,逼朕退兵,他们还是说我军孤军深入,明军会断我们的退路,他们以此为由,坚决不同意出兵。你们是否同意他们的看法,不同意我的方略呢?”皇太极和盘托出。
诸贝勒见状,忙表示道:“臣等都认为大汗的方略英明,请大汗下命令吧,臣等自会带本部兵马跟随大汗作战。”
“然而少了代善和蒙古尔泰的兵力,此次作战难度极大,怎么办才好呢?”皇太极见这些贝勒同意他的方略,脸上的神色立马由乌云密布变为晴空万里,他问道。
“合则力强,分则力弱,少了他们自然是不行的,我们自会去向他们宣讲道理,请大汗稍待。”众贝勒别过皇太极,就联合起来去见代善和莽古尔泰。
“你们两位贝勒当初拥立大汗为主,现在居然不听他的话,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吧。”
“两位自领旗众回返,我军战力减弱,本来可以不用输,结果却因为没有你们而输了,我们都输了,就剩下你们,抗得过南朝的兵马吗?”
“两位贝勒自忖能带走多少旗众呢?如果有的旗众愿意跟随你们,有的又不愿意,那您二位的那两个旗岂不是分裂了。”
“如今大明,朝鲜,蒙古三面强敌环伺,你们不思辅佐,居然还敢跟大汗闹别扭,若是坏了我大金国的大事,你们有何面目见老汗于地下。”
众贝勒,还有八旗固山额真对代善和莽古尔泰轮番进行轰炸,搞得两人苦不堪言,最后只好到皇太极处表示赞同后金大汗的方略。
最后后金全部的力量都紧密地团结在了皇太极周围,这就是后金相对于大明来说的优势之所在。
如今的大明,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有党派之争,有利益之争,看似人多势众,其实一盘散沙。
刘仁玉即将带兵出征,他所面对的形势,不但是军事斗争,还有很多其他方面的斗争,每逢末世,都是如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