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戌晚寻了药,天上又正好下着雨,想着华祁说过无根水用来煎药效果最好不过,便让秦疏影先拿干净的器物将雨水收起来,用这雨水给病人们煎药。这药要熬上两个时辰,于是韶绾便让秦疏影在城隍庙里头看着,点了些驱邪去味的香料戌晚便撑着伞去城中打探了一些情况。城里的人喝的大多都是这青河水,只因着河水生来便有一种甘味在里头,蒸出来的米,泡出来的茶都要比井里头打出来的要香些。戌晚去到青河边上,只见桥下坐了一干妇人在换洗衣物,上游则是一群挑着扁担的男人在此处打水。而这水便是疫病的根源所在了,那怨气都快漫上河面了。
戌晚一看便知,这河里泡过不少死人,和邻洲几座城的大水有关。大水淹死不少人,好多人给捞起来的时候已经泡的面目全非了,估计是处理此事的官差怕麻烦,便将那些不能识别身份又无人认领的尸身直接拿锹抛到了江里。果然如她所料,这青河水与那闹洪涝的地界水脉正好有一处是连着的,而再上游的地方有一个大堤,十天半个月才会打开木闸放一次水。这样一来,那些无人认领的尸身便在上游腐化,然后顺水流了下来。喝了腐尸水又哪里不会得病?不过好在这尸毒并不难治,她也问华祁要了药来,城中便是再有人染上也无甚关系了,喝上几天药汤便也好了,白天太扎眼,这净水和施往生咒的功夫便被戌晚留到晚上。
往生咒念了九遍,那河面上积郁的怨气这才缓缓散去融入夜幕里。净水咒法也很是简单,一抬手之间便开出一朵雪白的莲花,戌晚对下身去,将莲花如莲灯一般缓缓推入河中,指腹如抚琴般在洁白的花瓣上一瓣瓣拂过,每拂过一下便有一朵莲花在一旁新开了出来,于是河中的莲花便越来越多,眨眼间便盛放了一大片。而这莲花净化了水源之后自然会消散了去,估计等不到天亮便没了踪迹。
城隍庙里头的那些病患喝了秦疏影煎的药,呕出不少秽物,而后又沉沉睡去,在梦中发了一身的汗,而第二天醒来之后,身上却精神了不少。戌晚告诉他们,依照个人情况,每人再喝个三五帖药这病便也就除了,众人听了无不兴高采烈感恩戴德,有的都给她们跪下了,边磕头便喊说他们是活菩萨,是天上拍下来渡苦厄的仙子。秦疏影听了这话,掩面在戌晚耳畔轻笑:“是仙子没错,可若说是菩萨倒是折煞了我。”戌晚笑她:“可着你美。”
这一日来城隍庙送饮食的官差,原本是想想往常一样将食物和水搁在门口,喊他们自己出来拿之前便跑远了回城里去,却不想在城隍庙外头瞧见了两个衣着光鲜,即便是蒙着面纱也看起来很有姿色的姑娘。漂亮的姑娘谁不喜欢,其中一个便走上前去好心提醒道:“姑娘是从外地来的?快快离这城隍庙远一些,这里头都是快死的人,沾染不得!”另一官差也道:“是呀!是呀!二位姑娘有所不知,着城隍庙里头的全是得了疫病的人,好不了了!你们可别被传染了!”
戌晚如同人间的女子一样行了一个万福,道:“多谢二位官差大哥的好意,只是这城隍庙中并无将死之人。我与妹妹皆是遗花谷中的弟子,此番来往青城正是为这疫病而来。”
遗花谷的名声无论是在朝堂,江湖,还是民间,都鼎鼎有名。世人将遗花谷称为药王谷或神医谷,只因谷中弟子皆医术超凡,相传能生死人肉白骨,便是你断了一条腿都能给你接上去。虽然传的有些夸张,但遗花谷的名头借过来还是挺好用的。于是那两位官差一听,欣喜之色溢于言表,激动的连话都说不清了:“二位姑娘当真是神医谷的弟子?”
秦疏影昂首:“这瘟疫在我等眼里委实不算什么,我二人骗你作甚,你若不信自己掀了帘子进去瞧瞧!”
那二人起先唯唯诺诺有些将信将疑,直到秦疏影目光逮着一人瞪上一眼,没好气地问他:“怎么?你们是害怕还是信不过我遗花谷的医术?”
“不,不,不,小人只是惊喜,惊喜!”这二人说的信誓旦旦,看起来又肤白貌美,站的端庄又亭亭玉立,显然是觉得此处并没有威胁。其中一个官差便状着胆子走到她二人身后撩起帘子,捏着鼻子探头探脑地迈出一步。果然,破庙还是这个破庙,死气沉沉的景象却每了,有人站着,有人坐着,就是没有人躺着。他们有说有笑,除了身上因为长期没有洗澡而显得有些污秽,看起来还是很有精神的!甚至还有人在锻炼身体?!官差小哥惊讶的长大了嘴巴,甚至还松开了那只捏着鼻子的手,这才发现屋子里令人作呕的的味道没了,有的反而是一种很奇特的香味。不是明显的花香,也不是常用的熏香,但闻着就是让人很舒坦,身心都显得有些愉悦。
“信了吧?”
“信了!信了!”
“这些人已然无碍,再修养个几天元气恢复了便无碍了,你且回去禀告你家大人,就说疫病已经除了。”
有寒暄了几句,那二人便赶回去禀告了,戌晚和秦疏影本是要走的,但是想到还有最后一幅药没有煎好,便想着等药熬好了再离去。想必那些当官的无论是为了表达感谢还是展示着感谢的排场,来的都会稍晚一些,毕竟感谢人也是要好准备的,于是秦疏影便随戌晚拿了蒲扇,坐在院子里看着火候。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三两个急切的脚步声,秦疏影还有些惊讶:“这么快就来了?这位大人速度够快呀!倒是比他两个手下果敢。”秦疏影还在笑,便听外头有人朗声问道:“在下昆仑山琼华派弟子叶思惘,求见遗花谷两位神医!”
叶思惘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戌晚却不记得在哪里听过。秦疏影递给戌晚一个眼神,在说:见还是不见?戌晚递给秦疏影一个眼神,秦疏影会意,便向门外喊道:“进来吧!”于是破竹帘子一挑,进来五个琼华派弟子。不过其中一个少年,是被人背进来的。想来他们这么着急的找过来便是为了给这个少年瞧病。
“什么症状?”戌晚问道。
“开始只是高烧,后来便开始呕污水。”听声音,眼前这位剑眉星目,面容沉稳,轻抿着嘴角显得有些少年老成的男子便是叶思惘了。戌晚上前给那人把脉,确实是疫症的脉象。正好药熬好了,戌晚便招呼秦疏影舀了一碗药来,让他们灌着那孩子喝下去。
戌晚道:“莫要担心,他病的不重。我拿些药给你,回去看着情况再让他喝上两帖,不吐污水了,这病也就除了。”
那少年喝过药,忍痛皱在一起的面容总算舒缓了下来。叶思惘带头冲着她二人又是拱手一揖:“多谢两位姑娘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罢了。”戌晚浅笑道:“只是贵派途经此处,可是因为这周遭又出现了什么妖魔?”
其中一位女子道:“人间近几年来很是不太平,我们也是到处走走,哪里有麻烦便去到哪里帮忙。本来是要去青州城西南十六公里处的玲珑山,听说那里有几只吃人的妖怪,只是在这里落落脚罢了,却不晓得连瘟疫都给撞上了。”女孩子都爱漂亮、爱干净,这位女修想必也是常在外头这样奔波,风水日晒的皮肤显得有些干黄。城隍庙里头闷热,她一面说话一面拿袖子去拭脸上的汗,戌晚便给了长帕子给她,她先是一愣,随即爽朗一笑露出两颗娇憨的虎牙,也不扭捏推辞接过就用了起来。
秦疏影将炉子都熄了,这才走到戌晚旁边递给她一个眼神,意思是说这药已经熬好了,我们也差不多该走了。她晓得戌晚虽然待人和气,却也不太喜欢与外人客套寒暄,正如她说的话向来好听得体,却偏偏又是个不善言辞的性子。这修道士都闻着声来求药了,想必那官老爷就是梳洗打扮耽搁了时辰这会儿也肯定是要来了,戌晚和她这会儿可算是整个青州城的救命恩人,待会官老爷带着老百姓一来,万一要是真把她们当菩萨一样顶礼膜拜的倒也挺麻烦的。虽然秦疏影自认为自己一个仙受凡人一些尊崇夸耀没什么要紧,然而她却知道戌晚并不喜欢这些。
芳草是身形略显得单薄瘦弱的那一个,琼华派分为剑宗,气宗,以及药宗。芳草是药宗那边的弟子,入门的稍晚一些,还是靠着叔伯们的裙带关系进来的。这次下山一为历练,二为救人,可他剑术剑术不行,法术法术不行,能出力的也只有跑腿打听消息,调制些恢复气血精气疗伤止痛的药来。这次路过青州城遇到疫病,他却束手无策,甚至还有些害怕,怕自己传染了便也会死去。然而这两位姑娘,无论衣着举止都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看起来精贵没想到医术确实如此了得,更难得的是有极好的心肠,倒是应了仁心仁术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