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苏绯织敛了生息,跟在那三名琼华弟子后面,走了快有半个时辰,原本负着手踱着步看起来像是出门散步一样的苏绯织忽然双眼一眯,抬起头来,将锐利的神色投向前方。前面不远处便是那桥,待过了桥便是那小二口中说的‘桥头那口古井’。苏绯织不禁抬手摸了摸鼻子,这似乎是他一贯思考时所做的小动作,看来自己猜的不错,那幽冥之物怕是与这口古井一样,有些年头了。
琼华派好歹也是昆仑八大仙门之一,为首那人唤作水一戈,往前走了几步便也突然顿住了脚步,想是也察觉了不对。身旁那一男一女,女子唤作清瑶,看起来约莫二十三四岁,瞧着模样同声音一般,是个清冷秀丽的大姑娘。另一名男子唤作景暄,生得干净儒雅。他二人见水一戈停了下来,便也前后停下脚步,同门之谊培养而出的默契,他二人不说话,皆有些谨慎的盯着水一戈,等着他的下文。
水一戈用目光将走早打量了一番,然后对他二人说道:“这里戾气深重,怕是与那井里的东西有关。你二人记住,去邪固然重要却也莫要为此丢了性命,我们此番只是来探个底细,若是不敌想办法抽身才是要紧,余下的再从长计议。”
清瑶和景暄点点头,苏绯织听了不禁觉得这个叫水一戈的倒是有点意思,不想那些喜欢认死理的人。他拿扇子敲着掌心,颇有些感慨道:“这样才对嘛,斩妖除魔也得先留着自己的性命,哪有凡事都拼个鱼死网破的道理?”
苏绯织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拿着扇柄往眼前一抹,开了仙眼。苏绯织环了手臂站在一旁瞧着,见那三人皆亮出了武器,步子迈的极轻,极是小心的往那口井靠近。因为开了天眼,苏绯织眼中的世界便不同于凡人眼中亦或者他平时看到的世界,正如苏绯织眼下看到的,一股股黑气如同地底涌出的泉水,黑压压地顺着井口往外冒。更有无数只瘦骨嶙峋 的手,争先恐后的想要从井口爬出来,却又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回去,发出凄厉的喊叫。
那个叫景暄的男子不小心踩到一截落在地上的干柴枝发出声响,水一戈与清瑶都转头看他,右边的清瑶皱着眉头,伸出食指抵在唇上,示意他小心一些。景暄有些抱歉的笑了笑,所了个继续的手势,也是这时,在苏绯织的天眼里,那顺着井口翻涌出来的黑气已经蓄在清瑶的脚边,在清瑶握紧了手中的银环转过身来的一瞬间,那黑气形似一张打手,突然就缠上了清瑶的脚踝,又似树藤一般拽着她就往井里头拽。
清瑶被这么一拉扯,整个人重重的摔到了地上,手中的银环也掉落一只。然而她反应快,也不似别的小姑娘只会惊慌失措的大哭大叫,抬手就用术法将那只银环勾了过来,翻身跳起,干净利落地一银环甩在脚腕处那只看不见的手上,这才解了控制。苏绯织看到那黑气忽然被打散,继而有拢了更多直接要去缠清瑶的脖子,好在方才清瑶被抓住脚踝时,水一戈就已经咬破了大拇指的指腹,将血涂在眼帘上,也算是开了天眼,虽不急苏绯织那般视物,却也能将空气中异常的能量流动捕捉一二。此番他就看到了空气似水波一样扭曲,便猜到那邪物定是有冲着清瑶而去,大喊了一声:“闪开!”剑光流转,他已是一个跃步落在了原本清瑶所在的位置上,反手就是一剑。
然而攻击他们的只是戾气,是气,是烟,没有实体。水一戈这一剑砍下去,犹如抽刀断水,那墨色散去了片刻,眨眼间又重新凝聚。顺着水一戈垂落在地上的剑尖往上爬,爬过三尺长的剑刃,最后牢牢缠住水一戈的手腕。那力道特别紧,像是要将他腕间的骨头捏碎,水一戈变了脸色,蓄力一掌往击向自己腕间。然而怕将自己的手腕击碎,水一戈不敢逼的太近,然而那缠着他手腕的力道飞到没有消散,反倒是越来越紧,疼的水一戈脸色的颜色都开始变了。清瑶和景暄忙也开了天眼过来帮忙,然而清瑶没往这边跑几步,便又给另一缕黑气缠住了脚踝,生生又绊了一跤,下巴直接磕在泥石路上,连苏绯织站在一旁光看着都觉得有些疼。
景暄一道剑气以微妙的角度朝着水一戈腕间劈去,看看擦着他的手背甩过。水一戈手腕处的黑气被削去了一些,倒也让他恢复了些力气,就着方才咬破的手指,水一戈在小手臂上写了些扭曲且繁复的咒文,随即一面念咒,一面驱使着腕间的咒文活动起来,似轮转的经筒一般,那血色书写的咒文就护在他的手臂上,那黑气挣扎了一会儿,最后砰然散去。景暄这边正忙着替清瑶解围,而那些黑气则源源不断从井里头冒出来,如叶子上的脉络,盘根错节地向他们攻去。水一戈持剑与他眼中那些扭曲的能量缠斗了一会儿,想着这样并不是办法,斩草要除根,擒贼先擒王,随即也将目光落在了那口井上,他想了想,便往那口井跑去,抬手往井沿上一撑,作势就要跳下去。
若真让他跳下去岂不是送死?井里头那些累世的白骨非将他一身的皮肉生吞活剥了不可。苏绯织身形一晃,眨眼就出现在了水一戈身旁,抬手摁住他的肩膀将他拦下。水一戈几乎吃出于条件反射的挥剑去挡,而苏绯织只是那那双桃花灼灼的眼淡漠的将他瞧着,水一戈只是一个慌神,手上却已没有了力道。苏绯织捏着他的肩膀,伸手一送就将水一戈推到一边。苏绯织折眼望了望井里,骨扇在手中一转,握着扇柄轻轻将那柄骨扇往井上一点,那些黑气就像是碰到了盐巴的蛞蝓,瞬间就全部退回了井里。苏绯织往井沿上一坐,‘啪’地一声甩开扇子,扇了两扇。那三人面面相觑,皆不知眼前这个长相极为好看的男人是什么身份,又为何有这般厉害的修为和功法。
苏绯织歪着脑袋往井里头瞅了一瞅,‘哟’了一声,随即转头将水一戈三人瞧着,也不是嘲弄,而是实话实说道:“一个死了八百多年的鬼就将你们折腾成这样?”
这话说的着实令人有些生气,八百年?八百年长了他们三个加起来七百五十岁!别说他们又还未修得仙骨,就是以修真来说,他们也只是过了辟谷的阶段,连金丹都未修成,哪里能是一个死了八百多年的鬼的对手?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苏绯织的身份,只觉得他长的极美,修为极高,气质也极为超然,一看便不似一般的仙门弟子。可是各大仙门之中的佼佼者,就算他们无缘得见可至少也是时常听人说起过的,而苏绯织这样的在他们的记忆里似乎没有什么印象。
琼华派中只有第三代和第五代掌门飞升成仙,而他们这样并不算出众的弟子,自然是难以得见那早已修得仙身的掌门,更别说见到什么其他的仙了。因此当这三人见到苏绯织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便是感叹此人的气质修为,似乎都已经到达了白日飞升之境界。
景暄最先反应过来,向着苏绯织拱手一拜,问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不知前辈是哪门哪派的高手?”
果然是没有眼力见啊,苏绯织在心中感叹,不免的更替叶思惘那小子可惜。那小子无论资质还是人品,性格还是样貌都很是不错,只可惜呀……只可惜……
苏绯织歪着脑袋,桃花眼眨巴眨巴,显然不愿意将自己的身份明说。然而他又向来不屑说话,索性便转移了话题,目光再次往井中一瞅,又向他三个看了一眼,扔了一句:“闲话以后再讲,我先收了这个死鬼。”说完,起身一跨便跳了进去。苏绯织近万年的修为,收服一个死了八百年的鬼,饶是那女鬼收集了再大的怨气也地不过苏绯织手下两三招。那女鬼被他一扇子劈得灰飞烟灭,随着那些黑气一并消失殆尽,井外的天光终于洒了下来,使得井内的视线也敞亮了些。便也是这样才叫苏绯织发现,原来他脚下踩着咯吱作响的不是腐枝枯叶,而是层层叠叠破碎的人骨。而井壁上也让人用朱砂写下了一串又一串的符咒,不过因为年代久远,有好些都已经模糊不清了,看样子这也是那女鬼为何会突然作恶的原因,原来是封印她的法阵残缺,失去了效用。
苏绯织捏了一个诀,念了三遍往生咒,将这些白骨都超度了,才一挥衣袖将他们就地埋了。苏绯织向来怕麻烦,做到这个地步他自认为已经是仁至义尽。
苏绯织回到地面上的时候,那三人还在原地,见他出来衣衫干净整洁,发髻纹丝不乱,心中对他更为钦佩。苏绯织与他们三个简单的交代了古井里头的事情,告诉他们这口井以后不会再吃人了,三人在对苏绯织表达崇敬之情的同时,水一戈顺势提出一个不情之请。当水一戈甫一开口,说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的时候,苏绯织在心里连说了三遍:“不当讲!不当讲!不当讲!”
都说了他是个极怕麻烦的仙,因此当水一戈邀请他助他们一行人将女童失踪的事件解决了的时候,苏绯织原本是拒绝了的。他的理由很简单:“你们连这个女鬼都打不过,抓女童的那个邪物你们便更是打不过了。”
清瑶道:“所以还请高人从旁协助!”
从旁协助?以苏绯织的能力和性格,保不齐那邪物他一只手就能给解决了,又何必带着这几个累赘?更何况他独来独往惯了,并没有那个闲心去照顾这些小娃娃,于是苏绯织道:“也罢,那邪物交给我便是,你们还是往别处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