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燕女容氏,冲撞圣驾,散布邪花,致使皇后凤驾身体抱恙,太子惊恐,特捕之以正市井之风,慑魑魅之徒,明我朝法典!”
“不,不是的,是皇后娘娘说她喜欢我的花,让我送来的。 ﹤”
一个相貌秀美的女子跪在地上,头上挽着的木簪已经滑落,几缕丝垂在耳边,样子颇为狼狈,她声音细小,虽然是在反驳,却也显的有气无力。
“大胆,大殿之上竟还敢污蔑本宫!陛下,臣妾不记得何时说过此话,而且容氏一介草野民女,臣妾又怎会让她送花进宫?陛下可不能冤枉了臣妾。”高位之上,一身华贵凤服的皇后眼含怒气,狭长的凤眸瞥了下方的容氏一眼,下一刻又把注意力放回了身边的男人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
容莞只是跪在地上,看向大殿上的目光中没有半分皇后的影子,只有那个被叫做皇帝的人,那男人剑眉俊秀,带着与生俱来的皇家气概,眼中风采包容天下,却独独没有她的影子。
她记得他曾说过要给她一个名分,一个无忧无虑的生活。
“容氏散布邪花,冲撞皇后,惊扰太子,扰乱市井,诛”
冷酷的声音从皇帝口中说出,容莞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上方高高在上的皇帝,就连两旁侍卫来拉她起来都没有感觉到。
居然是诛杀令,怎么能是诛杀令!
容莞心中滴血,千疮百孔,她想过皇帝会把她打入大牢关押,想过皇帝会把她逐出京城,却没有想过皇帝会下令诛杀她。
罢了,到底还是落得这个结局,又怪的了谁?只怪自己目不盲心却盲,没有早一点认清皇家心肠罢了。
想来她容莞只是一个养花的民间女子,偶然蒙承天幸能结识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却还想奢望更多。
容莞勉强扯出一丝笑容,目光扫视周围的一干朝臣,早在开始的时候就该想到的,自己不过一介草民,死前能得这等排场,皇帝亲审,也算是一种荣耀了。
“陛下,民女惊扰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确实罪不可恕,民女只求陛下放过明秋,他一个孩子,只是在闲时帮我侍弄些花花草草,所有的罪责我一人承担,还望陛下留那孩子一命。”容莞想起那个身世可怜的孩子,忍不住开口求情。
“明秋?”皇帝皱了皱眉,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
“陛下,就是容氏身边那个已经十三岁的小乞丐。”皇后在一旁小声说道,特意点明明秋的年龄,可见其用心。
“他已经十三岁,早不是什么孩子了”皇帝一挥手,冷哼一声。
“求陛下放过他!”容莞跪在地上,听闻皇帝此言,竟是忍不住大声说道。
“明秋帮你侍弄花草,必然知道那些邪花的种养方法,陛下,为了以后不至于邪花再现,那人也是留不得”皇后在一旁语气冰冷的说道。
“求陛下放过明秋,民女甘愿死后无葬身之地。”
皇帝闻言一怔,目光重新又将容莞打量一番,心中却是稍稍动摇。
死无葬身之地,为了那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小孩子,她竟然愿意付出这种代价。
他看着跪在台阶下,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女子,心中突然感到一阵疲累,再也无心处理下去。
“放过明秋,将他逐出京城,世世代代不许入京,容氏明日行刑,此事无需再议,都退下吧”
说完,皇帝径直离开,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皇后刚想说话,看着皇帝的动作,也是闭了嘴,不在多说什么,皇帝既然不想再继续,那自己也没必要去惹皇帝不快,咬咬牙,不屑的看了一眼下方的容莞,也是起身跟在皇帝身后离开。
旁边等候多时的侍卫粗鲁的一把拉起地上无力的容莞,向着远处的牢房走去。
反正明日这个女子就要死了,现在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一个惹得皇帝亲审的罪犯,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羿日,京城西北口,死囚牢中,容莞被赐三尺白绫,尸体扔在北郊乱葬岗。
第三日,明秋离开京城,走时身边只带着一辆牛车,车上有一白色斗篷。
……
“欢迎光临千年花。”
一个穿着红黑相间颜色旗袍的女子站在柜台后,微笑看着推门进来的客人。她头上带着古朴的木簪,手腕上隐约露出一只血红的镯子,脸上不着粉黛,却也白皙动人,天生丽质。
她就像一株独立的花,带着与生俱来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想到古代仕女图中手拿团扇的女子。
一样的气质,一样的感觉。
“你好,我要买花”风情荣随意点了点头,目光流连在各异的花卉间。
“请先随便看看,想要哪一株告诉我就好。”老板脸上笑容不变。
“嗯,我最近总是莫名其妙的梦到一些奇怪的东西,估计是压力太大,你这里哪种花是可以缓解压力的?”风情荣一边看着各种花卉,一边对老板随意说着。
“梦到奇怪的东西?那你可以买些百合玫瑰之类的花插在花瓶里。”老板抚摸着身旁不远处的百合,笑着说道。
“嗯,最近总是梦到一些古代的事,什么皇家冤案,还有个叫什么明秋的小乞丐,名字倒是挺好听,对了,还有个怎么也想不起名字的女人被赐了白绫,真是的,写书都写到梦里了。”风情荣忍不住一笑,想想自己最近的状态,这都不止是熬夜写稿子了,梦里都得不到放松。
另一边,容莞抚摸着百合的手突然一顿,缓缓放了下来。
明秋…
一端的风情荣已经走到了花店最深处,扫视一圈,她的目光没有留在那些艳丽的花朵上,而是停在了一株只有叶子的盆栽前。
“这叶子倒是挺好看,叫什么名字?”风情荣轻轻摸着那布满纹络的叶片,颇感兴趣。
“那株花…”容莞看着她手下轻轻晃动的叶片,突然一怔,不着痕迹的挑了下眉。
“嗯?”风情荣没有注意到老板的不对劲,一心一意的看着眼前的盆栽。
“它叫孔雀竹宇。”容莞叹了口气道。
“就是它了,多少钱?”风情荣端起那盆孔雀竹宇,放到手边就准备去随身的包里掏钱包。
“不用了,这孔雀竹宇就送你了,但是,如果哪天你觉得它不再让你留恋,就请把它送回来。”容莞轻轻抚摸着孔雀竹宇的叶片,不大的叶片在她手下轻轻抖动,容莞对着叶片一笑,看向风情荣。
“我会的,不过我也不能白要你的花,你说个价钱,我付钱。”风情荣拿着钱包,她一向是个骄傲的人,平白无故就要别人的东西,不管什么原因,这都不是她的性格。
“不了。”容莞摇摇头,“孔雀竹宇被放在那里已经很久了,你是第一个想把它带走的人,这说明你和它是有缘的。”
看风情荣还要坚持付钱,容莞直接抱起花盆,把花放到了她手里。
“拿着吧,好的花草看重缘分,这不是钱财能衡量的。”
风情荣看着手里的花盆,眉头皱了皱,看着老板一再坚持,她只得应了下来。
“那好吧,这花我就先带走了,我就住在路边的那个小区,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说着,风情荣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摇摇头抱起花盆离开了花店。
“玉树,孔雀已经找到了愿意带走她的主人,你准备等到什么时候?”目送着风情荣离开,容莞关上店门,坐在椅子上笑着看向花店另一端的一盆高大的盆栽。
那株小树一样的盆栽抖了抖肥厚的叶子,像是有些不屑一顾。
容莞也不在意,轻轻一笑,柔和的目光将花店扫视一周,不管过了多少年,这些花总是不变的,自己在陪着它们的时候,它们又何尝不是陪着自己这个孤独的人。
一千七百多年了,曾经的故人早已消失殆尽,只剩自己这个已经“死去”的人,那么多岁月过去,记忆中剩下的,除了一片废墟般的片段,就只剩下了那雪白的三尺白绫。
容莞有些出神,曾经那一厢情愿的爱恋,一厢情愿的相信,现在想来,竟像是笑话一样。
双手轻轻掠过花店中各色鲜花,容莞的手轻轻柔柔,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仿佛那些背叛那些痛心都是清风抚水,去留无痕。
手间的血色红镯反射着光芒,一抹血色映在叶片上。
“算了,我去看看孔雀怎么样了,它性子偏激高傲,又选了风情荣这个本就骄傲的主人,想来她们的日子不会平淡,只是…那个年代,哪里容得下女子的傲气。”低沉的话语从容莞口中说出,她周围的叶片哗啦啦乱响,像是应和着她的话。
“不用担心,风情荣是个聪明的女子,或许她们的旅途会波澜起伏,但我相信她和孔雀会得到她们想要的。”
最后摸了摸不断晃动的叶片,容莞回到前台,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本枯黄的竹简,串联在竹简上的麻绳已经有些腐朽,像是随时都会断裂一样。竹简第一行,一行娟秀的篆体清晰刻着孔雀竹宇四个小字。
“风情荣的旅途,就在今晚了。”
“孔雀,保护她,不要像我一样,三尺白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