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乾心殿内,大殿中央正燃着阵阵暖香,顾珩正坐在半靠着窗旁的紫檀木质的椅子上批阅着书案上的奏章。
偌大的乾心殿内,只有他们父子二人。
每一日这个时辰都是被他用来批阅奏章的,自顾明晟中毒昏迷以来便日日如此,如今顾明晟已经醒了却依旧这样,是顾明晟的意思。
殿内始终都是安静的,耳畔传来均匀的、浅浅淡淡的呼吸声,顾珩才抬头望了一眼床榻上已经陷入深度睡眠的人,不过很快复又低了下去。
殿门打开,只见齐公公急忙忙地从外殿走了进来,“殿下,殿外三皇子、溪月公主和九皇子一同求见,想见王上。”
闻言,顾珩眉目间划过一丝惊讶,“他们三人真是一起来的?”
记忆中九皇弟从不主动求见父王,他性子较冷清较孤僻,不喜欢和其他人来往,除去被传召的两三次,一年几百日父王恐怕都见不到他几次。
这一次求见,恐怕是有什么要紧事。
只是,他更没想到,这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三个人今日会一起来。
“是为了什么事儿?父王方才困倦异常便睡下了,怕是见不了客。”顾珩挑着眉,温温淡淡道。
齐公公躬着身子低头小心翼翼地道,“回殿下的话,好像是九皇子和他的未婚妻出言辱骂了溪月公主,她想来找王上讨个公道。”
“辱骂?确有此事?”顾珩蹙了蹙眉,甚至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三皇子便是人证。”齐公公的头又低了一些。
顾缘?呵呵。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顾珩眉头轻拧着,顾离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去主动招惹别人的人,这样想,难免让他想到也有可能是顾缘在做手脚。
不得不说,顾离那一张脸的确帮了他很多。
至少,任谁看到他那一张脸都不会想到他其实才是那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顾珩随即起身,“不过一桩小事,怎至于惊动父王,本宫来解决就可以了,你留下守着父王吧。”
“是。”齐公公低头应了一声,站到了床榻旁守着。
乾心殿外,顾珩出现在那高高的石阶上时,顾缘的身形明显一怔。
为何他会在这里?还是这个时辰,难道父王还要他继续代为处理国事么?
凭什么!他到底哪里输给他了?仅仅因为二十三年前国师的那一句箴言?
尤其,他抬头不经意地对上顾珩居高临下的视线时,顾珩唇角勾勒的那抹讥诮的笑容无比刺眼,再配上那样似笑非笑的神色,硬生生地给他造就了一种无处逃匿的强大气场,在那一刻竟然压迫得让他觉得无所遁形,根本喘不过气来。
顾珩一步一步走下石阶,在他们面前站定。
司溪月看着面前这个她同样较为心仪的男人,虽然她也很高兴竟然见到了他,但他们此行是来找东离王讨公道的,也不能为美色误了正事。
反正她想清楚了,不管他们对她存的到底是什么心思,她必须先把他们身边的女人全都清理干净,只有这样她能有可能在他们心中寻找一席之地,而这一次就是一个好机会。
辱骂友邦公主是大罪,她不想追究也就算了,若她执意追究到底,那个小贱人绝对能吃不了兜着走!
而她,绝对不会放过她!
司溪月上前一步,“溪月想见你们王上,还请殿下让路。”
“父王久病初愈,身体还未痊愈,需要多加休息,现下父王已经小憩睡下了,若不是什么大事,我想就不必惊扰父王了,溪月公主觉得自己的事已经重要到可以置父王的身体于不顾了?”
“……”好口舌!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
司溪月被他噎了一句,哽了哽才道,“所以本公主在贵国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委屈就活该忍气吞声咯?若真这样下去,照太子殿下说的话,王上一直都以身体抱恙为由,那是不是本公主死在东离也没什么大不了?”
话刚落,顾珩便以一种特别奇怪的眼神瞥了她一眼,才道,“本宫又没说不为公主讨公道,公主急什么?”
顿了顿,只听得顾珩不疾不徐道,“溪月公主若是在我东离受了什么委屈自然可以明说,本宫自会为公主主持公道,但若是公主自己的问题,那就恕本宫无能为力了,毕竟,本宫也不能逼着一个没错的人向公主赔礼不是?”
司溪月冷笑道,“就算溪月同殿下说了,殿下确定可以做全主?秉公处理?”
这句说出来虽是问句,却没有一点要问的意思。
她可不觉得他会秉公处理,顾离是他的亲弟弟,就算帝王家的孩子之间的感情淡薄得可以说没有,但好歹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总归是有些感情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多半会帮着顾离,再加上她一向在美男面前大脑就不够用了,三言两语就能轻而易举地将她糊弄过去,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而据她所知,当今王上对自己这个小儿子不喜得很,对顾离都这样了,恐怕对他的未婚妻也只会更不满意,如此,才能随她的意。
然,闻言,顾珩也不恼,只是微微笑着,“自然。”
听到他的回答,顾缘瞬间就变了脸色,“皇兄,你这话是不是说得太过了?皇兄确定自己可以替父王做全主皇兄说话可得谨言慎行了。”
“本宫说的话本宫自然可以负责,三皇弟紧张什么?”
“好了,我没心思参与到你们兄弟之间的口舌之争,既然太子殿下说可以为溪月做主,溪月便将自己的来意说了――”
顾珩抬手打断,“不急。”
顿了顿,顾珩瞥了一眼顾离,即使他的整个身子包括那张脸都掩在了那件烈焰披风下,却依旧难掩他瘦削单薄的身子和满脸白霜、过分苍白透明的脸色。
现在天气已经不怎么凉了,他却仍披着一件披风,风帽掩面,似乎将整个身子都裹了起来,再看他的脸色似乎永远都是成一种病态的苍白,当是受不了寒的吧。
是以,顾珩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在这儿站着算什么,你们便先随本宫进偏殿吧,有什么话坐下慢慢说。”
说着也不再看其他人一眼,便直接转身走上了石阶。
顾离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他方才也察觉到了顾珩似乎看了自己几眼,若有深意,他虽然注意到了,但他的心思还在小糯米身上,也未深究。
进去便进去罢,无论是谁,他说的能护好小糯米就不会让任何人动他的小糯米。
顾明晟如此,顾珩,亦如此!
在他这里,所有妄图伤害小糯米的人,马上就可以死了。
偏殿里,几人随意坐下,顾珩略深的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了一圈,最终落到了面前茶盏里的茶面上,才缓缓道,“好了,这儿也没有什么闲杂人等,公主想说什么便说罢。”
“溪月有什么不敢说的,还望太子殿下听好了,本公主可不想再说第二遍。”
说到这儿,司溪月冷睨了顾离一眼,慢条斯理道,“就在不久前,九皇子的未婚妻出言辱骂本公主,言辞恶劣,污秽不堪,这对本公主来说已经算是一种极其严重的侮辱,殿下应当知道皇室子弟不能任人侮辱吧?”
说完,司溪月先瞥了一眼自始至终面无表情的男人一眼,刚想在心底幸灾乐祸一番,就听到顾珩问了一句,“所以呢?”
司溪月的脸色瞬息万变。
他这是什么态度?
司溪月冷哼了一声,“所以?太子殿下竟然问本公主‘所以’?殿下说的秉公处理呢?难道听到本公主说的,殿下不是应该就先让人把那个女人抓起来么?”
司溪月猜的没错。
顾珩与顾离,他们同父同母、有着完全相同的出身,一人从小锦衣玉食在出生之日便被定下帝王之命受尽宠爱,一人在出生之日便因天生异象被断定为命中带煞之人而受尽冷眼,当真是天差万别。
似乎就是因这一层原因,两人分别十八年,再相聚,虽有血缘相牵,却怎么也亲近不起来。
一来二去,自然就生疏了一些。
但只是生疏,不代表没有感情。
若真要论起来,要是让顾珩在旁人与顾离之间做选择的话,他自然还是要偏帮着自己的亲兄弟的。
“公主不要误会。”顾珩也不恼,只是轻叹一声,“本宫只是好奇,九弟妹是骂公主什么呢?不如说出来听听,本宫也好评判九弟妹到底有错无错不是?”
说出来听听?那些话让她再说一遍,她连再听一遍就能气炸了,怎么可能说得出口!确定不是在耍她?
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阴变沉,司溪月衣袖下的手已经紧握成拳。
她怎么就忘了,他的太子妃也骂过她,还是当着他的面!
“溪月来此只有一个请求,要么让她亲自来向本公主负荆请罪,本公主可以勉强考虑一下饶过她,要么殿下就让九皇子将她交给本公主。”说到这儿,司溪月声音更冷,“东离的规矩治不了她的罪,本公主不介意用我西戟的法子来教她规矩――”
顾离闻言,目光一寒。
当真是个不怕死的女人!
不等司溪月说完,顾离便出声打断,语气里夹带着一丝轻嘲,“司溪月,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你说本殿的王妃骂你就能证明她骂你了?这世上要是全靠一张嘴皮子说就能给一个人定罪的话,你信不信本殿马上就能给你安一个死不足惜的罪名?”
“你――”司溪月咬咬牙,
这会儿,司溪月已经恢复了镇静,“你说本公主口说无凭,她骂本公主时有很多人在场,就连三皇子也听见了,九皇子又能给出什么解释?”
她自信顾离再找不出任何理由帮那个小贱人推脱,毕竟当时的确有很多人在场,就连顾缘也在,她推脱不了。
只可惜,她忘了一点,她现在的对手是顾离。
顾离面上讥诮不减,还好,脸色已恢复如初,“呵,公主说的所谓的人证都是公主身边的宫女太监吧?既是公主的人,自然会为公主说话,恐怕为了帮你说说瞎话也能信手拈来,又如何做得了人证?”
顿了顿,顾离依旧不疾不徐道,“至于你说的三皇兄,他一心一意就想着怎么做你的男宠,帮着你说话也不是不可能,自然也做不得人证。”
“做不得人证殿下就能帮九王妃推脱?”司溪月目光如炬地盯着顾离,“那殿下不妨扪心自问一下,你的王妃到底有没有骂过本公主?!”
她以为,顾离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不会说谎。
可是,她又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