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带戚瑜回破庙的路上,唐青就跟他商量好,问狗子找路子把半袋子红薯换成钱。看能不能买到火车票,或者找个地方住下寄信给他家人,让人来接他们。
“这是你哥?”狗子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唐青,“你们长得可不真像。”
“他随妈妈,我随爸爸,怎么了?”唐青回答道。
屋子里的孩子,都好奇地打量着戚瑜。唐青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穿得这么破,他身上穿那么好的衣服,看起来自然不像一家人。
“多谢你,昨天收留我妹妹。”戚瑜笑着对狗子说道。他笑起来眼睛眯起好看的弧度,嘴边还有一对深深地酒窝。旁边的“小猫”刷得一下脸红了。
狗子注意到红脸的妹妹,语气不大好地说道:“谢就不必了,我这人就是好心,还不是可怜那些被人抛弃的流浪猫啊,狗啊。”他这话一说,“小猫”在旁边狂捅他手臂:“说什么呢,哥。”
戚瑜被噎了一句,脸上的笑容不由地抽了抽。
“狗子哥,我们兄妹俩跟家里人走散了,想找个办法给家里人报信。”唐青急切地问道。
“你们要寄信去哪儿?”狗子问道。
“京城。”戚瑜回答。
“早几个月,寄信到京城也不是什么难的事,现在各家都没有粮,邮局也发不出什么粮食给员工,早就停工了,你要拍电报是有点悬,估计不成。要是愿意出点好处费,倒是有些跑商的可以顺道给你们带走。”狗子揉了揉鼻子。
“跑商?”戚瑜惊讶道。
“人嘛,总是要活着的。”狗子抓了抓本来就蓬松凌乱的头发。
唐青拉了拉戚瑜的衣角,低声问道:“那些跑商的能不能弄到火车票?”
“火车票就别想了,你们俩个连身份证明都没有,再说一路上不安全的很,还是老实地呆着让家里人来接吧。”狗子耳朵尖得很。
“这样,下午我给你们带路,看看有没有人正好要去京城。”狗子捏了捏自己的耳朵。
“那些人不是只收粮食的吧?”戚瑜低声问道。
狗子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是,只要有价值的东西都收。”
“我们做人,要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为人兄长,更要拿出点责任心来。”狗子突然十分正经地加了这句。
戚瑜显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冒出这句,但也赞同道:“不错,做人还是要气节的。”
一旁的唐青和小猫只傻乐着。
狗子下午带他们去黑市的时候,听说唐青也要去,脸就拉下来了:“你一个小姑娘家,我们男人出去办事也跟着,不像话吧,”
唐青也是又气又笑:“这事儿对我们兄妹俩这么重要,我怎么能不去,你们不带我去,我就悄悄跟着去。”
戚瑜哭笑不得:“带,怎么会不带你去。不带你这么能干的小管家婆,我到时候被人家骗了怎么办。”
唐青心满意足了。狗子在一旁吹鼻子瞪眼。
差不多走了大半个县城,狗子停在一个靠近城郊的瓦房前,屋里有一些农具随意在地上摆着,乍一眼看不出这屋子是住家还是买农具的商店。
三个人进了屋子,就看到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头坐在屋内正中的藤椅上。
“全叔,我带了朋友来。”狗子恭敬地说道。
这老头眯着眼睛,看了看被戚瑜藏在身后的唐青,弯了弯嘴角,用一种类似嘲讽的口气对狗子说道:“怎么,你也干起“卖花”的勾当了?”
狗子像有些生气,涨红了脸说道:“他们是我朋友!京城来的,跟家里人走散了,想给家里送信。您知道的,我一个小角色,哪有那本事,只好来求教全叔你了。毕竟,整个宛新......”
“送信是小事,但我这不是做善事的地方,你心善,老拾些小猫小狗回去养,这是你的事,我管不着。可我跟你不一样,我年纪大了,可得多赚点养老钱。”全叔躺在藤椅上,手指轻敲着扶手,“说吧,又不准备“卖花”,别的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戚瑜摸上了脖子上的玉坠,犹豫了下,最后决定伸手把它解下来。唐青没料到他会临时决定把自己的贴身玉佩拿出来,明明之前说好用一半红薯换的。她急忙拉了拉戚瑜的衣角:“别,我们还有别的东西可以拿来换的,你翻翻看自己口袋什么的,看看有没有更合适的东西拿去交换。”
戚瑜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别担心了。”一小袋糖的重量虽然不多,但戚瑜走了这么久的路,早就感觉到了兜里还有些东西。没打开看,从手上的触觉也知道大概是什么东西。可是这种特殊时候,拿食物做报酬太奢侈了。更何况,等戚家人来接的时候,我们也要找个好点的地方住。
“这块玉够不够。”戚瑜解下身上的玉佩,递过去一块翡翠绿的观音挂饰。
唐青难得看到色泽这么匀称的老坑玻璃种,恨不得上去抢下来,心里在滴血:“太败家了吧,这块玉留下来只会越来越值钱,就这么贱卖了,太不值了。”
原本躺在椅子上的全叔懒懒得睁开眼睛,一看到戚瑜手里的玉佩,突然站起身,一把抢过他手上的玉佩,拿到阳光下仔细地看了五分钟,完全把唐青他们忽略了。
“小伙子,你姓什么?”全叔问戚瑜,口吻一下子温和起来。旁边的狗子看得一愣一愣的,好像怀疑眼前的全叔换了一个人。
“我姓戚。”戚瑜挺直了背。
“京城的戚家?戚思远是你什么人?”全叔看起来对戚瑜很有兴趣。
“我父亲。”戚瑜回答道。
唐青紧张地看着屋子里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随时准备带着戚瑜跑路。
还好,这个做黑市生意的全叔,跟那群绑架他们的人不是一伙儿的。
“这个玉佩你收好了,别再随便拿出来,这次我卖戚家一个面子,信帮你送,分文不取。”不知道为什么,全叔又摆出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那个。”戚瑜有些难以启齿,“不全是送信的事,家里收到信再派人来接,也需要些日子,我出来身上一分钱没带,一个人还好,带着我妹妹也不能太将就了。”
“你妹妹?”全叔看着唐青似笑不笑。
“行,这个你就别担心了,肯定给你们找个好地方住。”全叔打包票,“报酬什么的,我会跟戚家要的。”
戚瑜松了一口气,要是全叔分文不收,他反而要担心了。
“请问,这是全爷的店吗?”有个衣衫褴褛的男子牵着个小女孩,推开半掩着的门,站在门口,颤抖着声音问道。
“如果你说的是那个什么买卖都做的全二,那就是我。”全叔回答道。
“我听说......家里实在养不起了,这孩子跟着我迟早也得饿死。”那男子抽泣着。他一哭,旁边穿着白短褂的小女孩也跟着哭起来。
全叔颇不耐烦:“你是来“卖花”的?”他指了指男子旁边的小女孩。
进来就哭的男人愣了一下,梗咽道:“是。”
“会写字吗?”全叔低声问道。
“不会。”男子摇了摇头。
“真是麻烦。”全叔从椅子后面的柜子里,抽出一张红纸,写了几个字,递给男子:“按个手印。”
男子紧紧握住女孩的手松开了,他咬破自己右手的大拇指,闭着眼睛按下了手印。
全叔敲了柜子三下,里屋走出一个妇人。全叔向她点了点头,指了指门口的小女孩:“新送来的。你去拿两袋小米出来。”
按完手印的男子整个人像脱力了般,瘫在地上。他旁边的小女孩子一直低声啜泣着。
拿到粮食的男子没有再回头,也不管他身后女儿哭得撕心裂肺,大步跑走了。
“唉。”全叔摇了摇头。
狗子握紧了拳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狰狞。
这个插曲前后不过五分钟。
唐青和戚瑜才明白,狗子之前为什么会说那些“做人”“责任”“保护自己”之类的话了。这两个没成年的孩子第一次意识到真正的世界。
全叔进里屋交代了下事情,就关了店门,带唐青他们去安排的住处。
“不远,我就不驾车了,年轻人,要多走点路。”全叔掸了掸衣服上尘灰。
“你们跟着全叔走吧,我回去了。”说完,狗子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唐青想叫住他,最终还是没有喊出口。
全叔说的不远,差不多有十几公里。唐青迈着小短腿跟着有些吃力,戚瑜就把她拉到自己背上,背着她走。
被戚瑜背着走,唐青更想唐爸他们了。
“到了。”戚瑜拍了拍背上的唐青。
迷迷糊糊睡着了的唐青揉揉了眼睛:这不是上次自己徘徊了很久的旅馆吗?
“我们要住这里吗?”唐青有些兴奋地问道。
“我全二办事向来都要最好的,这家虽然外面看起来有点破,里面环境还是不错的。你们先将就着住。”全叔走在前面,先进了旅馆的门。
唐青和戚瑜紧跟在全叔身后,看着他拿出个白底的票子,用笔签上自己的名字,就从服务员手上换到一把房钥匙。
“给你们要了个套间,两个人住在一起有个照应。”全叔把玩着手上的钥匙,对着戚瑜说道:
“小子,待会儿你睡外间,你妹妹的安全就靠你了。”
唐青吐了吐舌头:这地方是一般人进得来的吗?
“吃饭的事,我替你们打点好了,三餐去旅馆的食堂吃。”三叔回过头,“不会太难吃的。”
戚瑜和唐青对视了一眼: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