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因着下午宋清颐不想吵了齐润云的午觉,加上怕路上太热,等到两人启程返回锦城时已经将近傍晚。
回去的这一路上,宋清颐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完全不同于来时。大概是互吐了心意,齐润云较之前对他亲近了许多,但他却知道自己心中多了一道坎。或许是他自私,但在察觉自己爱上齐润云之前,对于前世的错待,他始终只是抱着愧疚弥补的心思,想着今后和他相伴一生,护他在自己身边能活得开心快乐,不复前生那种压抑无望的日子。但真正爱上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只是对自己内心那种愧疚的一种救赎,如果这一世重来的更早一些,放这人自由或者才是他最想要的?那样他就可以过真正想过的生活,或许是习好祖传的手艺继承家业,然后成为一个和他只有公事上交集,生意上的合作者?或者像自己之前的心愿那般,念书考科举,功成名就,然后娇妻美眷?想到那样这人就和自己再没了关系,宋清颐心中一痛。
可是重来的更早,能多早呢?宋家对齐润云的影响始于自己和他的八字相合之说,始于十五年前,或者自襁褓中重来,才有可能让齐润云远远地脱开自己的影响吧。
捏了捏拳头,宋清颐心中沉沉。
边上靠在马车侧壁上的齐润云看着宋清颐面色沉郁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中既奇怪又有些沉甸甸的,似乎自从两人互表了心意之后,他才变成这样的……
一路无言回到宋府,宋清颐虽然心中思绪翻腾,但还是记得吩咐人弄些爽口的吃食做晚饭——他记得灵宝说齐润云下午胃口实在不佳。
待得两人沐浴洗浴一路尘土,用过膳食宋清颐才去见了父亲——这一日的行程他预先知会过父母,也得了免去请安的回话,不过想着去之前父亲眼中闪过的亮光,还是决定再去一趟。
正院里宋老爷今晚没有去妻妾的房中,反而简单的披着外袍坐在书房休憩用的小塌上,随意地握着一本书,头发披散,看着像是准备休息了又被自己打扰到的样子。
而楠叔则在下首给他调茶捻香,一室宁静,让刚进来的宋清颐怔愣了一下。
“父亲。”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宋清颐觉得房内的气氛竟然因为自己进来有种被打搅的感觉。
从来父亲在宋清颐的印象中都是高大威严,这是第一次看见父亲这么放松的样子,即使前世经历复杂觉得自己足够处变不惊的宋清颐也有些不习惯了。
而宋老爷显然没察觉到自家儿子那些许的不自在,抿了口楠叔送上的清茶:“不是说了回来晚就不用来请安了。”
“回父亲,今日窑厂一趟颇有些收获,儿子想着应该也让父亲高兴一下。”虽然最后的成品未成,但有经验老道的老郑头在,他在自己离开前也说了齐少君的法子确实是可行的,只是成品美观与否则要看成品出来之后的样子再试验调整。至于自己的法子,难度要比齐润云的法子大的多,自然要花费的时间也就更长了,老郑头倒是不能保证,只说有一试的必要。
听到宋清颐的话,宋老爷的目光一正,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好,这事能成是好事。如果你的想法有实现的可能,那么那尊‘麒麟驾云’或许真的能用来上进。”宋清颐之前从苏泞和罗杏涓对话中偷听来的关于纳贡的事情被他当做借口告知了宋父,顺便也提了一些上一世苏泞在宋家做的手脚。宋父在琉璃之事上操持半辈子,人脉和消息渠道都不是宋清颐能比得过的,告诉他比自己一个人私下布置更加有利一些。果然,父亲很快就确认了納贡一事确实属实,并且将一些需要布置的事情接手了过去。
而之前烧制出来本来作为琉璃匠席竞争之用的“麒麟驾云”则被收了起来,并没有公之于众,而且本身因为这尊琉璃件上的瑕疵,它虽然可以有资格上进却不够出彩,不过这是今年宋家出的最好的一件寓意吉祥的六色琉璃件了,因此如果宋清颐的想法可行的话,那么这个瑕疵就可以被修正,这样一来这件琉璃件就足够力压其他家族之势。
宋清颐也是心中一喜,上一世“麒麟驾云”是现身在匠席之争上但因为苏泞透过罗杏涓知道了宋家的这尊琉璃件,最后通过一个被买通的匠人泄露了它的瑕疵之处,使得那年琉璃匠席关于宋家制器不严谨的流言喧嚣尘上,加上宋家因为他忙碌于纳妾一事没有第一时间反应,导致最后流言纷纷让宋家和匠席之位失之交臂——如果真是被实力所迫,宋清颐也没什么话说,但是当时苏家并没有今世一般找回那个手艺突出的匠师,参加琉璃匠席的作品其实并不及宋家那件有瑕疵的“麒麟驾云”结果就因为苏家揪住那些流言不放,使得宋家名声扫地,才失了匠席之位。
而这一世因为宋清颐的提前布置,那个被买通的匠人早早被盯住,匠席之上宋家也布置了后手,这才使得“琉璃狮子”替代了“麒麟驾云”彻底扫了苏家的妄想。
当然这一世如果能用“麒麟驾云”在纳贡一事上继续打脸苏家,才是宋清颐坚持要修缮“麒麟驾云”的原因。
这边宋清颐应了父亲的话,那边宋老爷把茶杯一放:“你之前把那个师妹送回家中,可有再关注后续?”宋老爷的目光撇过来,似是在考校自家嫡子。
宋清颐见父亲提起罗杏涓微微楞了一下。月余之前为了家宅安宁和齐润云肚中孩子的安全,他使计引走了罗杏涓,更是在她返回罗家庄之后连同罗家那个儿媳骗得罗父罗母将之迅速定亲出嫁——用的理由自然是罗家庄里已然传出罗杏涓私奔之名,彼时她又独自返家,自然罗家怕她沾上私奔被弃之名,在罗家长媳挑拨之下,这事情倒也操作的顺利——这也是罗杏涓返家询问之后没有再度回来,宋清颐清净了一个多月的原因。既然那女人心心念念嫁入宋家去补贴苏家,上一世更是因此让她得宠于苏泞,这一世他就把这些可能都掐灭。他倒要看看苏泞要不要一个没了利用价值的二嫁女子,更要看看没有宋家的踏板,罗杏涓还能不能在苏泞跟前得宠!至于这之后,因为事多,他到没再去关注了。
不过眼下父亲特意提起,想来是罗家庄出了什么变故。
“儿子之后还未来得及去关注,父亲可是有什么发现?”
宋老爷敲了敲桌子,教训道:“做事虎头蛇尾,你既然知道你那个师妹和苏家老三有首尾,怎么就以为打发了那个女子就安生了。”如果单单一个女子纠缠之事,宋清颐的做法自然是一劳永逸了。宋家这样的人家不会再纳进一个二嫁之女,宋清颐之前虽然迷恋该女子,但他同样因为饱读诗书最明白规矩一事,小事或许会不拘小节,大事上自然不会再为了一个已嫁女子出什么幺蛾子——当然宋老爷如果知道宋清颐上一辈子做的混账事,就不会这么想了。
听见父亲提起苏泞,宋清颐眼睛一眯,难道这人还真对罗杏涓是真爱?心底嗤笑了一声,他可记得惠香楼里苏泞就因为怀疑罗杏涓故意传了假消息就扇去一个巴掌,这样也是真爱?
见宋清颐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宋老爷才哼了一声:“那苏泞昨日派了人去罗家庄,和你那师妹有了接触。”宋老爷纵横商海多年,自然知道对敌谨慎的道理,因此从宋清颐处知道苏家老三对宋家的不怀好意之后,虽然对于这种小辈的手段不放在心上,却也特地派了一个人盯着苏三,就怕嫡子初次接触这些行事有纰漏。
果然就出了这么一件。
宋清颐点头,“多谢父亲提醒,儿子知道怎么做了。”苏泞,果真还不死心。不过找罗杏涓算是什么事情,难道他还以为自己迷恋她到愿意接手一个二婚女子么,他又不是苏三,吃相这么随意!
出了父亲的正院,宋清颐回了自己的院子,在正房门口犹豫了许久,还是进了屋子。
无论如何,眼下他的临雨正怀着自己的孩子。他从重生过来就对自己保证过,今生重来,最重要的永远都是父母妻儿,而且对这个长子,他更是带着上辈子未尽的遗憾,半点不想错失任何过程。
齐润云已经歇下了,不过心绪仍旧不平静的宋清颐并没有注意到,往常都是面上而躺到了后来偶尔会朝着外侧的齐润云今日竟然是面着床内侧,背对宋清颐位置而睡。
躺下后,宋清颐翻身将手覆在自家正君小腹上,正打算闭眼,却突然感觉手上的触感有些异样,似乎与昨日有些不同?
宋清颐顿了顿,最终还是按耐不住翻身坐起,贴着那处的手掌小心地摩挲着摸了摸,好像……隆起了一些?
压制不住的意外和欣喜从心间升腾而起,宋清颐低头想要查看一下,奈何眼下早已熄了灯,靠着窗外的一点月光连个轮廓也是模糊不清。只得轻轻地用手掌描摹那个形状,一点点品味心中的感动。
这一刻听闻齐润云怀孕之后的那种飘忽感才消失殆尽,真的是他的孩子,那个未来得及来到世上的孩子重新回来了。抿了抿唇宋清颐压下起身去掌灯的想法。在黑暗里宋清颐就这么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似哭似笑,手上的动作却轻柔万分慢慢移动。直到许久,被他一直抚着的地方都微微发着热,才平息下心情,重新躺下。
他以为自己会激动地睡不着,却没想到不久之后就没了意识。
房间平静下来很久之后,一直面朝墙壁仿若熟睡的齐润云才微微动了动手指,覆在睡着了也没收回的那只手掌上,默默地顿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叹息了一口气,之后再度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