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回程路上,谢凉婉一直沉默着。这种沉默与来时的恍惚完全不同。
谢凉萤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她,踌躇着是不是问一句比较好。这和她设想中的情形完全不一样。她以为见着赵经云的谢凉婉应当是欣喜万分,这种亢奋的情绪会一直延续到回家之后。可现在这样沉默严肃的样子又是闹了哪一出?难道赵经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还是谢凉婉见到人之后太过忘乎所以,一时言行不当,得罪了赵经云?
想到这里,谢凉萤不仅有些感慨,皇家人果然是不好相与的。一个不小心就莫名其妙地得罪了他们,回家之后还要担惊受怕。
既然这么难受,还不如就此将婚事作罢。
到了谢家之后,谢凉婉主动提出要上谢凉萤那儿坐坐。
谢凉萤不疑有他,就将人给带回了院子。她知道谢凉婉有话要对自己讲,所以先把身边几个伺候的人都给支了出去。
“阿萤……”谢凉婉张了张嘴,突然又不知从何说起。
谢凉萤不打搅她,耐心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谢凉婉的声音沉了下去,“阿萤,你说咱们家会不会转投大皇子那头去?我听说,这几日娘正忙着替姐姐收拾东西。姐姐是要进宫了吗?”
这倒是把谢凉萤给唬了一跳,原来谢凉婉还不知道。她点头道:“我原还以为你知道呢。仿佛是已经定下了,三姐姐要入宫做侧妃。不过这也没什么,原本我们家不就是想把阿云嫁进宫的吗?如今无非是重新走回老路上去了。”
明知赵经云不会骗自己,可谢凉婉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她自然是不想自己与姐姐或者家里起什么冲突的。可眼下似乎由不得她了。
“方才五皇子问我,如果、如果家里与大皇子一同与他相争,我待如何。”谢凉婉低低的声音,一点都不像平时的她,“他同我说,他是想争一争的。阿萤,我不知道……”
谢凉婉的眼泪涌了出来,“我不想同家里生分,可我也舍不得五皇子。阿萤,你说我该怎么才好?”
谢凉萤早就猜到了赵经云有谋位之心,但她因为对谢家已经没什么牵挂了。原本的恨意经过消磨已经所剩无几,爱也罢,恨也罢,都已经成了麻木挽天倾。是以谢凉萤并没有多想,左右她出嫁后只守着自己与薛简的那个小家,旁的再与她没什么关联了。如今谢凉婉这般一说,倒是警醒了她。
谢凉婉也罢,谢凉晴也好,都是谢家人。她们在这个家里出生长大,十几年的感情。便是谢凉晴跟着和离的魏氏一道出了门,可她的兄嫂却还是在这里的。一旦出现了权力上的分歧,究竟倒向哪一边就成了最令人纠结的事情。
谢凉婉不住地扭着手里的帕子,眼泪终于从眼眶中滑落。“爹从小就教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们一家全是因着圣上才有的这些锦衣华服,山珍海味。我不怕五皇子有夺位之心,我怕的是……倘若他并非圣上钦定的人选,届时他若还要争,我却是忍不了的。”
“从来太子之争便是死伤无数。一遭从云端落到泥地里的比比皆是,更有甚至连命都赔进去了。”谢凉萤直直地盯着谢凉婉,“姐姐怕不怕?若贬为庶民,没了荣华倒还罢了,起码能苟活。若五皇子落败,保不齐就是一家丧命的结局。姐姐到时候,还会不会后悔嫁于他?”
谢凉婉看着谢凉萤的眼睛,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从来夫妻一体,他既有心,我便只有鼎力相持。倘或受小人诬陷致使丧命,我也在所不惜。唯有他明知不可为而为,方是我所唯一忧心之事。”
“便是届时,谢家这阖府上下都成了小人,姐姐也不在意?”
谢凉婉垂下眼睛,“既然是小人,又何须我分出心来担忧。”
谢凉萤笑了,“姐姐若是担心圣上,且放心。圣上早就属意五殿下。”
“你的意思是……?”谢凉婉是单纯,不是傻,此时已经回过味来了,“家里并不知道我同五皇子的事,既然将姐姐嫁于大皇子,那就意味着祖父祖母已经决定了。”
赵经云今日的话,只是担心她,而不是有心构陷使阴,通过不正当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谢凉婉又有些高兴了起来。
“恐怕就算知道四姐姐同殿下的事,祖父祖母大约还是会将三姐姐嫁过去。”谢凉萤道,“在旁人看来,扶持一个母族权倾朝野的皇子更有胜算。这是人之常情。家里这几年过得并不算好,为着日后计,必是要争一争的。”
谢凉萤又道:“除此之外,四姐姐恐怕还要留心三姐姐。日后你俩一起在宫里,又是那般的情形,我怕……迟早会姐妹生分。”
谢凉婉听罢,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倒是想反驳,却不得不承认谢凉萤话中的正确性。与谢凉婷一起长大的她深知自己姐姐的脾性。那般好强的谢凉婷再看到她的时候,怎不会生出不服来。
“姐姐且再想一想吧。婚姻大事乃是一辈子的事,我不想看到四姐姐你以后过得不高兴。”
谢凉婉苦笑,“哪里就有一辈子都过的高兴的?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话罢了。”
回到二房,得知所有事的谢凉婉再去看院中的热闹景象,同凌氏脸上的笑容,心渐渐沉了下去。她想和凌氏和盘托出,让她别把谢凉婷嫁出去。可就像谢凉萤说的那样,谁会支持一个什么都没有,谁都不看好的皇子呢。
呼之欲出的风雨,不是她可以制止的。螳臂岂能挡车。
皇帝对谢凉婷与大皇子的婚事倒是不曾有什么意见[霸王爱人]我是修女。皇后这头提了,当日就令太监带着旨意去了谢家。
先头大家都还提着一口气,担心这事儿最后不成。就连凌氏都是强摁下了喜悦。如今旨意一下,便是过了明路,一切都可以大操大办起来了。
不过谢家祖母还是将凌氏叫来跟前,让她低调行事。谢凉婷先翰林家的姑娘入宫,侧妃可不能越过嫡妃去。再者,翰林家是真正的“清贵”人家,比不上谢参知会钻营,还攒下了身家来。若是谢家太过铺张,可不就是明晃晃地打了翰林家的脸么。
凌氏自然全都应下。谢凉婷的婚事因是与皇家联姻,嫁妆大都是公中出的,就连谢家祖母自己都拿了些私房出来补贴。对凌氏而言,这可比嫁个普通人家要来得划算多了,少花了她多少心思。
虽说定下了谢凉婷的婚事,还有个女儿等着凌氏头疼。看着谢凉婉一点都不开窍的模样,凌氏心里有些舍不得她嫁出去。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生怕她去了婆家之后吃一点苦。
皇长子托了白相的福气,早早地就定下了嫡侧妃。他的那些兄弟们连个影子都没见着。赵经敏是最担心的一个,他还没有一个宠妃母亲,就是有看中的人,也不好让母亲去吹皇帝的枕边风。
侧妃不比嫡妃隆重,婚事一概从了简。定下就近的日子后,心里不满的谢凉婷就被抬进了宫。凌氏在家里哭了好几天,虽说是好事,可女儿却是以后轻易见不着了。
赵经敏眼睁睁地看着谢凉婷入宫,一个个地请安磕头,心里急地同火烧了一样。柴晋虽然劝着他要冷静,他也这样对自己说,可怎么都冷静不下来。赵经敏最怕的就是白相接着皇长子成亲,再次向皇帝提出立太子的事。到时候他可就差了人家一大截。
宫外,谢家祖母的担心并不比赵经敏的少。
单单将谢凉婷送过去是不够的。白相还需要谢家更多的诚意。
谢家祖母拖着病体去看望谢参知。原本病情已经稳定下来的谢参知,这几日又复发了,整日昏昏沉沉的。病床上的谢参知看着越发老了,花白的头发蓬松松地铺在枕上,看着多,其实不过是一小把。府中日日有人替谢参知梳理,但每天都会掉大把大把的头发。他的两颊已经深深地陷了下去,嘴唇也是发紫的。
谢家祖母看着床上躺着的谢参知,想起三房院中自己已然时日不多的侄女,两行老泪就此落下。她伸手触碰着谢参知的脸,带着哭音儿地道:“我这么做,你会不会怪我?”
如嬷嬷立在一边,见此情状也转过了头,将脸上的泪擦去。
谢家祖母在谢参知的床前坐了很久,连午膳也没有吃。直到华灯初上,她才在如嬷嬷的劝说下回去。
昏暗的房内烛火摇曳。谢家祖母头一次觉得这不大的屋子里是这般的冷清。她搓了搓上臂,环顾四周。
如嬷嬷以为她冷,特地取了厚衣服来给她披上。
谢家祖母摆摆手,吩咐道:“去把我梳妆台上右边第三个抽屉打开,里头有个小纸包。”
如嬷嬷知道那是什么,她怔怔地看着谢家祖母。
谢家祖母木着脸,“你取了东西之后贴身放着,明日一早就去趟厨房,洒在阿萤的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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