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姚妙仪看到这伪善的一幕,简直肉麻的要作呕!
其实她不是一个人。
开平王府常家三兄弟,包括三小姐常槿见了都觉得恶心,只是不挂在面上罢了。太子妃这一胎十分凶险,连马皇后都彻夜未眠,在东宫等候。太医院的御医几乎都到齐了,在偏殿等候,一声都不敢吭。
走进东宫正殿,姚妙仪并没有听见寻常产妇生孩子时撕心裂肺的叫声,心中便有种不详的感觉:是不是太子妃流血过多,已经气若游丝,即将一尸两命了?
姚妙仪先进殿跪拜马皇后,按照胡善围教导的礼仪行礼,“医女姚妙仪,叩见皇后娘娘。”
“免礼,平身。”
“谢皇后娘娘。”姚妙仪站起来,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敢直视马皇后,其实小时候母亲徐夫人经常带着她出入当时的潜邸吴王宫,马皇后还抱过她。
“抬起头来。”马皇后说道。
“是。”姚妙仪缓缓抬头。此时她穿着胡善围最“华丽”的一套衣裳,首饰也是胡善围匣子里成色最好的,不再是以前荆钗布衣的样子。
此时的她,分外像以前母亲小谢氏的样子。屋里当时就有见识过吴中双壁之芳华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是挺像的。
不过皇嗣要紧。马皇后说道:“尽全力帮助太子妃生产,去吧。”
“是。”
一个老宫人引着姚妙仪进产房。乍一进去,姚妙仪顿时有种窒息的感觉,为了保暖,不让产妇在雪夜受凉,里头摆的炭盆实在太多了,人又拥挤,单是产婆就有七八个,个个面如土色,屏风后面还有一群太医战战兢兢等候着。
连一个健康的人都觉得呼吸困难,更别提已经半昏迷的产妇了。
姚妙仪暗暗摇头,她走到产床处,太子妃常氏面色苍白,身形瘦弱,八个月的身孕,肚子并不太大,身体蜷缩成一团,成弓形,虽说已经昏迷了,却本能的保持着护着小腹的动作。
无论太子妃平日里是何等人物,临产的她此刻是那么的柔弱,却又那么的坚强。
那一刻,姚妙仪放下了所有的心理包袱。目的只有一个――保护母亲和孩子。
姚妙仪洗干净了手,仔细检查着胎位和太子妃脉搏等身体状况。太子妃的亲妹子――常三小姐常槿眼睛已经熬的通红了,几次想出言问一问,最终都咬牙忍住了。
姚妙仪施针,强行将太子妃唤醒了。
太子妃悠悠转醒,恍惚看见了姚妙仪的容貌,惨然一笑,说道:“大堂嫂,你来接我了?我爹爹呢,他怎么不来看看我。”
太子妃的大堂嫂就是朱文正的妻子大谢氏――正是谢再兴的长女。姚妙仪的容貌有些相似。“我爹爹”指的便是开平王常遇春。
原来太子妃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妹妹常槿听了,哽咽说道:“姐姐,你没死,这是皇后娘娘找的医女,医术高明,你再撑一撑,我还等着抱小外甥呢。”
太子妃定了定神,看着哭泣的妹子,又看了看正在检查宫口的姚妙仪,“你……你叫什么名字?生的有些像本宫的大堂嫂,可惜了,嫂子是个红颜薄命之人。”
姚妙仪自报了家门后,说道:“太子妃,羊水已破,快要流干了,宫口全开,胎位是头位,我已经通过宫口看见孩子的头发。您立刻服用一丸活络子宫的药剂,吃点东西,我再给您按摩一下,快点把孩子生下,否则孩子一直卡在宫口,会窒息而亡。”
听到窒息二字,太子妃泪如雨下,“苦命的孩子,是本宫没用,护不到他足月而生。姚大夫,本宫也想快点生出来,可是……本宫浑身都没有力气,这肚子也压得本宫揣不动气来。”
姚妙仪紧缩眉头,问常槿:“这里太憋闷了,太子妃呼吸困难,还有其他地方能够保持着温暖吗?我们换个地方。现在开窗透气,重新升温已经来不及了。”
请姚大夫果然是对的!她胆大心细,不像其他人那么畏首畏尾,不敢做决定。常槿心中升起一线希望,忙说道:“浴房一直很暖和,里面烧着地龙和火墙。”
姚妙仪说道:“那就移到浴房去,叫宫人们准备至少五个干净的浴桶,往浴桶里头注入放温的开水,到时我有大用。”
姚妙仪叫人送了一碗鸡汤面来,“太子妃,先吃些东西,待会才有力气,人吃五谷杂粮,光靠含人参片不顶用的,胎位很正,宫口也都开全了,您以前也平安生下大殿下,相信我,这一胎也会母子平安。”
“对啊,姐姐,您一定会好好的。熊英还小,他不能没有母亲。”常槿擦去眼泪,亲手喂给太子妃。
半碗热汤面下了肚,太子妃隐隐感觉到有些力气了。这时浴房已经准备完毕,几个产婆正待要人将太子妃抬进去,被姚妙仪阻止了。
“我和常槿扶着太子妃走过去。”
“什么?”产婆和屏风后面的太医都愣住了,忙说道:“万万不可!太子妃现在哪有力气走路!”
姚妙仪说道:“产妇多动一动,子宫宫口才会收缩的越快,羊水已尽,再不做决断,你们难道眼睁睁看着太子妃疼死产床吗?”
这话说的太重了,众产婆和太医都不服气。姚妙仪不想和这些人争辩,她是个干脆利索的性格,当即就扶着太子妃起床,“您跟着我,一步步的走,每走一步,孩子出生的希望就多一步,娘娘,您一定要撑住了。”
常槿在一旁扶着太子妃的左胳膊,“姐姐,听姚大夫的。你还记得常森淘气跑到沙场当小卒断过腿吗?这个姚大夫就是治愈了常森的军医啊。我月事不调的毛病也是吃了她的玫瑰酱调理好的。所以姚大夫是我们常家的大福星,有她在,姐姐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其实浴房离产房并不远,穿过两个房门而已,都不用出中殿。在常槿和姚妙仪的鼓励之下,太子妃真的自己走到了浴房。
走到一半时,助产的药丸和运动起了作用,太子妃的肚皮如烧开水似的隆起、收缩,紧绷的肚皮时不时鼓起一个个小鼓包。
太子妃兴奋的说道:“孩子在动了!我又感觉到他在动!他还活着!”
且说众产婆和太医都跑去太子那里告状。太子不敢做主,一来是他还记得吴中双壁大小谢氏的模样,猜测姚妙仪和这两人定有关系,看她的年岁,说不定就是魏国公徐达的嫡长女徐凤;二来是马皇后还在东宫等候消息,母后尚在,他就去禀告了马皇后,一切由母后做主。
论理,要先尊孝道,听从母亲的意见,太子这么做绝对是正确的。可是马皇后看着有些不舒服,窗外侧妃吕氏依然跪在雪地里冒着寒风祈福“折寿十年”。
马皇后出身乡野,长与乱世,经历无数风雨,见多识广。说心里话,她很看不惯吕氏的惺惺作态,过犹不及,做太过了。可是太子很吃这一套,产房里太子妃正在奋力挣扎,太子却似乎更加关注在雪地下跪的吕氏,将自己的手炉赐给了吕氏。
真是暖了宠妃手,寒了正妃心。
马皇后心中暗暗替太子妃叹气,常遇春去世后,太子确实变了,这样可不好,堂堂一国储君,岂能如此厚此薄彼,将来必生祸患!
得找机会敲打一下太子了,否则会寒了一些武将的心,常遇春可是有许多旧部在朝的。
马皇后说道:“既然他们都反对姚大夫的做法,那就和他们说,谁愿意替代姚大夫,就让谁进去。”
皇后的口谕传出去,立刻一片静默了,都不敢当出头鸟。
这时候黄俨慌忙跑进来说道:“皇后娘娘,姚大夫居然把太子妃泡进了澡盆里生产……”
浴房里的空气清新了许多,还插着一枝红梅,散发着幽幽清香,临时铺就的产床空空无也,产妇太子妃穿着浴衣坐在浴桶里,胸部以下都泡在温水中。
温水的浮力让太子妃的肚皮不那么沉重了,散发的热力还让太子妃很快放松下来,宫口扩展,产道也变得润滑。
姚妙仪将手掌紧贴着隆起的肚皮,感受着肚皮一次次的放松收紧,说道:“太子妃,你只管大口呼吸,先别乱使劲,等我发令后就用尽全力往下推。”
“好!可以了!使劲!”
“吸气,准备再来一次,推!”
……
一盏茶后,胎儿从产道里滑出,姚妙仪将孩子捞出来,是个小猫崽似的男孩。
接生婆熟练的抠出男孩口鼻的脏污,呼吸到第一口空气,男孩挥舞着拳头哭起来了,哭声震天,倒和他瘦小的身体不太匹配。
太子妃听到哭声,如听仙乐似的,注满了力气,很快娩出了胎盘。
雪地里,俯身跪拜的吕氏听见洪亮的哭声,又闻见常槿等常家人喜极而泣的欢腾,她蓦地握紧了捧在手心的掐丝嵌宝手炉,由于抓的太紧了,生生掰断了精心保养的长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