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几个都懵了,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铁锤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爬到我头顶上去的,一直到我稍稍回过神来,感觉到它身上的体温,在此之间,我压根不知道自己脑袋上多了这么一团肉。
惊归惊,可回过神来以后,我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大凉山下的那个地穴肯定和四重空间有着很深的联系,我们之所以被传送到这个地方,也是因为地底深处的那片无垠黑暗,正是几个破碎空间的交点。
吴林说过,破碎空间之间的传输大多数时候是毫无规律的,穿过数个空间的交点,你有可能进入另一个破碎空间,也有可能被传送到现实世界中来。
我将视线转到了长毛怪身上,目前来说,我也不清楚先前的失神到底是由它造成的,还是它身后的空间聚变导致我们的心智遭到了一定程度的崩溃。
我走到长毛怪跟前,将它脸上的毛掀开看了看,这家伙的每一个毛孔都有毛发生长出来,不像猴子,至少脸上有一部分还是光滑的。
这样一来,我根本无法看出它的五官,只能看到一双和人类无疑的眼睛和一对鼻孔,随后我又试着捏了捏它身上的关节,最终判断出,这的的确确就是个被长毛包裹起来的活人。
这边我正蹲在地上观察长毛怪物,另一边,李淮山和梁厚载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鉴于这一代的毒瘴比较重,我有些不放心,就大声问他们:“御毒丸都吃了吗?”
这时候他们几个还没回过神来呢,知道我这么一喊,加上咳嗽声很重,众人才慢慢恢复了镇定。
李淮山说他们已经吃了御毒丸,可话说到一半他又开始猛咳嗽,而且越咳越厉害,眼看就要上气不接下气了。
我感到有些不对劲儿,按说吃了御毒丸就不该中毒了对啊,可李淮山和梁厚载,又分明就是一副中了毒的样子。
接下来我们也不敢耽搁,赶紧带着他们两个下山。
走在山坡上,我才发现山上的毒瘴非常怪异,这一带潮气不重,由于处在风口上,温度也不高,山体附近也没有沼泽,像这样的环境,常理来说绝对不会生出瘴气才对,而且瘴气在山体的分布规律一般是山脚的瘴浓,山顶的瘴淡,可随着我们越来越靠近山脚下,瘴气反倒是越来越淡了。
刚开始只有李淮山和梁厚载咳嗽个不停,那真的是快要把肺都咳出来了,两个人都憋得脸色发紫色,到最后梁厚载甚至出现了抽搐。下山以后,黄玉忠和刘尚昂也中了招,猛咳个不停,然后是老左,最后是我,咳嗽声一时间此起彼伏。
我当时就感觉肺中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来回蹿动,简直奇痒痒难忍,后来中痒又冲上了喉咙、口腔,咳嗽产生的颅腔震荡让人直感觉脑仁都要炸了。
巨大痛苦很快就夺走了我们的体力,由于喘不上气来,强烈的窒息感也拢了上来。
我也不清楚自己当时是什么姿态,可能是跪在了地上,因为周围的东西看起来都比较高,在猛烈的咳嗽声中,我用视野已经开始模糊的鬼眼寻找着最后一丝生机。
隐约间,我听到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冲我们喊话,可能是因为意识太模糊,也可能是因为他说的是苗语,我完全无法听懂对方究竟在说什么。
后来我感觉侧脸一阵隐约的疼,视线中的东西也开始旋转,我想我当时可能是倒在了地上,并开始陷入昏迷。
在视线彻底陷入黑暗的最后一个瞬间,一个五短身材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已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看到他头顶上一片雪白,不知道是戴了头巾还是上了年纪。
在他冲到我面前之前,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世界,一片黑暗。
那一次,可能是我入行至今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因为那一次,我竟然连个梦也没做一个,对于我来说,昏厥和清醒,就是闭一下眼,睁一下眼。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看不到山林中的植被,只在最靠近阳光的地方立着一座盆栽。
那是一扇敞开的窗户,阳光照进来,正好沐浴着盆栽,窗下有一张纯木打造的桌子,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俯身趴在上面,她睡得正熟,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仿佛在上面镀了一层薄薄的金光。
是琳儿。
我支撑着床板,有些勉强地坐了起来,因为身子还有点麻嗖嗖的感觉,动作不太协调,不小心弄掉了盖在身上的一床薄被。
琳儿被被褥落地的声音吵醒,她揉了揉眼睛,慢慢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一见我已经坐起了身,琳儿立即惊喜地叫了声:“你醒啦?”
鉴于我和她之间的关系比较尴尬,我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琳儿也笑了笑,随后就迈着轻快的步子出了屋。
我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还是有点僵硬,不过还不至于影响简单的活动。随后我下了床,到窗边观望。
这是位于整个鬼阴山山顶的一座寨楼,先前这地方长着参天高的大树,整座楼都被挡住了,现如今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很多大树都已经被砍掉,阳光正好能将楼房照亮。而它大概也是鬼阴山中唯一一座能见阳的建筑了吧。
每一层的窗户都开着,我凭着鬼眼,能看到老左和李淮山他们,现如今他们都还睡着,不过从规律起伏的胸口上来看,大家的气息都已恢复正常。
在寨楼的第二层,有一间同样开着窗的小储藏室,长毛怪被扔在了这间房的角落,它身上依然还缠着钢索。一个身材五短,打着赤脚的老汉正蹲在它身边,默默抽着旱烟。
琳儿在二楼找到了古婆婆,古婆婆又叫上了这个老汉,三人简短交流了几句,便急匆匆地朝楼上赶。
没两分钟,古婆婆就进了我的房门。
她方一露面,还没等我开口问好,就开门见山地说:“你们几个都中了巫毒,要不是福巴老司,这一次你们可就挺不过来了。”
在古婆婆说话的档口,站在她身后的老汉笑着冲我点了点头。
他应该就是福巴老司了。
我赶紧双手抱拳,对着老司毕恭毕敬地一揖到地。
老司依旧弯着眉眼冲我笑着,不管是他的长相还是笑容,都跟人一种十分平和的亲近感。
接着古婆婆又开口问我:“你不是回渤海湾了吗,怎么又跑到鬼阴山来了?”
我叹了口气:“说来话长啊。”
说来话长这四个字,很多时候它的意思其实就是“别问了,我不想说”,我现在就是这么个意思。
可古婆婆却摆着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嘴脸,无论如何也要我事情说清楚。
从她的态度中,我看出了一丝决绝,心想古婆婆弄不好知道一些和四重空间有关的事,要不然就是知道一些和长毛怪有关的情况。
也正是想到了这些,我也就没敢继续藏掖着,将大凉山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
古婆婆听着我的话,眉头就死死拧成了一个疙瘩,知道我把话说完,她才闷闷地说了句:“你带回来的那个长毛怪物,可能是祖巫的血亲。”
我一时间没转过弯儿来:“谁的血亲?”
古婆婆说:“祖巫,不周山的祖巫。你回到渤海湾以后,我纠集了九黎十八山的几个老朋友,对不周山进行了一次摸查。在鬼阴山的闭关洞里找到了一个鎏金匣子,那东西怪得很,我们用了很多办法都打不开,后来专门托庄有学审了一下周连山,才知道这东西必须用祖巫的血才能打开。”
后面的事就算古婆婆不说我也能猜到。
他们收集不到祖巫的血,本以为匣子从此就打不开了,直到我带来了长毛怪。
这只怪物的血,能打开那个匣子!
不过我想不通,古婆婆他们是怎么想到从长生怪身上采血的呢,这玩意儿看上去和不周山的祖巫好像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吧?
正想着,就听古婆婆说道:“用来锁匣的九棱锁上刻着很多长毛猴子,看起来和你带回来的那个东西一模一样。”
“带我去看看那个匣子。”
我一边说着,就要迈开步子朝门外走,可惜关节都是麻的,加上这一步迈得又太大,腰力量没跟上,顿时就是一个趔趄。
琳儿眼快,立即一步上前将我扶住。
古婆婆看了琳儿一眼,又看向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别乱动了,我去给你取来。这两天你一直昏迷不醒,琳儿可就在你旁边守了整整两天呢。”
说着,古婆婆就转身出了房间。
我知道她说这话是个什么意思,也知道琳儿确实是个顶不错的姑娘,可越是知道这些,我就越是不好意思面对琳儿。
恰巧福巴老司也留在了屋里,我为了转移注意力,就问老司巫毒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我这一身被各种药材和铁尸毒淬炼的毒血也无法抵挡它的威力。
万幸福巴老司能听懂汉话,也会说汉话,他告诉我,巫毒其实不是一种毒,而是念力和邪气的聚合体,这种东西不会像真正的毒素那样直接对人体技能造成影响,但它会通过扰乱人的念力和内息,置人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