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家设计的迷宫很有意思,当你站在一个区域内的时候,这片区域附近的墙体都是不动的,可迷宫里的每一个小区域都有土墙围堵,视觉上总会出现死角,而在死角对应的位置,又总是回荡着墙体移动的噪音。
换句话说,迷宫总是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出现变化,你永远不会知道它究竟是怎样变化的。
不过这一切对于我来所都无所谓了,我只需要笔直向西墙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拆墙就行了。
连着拆了二十多面土墙,我们毫无意外地来到了西墙下,在目光所及的位置就有一个通向下一层的楼梯口。
白老狗回头朝身后的土墙扫了一下光,还很烦躁地咂么几下嘴,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按照我早前的推断,金家人应该会在吊脚楼的第二层布置一个金阵,可到了二楼一看,竟发现这地方是个饭堂,拿手电这么一扫光,整层楼全是整齐摆放的圆桌和凳子,在临近楼道口的角落里还立着一个橱柜,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餐具。
这就怪了,难不成,老金家的五行大阵没布置完整?
白老狗打着手电,仔细观察着周遭的情况,有了千蜘阵和火油阵的两次危险经历,其他人如今也十分小心。只有我一个人环抱着双手,望着那些桌椅出神。..
这里的家具明显都是用木头打的,很多家具上都能明显看出腐烂的痕迹。
先不说金家人就算再怎么傻,也不可能在自己吃饭的地方设置机关,再者这地方木气太重,如果金家人按照五行来布局,这地方就算存在机关,也不能是个金阵。
白老狗朝周围观察了半天,大概是实在没看出什么,就凑过来问我:“这是个什么阵?”
“老金家没在这里设置机关。”
我一边说着,一边迈开脚步,朝东墙走了过去。
即便大体能确定老金家应该没有设置机关,但我也不敢大意,朝着东墙方向行进的时候,也要时不时朝周围探一探光线。
一直到了东墙下的楼梯口前,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当时我就在想,这一层楼,不会是金家人亲自来守的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也能和五行大阵的结构对应起来,毕竟他们的姓氏就是“金”。
可顺着楼梯下到底,吊脚楼的一楼依然空空如也,什么都没布置,只不过在这里,我们又发现了四副骸骨。
和之前见到的那两具骸骨一样,这些人也是被乱刀砍死的,有两个人死的时候尸体叠在了一起,其中一个人的头骨上嵌了把匕首,匕刃穿破了他的额头,直接扎进了脑腔里,在他手里还攥着一把刀,如今锈迹斑斑的刀口还插在另一个人的腰椎上。
这两个人临死前应该有过一次激烈的搏斗,最后同归于尽。
古婆婆仔细查看过这里的骸骨,那个手握尖刀的人死前已经出现尸变,也是只有骨髓发生异变,外层骨骼却和常人无异。另外三个人都没有尸变的迹象,从骨骼上的刀痕来看,他们都是被同一个人所杀。
我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也就是说,在六十多年前,曾有一伙外来者袭击了金家人?”
嘴上这么说着,我就觉得不太对,老金家的机关这么厉害,按说外人很难进来。
古婆婆说:“也许是金家人自相残杀。”
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
联想到同为世家门阀的仉家内部也弥漫着各种各样的营营苟苟,我就开口问何文钦:“老金家内部是不是有利益纠纷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何文钦说:“不过我小时候常听家里的老人说,老金家内部很团结。”
我撇了撇嘴,又在这层楼探查了一下,没发现其他有用的线索,才经由西墙上的通道朝西邻的吊脚楼走。
通道的两端各有一扇圆形的闸门,东门是开着的,可连接临楼的门却从另一头被话,何文钦就盯着尸骨身上的吊坠说了句:“这不是老金家的传代信物么?”
我忍不住发问:“你认得这东西?”
何文钦蹲下身来,仔细看了看那个吊坠:“认得,这东西叫金笏,上面刻着老金家的家训,是金家家主之间的传代信物。哟,这副尸骸,弄不好就是金云峰本人的。”
他就是当年纵横湘西的金家贼王,金云峰?
“何老,你确定这人就是金云峰吗?”
“错不了,一定是他!”
我退了一步,再次端详金云峰的尸骨,他临死前用双腿撑住了地面,整个后背都顶在门上,似乎是不想让人开启这道门。
再看看周围那些死状凄惨的人,我就在心里犯起了嘀咕,当初老金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为什么金云峰宁可眼睁睁看着子孙惨死,也不愿放他们出去?
白老狗直起身来,照了照散落在屋子里的建材,自言自语地说着:“金家人好像要在这地方造什么东西啊。”
他拿着手电在屋子里不停地扫,我就看到在建材中还夹杂着一些生了锈的金属器件,大部分是粗细不一的罐子或者阀门,偶尔也能看到一些很小的齿轮。
金家人原本是想在这里布置机关,可还没等动手建造就出事了。
古婆婆查看了几具尸骨,包括金云峰在内,每一具尸骨上都有怪异的尸变痕迹。
我越发感觉老金家当年的遭遇怕是非比寻常,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确定这层楼确实没有成型的机关,我们才继续朝着楼上走,几乎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看看情况,生怕突然出现意想不到的变数。
从一楼到八楼,随处可见金家人的尸骨,我们大体计算了一下,尸骨的数量,基本能和起居室的数量对应起来。老金家灭门,极有可能是灭于一场自相残杀。
可联想到金家人的诡异死状,又不能不让人心疑。
顺着楼梯向上走的时候,我们也渐渐意识到,眼下这栋楼很肯是金家在灭门之前才临时建起来的,从四楼往上,大段楼梯都没来得及安装扶手,七、八两层楼甚至没来得及将地板铺完整,地面上一眼就能看到大片裸露的石梁。
可到了九楼,地面上的砖又铺得整整齐齐,而且这层楼还隐约能看出住过人的痕迹,各种家具一应俱全,床铺上的被褥虽说已经很陈旧,但还没有完全霉烂。
这里的潮气和别的地方一样重,按说像这种棉花编成的东西,早就已经烂成一滩了才对,如今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在金家灭门后的六十年里,曾有人在这儿住过,而且那个人很可能至今都没有离开。
回想起之前在千蛛阵和火油阵见到的那个人影,答案已隐隐浮出水面。
我怀疑,那个人应该就是老金家灭门惨案中的幸存者。
白老狗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就听他说:“看样子,金家人没死绝啊。”
我闷闷地点了一下头,一边端起手电,将光线扫向了西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