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有两件事我想不明白,而其中最让人疑惑的就是,实用究竟如何算到,灼尘子和二爷会在同一天晚上出现在大院里呢?
之前我一直以为这是巧合,但现在又越发觉得,这似乎也是实用事先安排好的。
当我将这个问题问出来的时候,实用直接拿出了手机,打开其中一条短信,我一看,竟然是仉寅发给他的,发信时间是早上五点多。
短信上说,二爷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变得莫名火大,见了谁都没好脸,家里小辈全都躲着他,可他就像是找茬似的,偏偏就喜欢往小辈们晨练的地方跑,逮谁骂谁。
实用收起了手机,笑着对我说:“二爷爱骂人,但从来不会刻意找小辈们的茬,他这是怒急了,才失了分寸。”
我说:“白天家里事多,二爷脱不开身,到了晚上,就该跑来找咱们算账了。”
“聪明。”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灼尘子今天一定会来呢?”
“是我把他引来的。”
“可你今天一天都在店里,怎么引他来?”
“要说老李这个人,算不上聪明,但偏偏又特别多疑。这几天我一直没有联系他,今天收到仉寅的短信以后,我就给他发了信息,告诉他狐妖已经离开渤海湾,朝淮南方向去了。早在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其实就掌握了狐妖藏在大院里的证据,可这么多天过去,他竟然没有丝毫察觉,说他傻,倒是一点也不冤枉他。”
我说:“有点说不通吧,你明明告诉她,迟先生逃向了淮南,他为什么跑到这儿来了?”
实用:“我刚才说过了,老李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他收到那条短信之后,一定会想,既然我知道狐妖要逃走,为什么不出手阻拦,既然我一早就能察觉到狐妖的动向,为什么到狐妖逃走了才通知他。我太了解他了,他这人,一旦对什么事起了疑心,就会抽丝剥茧,将这些天的经历反反复复回想一遍,到时候他一定会回想起第一次来找我时的情景,也能判断出狐妖就藏在大院里。”
“这样一来,灼尘子肯定也能想到,咱们在维护迟先生。”
“这是当然的,不过对他来说,我大概也算不上威胁,自从得到真火符以后,他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再加上他又是那种急功近利的性子,就算明知道我会留下来等他,他一样会来。”
“你等等啊,六姑父,不对吧,你怎么能确定,灼尘子一定能判断出狐妖藏在大院里呢?”
实用笑了:“‘遇事不决,就要层层剥茧,回过头去看看自己都经历过什么,从中探寻蛛丝马迹。’,这是我年轻时对老李说的一句话,那时候他总是莽撞,看前不看后,每次他出了岔子,我都会这么念叨他,遭遇的挫折多了,他也就学乖了,再遇到拿不准的事,都会回头看一看过往。日子一久呢,这这样的习惯就在他身上扎根了,改不掉的。”
“六姑父,还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
“说吧,趁着我有闲心。”
“我就是想不明白,二爷为什么要……要那样对待灼尘子,看他那样,明摆着就是欺负人啊,好像就是要刻意激怒灼尘子似的。”
实用顿时乐了:“一方面,二爷是想杀一杀他的气焰,估计这次的事过去以后,老李再也不敢踏足渤海湾了。另一方面呢,二爷也是想让他体味一下,哑巴吃黄连是什么样的滋味。”
“你这话里有话呀。”
“这么说吧,如果什么都不做,随随便便就把老李给放了,确实没人能保证他一定会闭嘴,毕竟这人张扬惯了,吃了亏,恐怕是不肯罢休的。要让他闭嘴,就必须让他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要让他明白,杀人未遂的罪名,他已经坐实了,一旦他将这次的事说出去,损失最大的,终归是他自己。若非,你是阴差,行当里的人都知道,阴差口中无诳语,不管别人问你什么,你一开口,句句都是真话。只要有你来做见证,老李的罪就算是坐实了,不管怎么争辩都毫无意义。可他脑子浑,如果不特意提醒他一下,却未必能想到这点。”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连我也被你算计了。”
二爷为什么要刻意去激怒灼尘子?说白了,这就是一种攻心的手段。
欺负他,压迫他,就是想将他的心性挤压到极限,物极则变的道理谁都懂,等灼尘子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就该爆发了。
而在他爆发之后,二爷接连问了我几个问题,借我的嘴告诉灼尘子,他的罪名已经彻底坐实了,一旦透出风声,他永远都翻不了身。
接连被人削了两次,灼尘子心里那点气焰就彻底被萎了,估计今天这事,弄不好会成为他一辈子的阴影。
这时实用又对我说:“要说这事儿吧,二爷做得确实有点绝,估计打今天开始,赤云峰和仉家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在咱们这个行当里,宗门和宗门打交道,还是要以和为贵,你可不要跟二爷学。”
我笑了笑:“二爷的手段我可学不来,不过吧,看他把灼尘子折腾得死去活来的,我心里还有点小爽。”
实用笑着摇了摇头,拿出钥匙,打开了门锁。
回到店里,我就草草收拾了一下东西,打算今天晚上就回老巷子,在我忙活的时候,实用就环抱双手站在一旁看着,不帮忙,也不收拾自己的行李。
看样子,他是不打算和我一起走啊。
算了,既然他不愿意入伙,我也不能强迫人家,相处了这么多天,权当交个朋友吧。
直到我收拾好行李,拖着箱子朝门外走的时候,实用突然来了一句:“你给我发多少钱?”
我当时也是懵了:“怎么个意思,合着我在你这住了几天,还得交伙食费啊?可我也没白住啊,每天都帮你打点生意来着。”
实用环抱着双手站在门框前,直冲着我笑:“我是说,如果我跟着你走,你给我发多少钱工资?”
“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把自己的养钱全都给你。”我愣愣地看着他,说:“你要跟我一起走?”
实用朝里屋扬了扬下巴:“上午我就把东西收拾好了,行李箱就立在门口。”
我回头一看,才发现雅间没上锁,当即二话不说,赶紧跑过去,拖出了实用的行李箱。
说实话,实用愿意跟着我走,我打心底里高兴,抛开仉如是不说,只要他能在我身边,我每天都能学到不少东西。
实用从我手里接过行李箱,见我正冲着他傻乐,只是很无奈地摇头。
他前脚出门,我后脚跟上,一边拖着箱子猛走,一边问他:“你走了,店里的生意怎么办?”
实用说:“知道我为什么在院子里立个钱箱么?有了那东西,我不在店里的时候,伙计们还能照常营业,还能赚一份工钱。”
我又问他:“你是什么时候下的决心?”
实用笑了笑:“前天晚上。”
“哎,六姑父,我听说,仉如是以前也想拉你入伙来着,为什么你当初没答应他呢?”
实用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闷了:“他和你一样,也来我这儿帮过工。我和他相处了一阵子才渐渐明白,仉如是,终究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啊。”
说到这,实用慢慢转过头来,用十分郑重的语气对我说:“以后,店里的伙计们,还有你六姑,都托付给你了。”
看到他这副样子,我心里竟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开口问他:“托付给我了?那你呢,你要离开渤海湾吗?”
实用的脸色微变,后来又莫名的笑了:“我能去哪?还不就是待在你那个破店里!行了,赶紧走吧,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我心里只是欢喜,憨憨地乐着,和实用一起出了胡同,到大院里开了车,直奔老巷子口。
旧货店的面积确实不小,可卧室只有两个,抽时间我得在客厅里隔出一个大房来,好让实用有个睡觉的地方,不过今天晚上嘛,他恐怕要睡沙发了。
一路上,我的心思全都用在琢磨这种事上了,可到了老巷子以后,实用却径自去了俞老板的废品回收店,说是俞老板家有空房,他以后就住在那里。
当天晚上正好是俞老板守夜,废品店的门一直没关,我送实用进去的时候,俞老板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听到了动静,先是转过头来瞥了我们一眼,大概是见来的都是熟人,就又把视线转到了电视上。
俞老板向来就是这德行,店里来了熟人,从来都不带招呼一下的。
我早就习惯了他的脾气,也没说什么,就引着实用朝里间走。
刚走到沙发旁边,俞老板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呼啦一声跳起来了。
我被他吓了一跳,不由地皱了皱眉头,斜着眼睛看他。
就见俞老板一双眼瞪得跟电灯泡似的,一眨不眨地死盯着实用,实用也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过了好半天,俞老板又中邪似的嗷了一声:“还真把你给请来了!”
实用忍不住笑:“若非给的工资特别高,我经不住诱惑,就来了。哎呀,糖衣炮弹的威力就是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