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这么一说,温老板就笑了:“看来你和二爷还是不一样,要换成二爷啊,早就杀出去了。”
我摇了摇头:“你还是不了解二爷啊。”
二爷的脾气虽然火躁,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耐性,像如今这样的情形,他也会选择等待。
现在我们只是怀疑巴赞家的老太太有问题,但没有百分之百的证据表明她真的有问题,当初在仉家跟着二爷学艺的时候,二爷就曾说过,如果你没有十成的把握证明一个人有罪,那么这个人就是无罪的。
其实回头想一想,虽说在那一年里,二爷对我的教学完全就是填鸭式的,可他说的那些话,还是有道理的。
屋子里人都沉默着,每个人似乎都在等待院子里出现异动,可一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院子里还是一片寂静。
俞老板也和大家一起陷入了沉默,可每次他看我的时候,眼神中却带着几分埋怨。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是埋怨我太冲动,愣头愣脑地冲进了这座老宅,以至于所有跟着我的人,都被困在了这个或许潜伏着危机的地方。
俞老板平日里就喜欢抱怨,他身上仿佛天生就带着一股怨气,很多事都看不顺眼。
我和他接触得多了,也渐渐习惯了他的脾性,不至于因为一个眼神就去责怪他。
可他只是习惯于抱怨,却没有想一想我为什么这么着急。
在来缅甸的路上我和金向前就分析过形势,这一次我们深入野人山寻找仙蛊,很可能被人跟踪,当丹拓告诉我们,只有找到海云灯才能进入内山的时候,谁也不能保证,这个消息不会落到跟踪者的耳中。
而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地加快步伐,尽快找到仙蛊,为镇压仙蛊争取足够的时间,因为我们不知道,那些曾在芒市散播消息的人,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面前。
温老板、江老板、俞老板,他们三个常年在老巷子里守门,已经很久不在行当里走动了,很多事情想得不够周全,似乎也是正常的。
好在他们虽然不理解我,但李淮山和金向前都是我的绝对支持者,不管我干什么,他们两个都没有提出过任何异议。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夜色变得越来越浓,期间我曾打开窗户朝夜空中观望,黑漆漆的夜穹中没有月亮和星星,仿佛原本应该出现天空中的光泽全都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强行抹去,只剩下了一团深不见底的黑影。
到了晚上十点多,我让大家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食物,先填饱肚子再说。
当时温老板还嘀咕了一句:“巴赞家的人是怎么回事,留咱们过夜,却又不给咱们饭吃,没见过这么待客的。”
丹拓皱了皱眉头,对温老板说:“这可不比你在仉家的时候,什么事都有仉家人罩着。”
这话说得好像有些没头没尾,但我明白丹拓的意思,丹拓在提醒温老板,现在他已离开了仉家的地盘,人在江湖,处处都要小心,而温老板从离开老巷子到现在,都有些太放松了。
看着温老板现在的样子,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刚刚离开仉家时的样子。
那时候的我和李淮山和他现在一样,该紧张的时候总是放宽了心,可到了不该紧张的时候,却处处小心,生怕出错。
好在温老板也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了,他只是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忘了江湖上的凶险,得丹拓这么一提醒,便立刻变得警惕起来,那一脸轻轻松松的笑容,也变成了一脸的沉着和老练。
不只是他,就连江老板和俞老板,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们毕竟是老巷子的守门人,一个个都有着不俗的本事,只要心境沉下来了,就是非常可靠的伙伴。
吃过饭,我就让大家休息,可每个人心里都绷着一根弦,根本没有休息的心思,直到我关了屋里的灯,他们还是默默地坐在客厅里,没有一个人离开。
午夜,挂钟上的时针刚刚偏离十二点整的位置,院子里就出现了一阵细碎的声响,那声音窸窸窣窣,听起来就像是一群跳蚤正在院子中心不停地来回跳,但除了这阵声响,并没有其他异常,我没有感觉到异常的炁场,就小心嘱咐大家先别动,再等等。
上次跟着张真人和姚玄宗重返荒村的时候,我曾在心境极静的状态下看到了风穴,在后来的几个月里,又多次演练,如今对炁场的感知能力已经被拔高到了一个新的境界,此刻我虽然站在屋里,隔着一道厚实的墙壁,却也能感应到风穴的位置。
外面出现异动以后,风穴没有出现任何波澜,就说明当地的阴阳大炁没有受到影响。
大炁不动,就算外面有人施术,也是小术,有温老板他们在,肯定不会出太大的乱子。
那阵细碎的噪音持续了小片刻,随后又突然消失了。
在炁海流沙的视野中,我看到李淮山在黑暗中侧了侧身子,将视线转向了我们身后的那间卧室。
我小声问李淮山:“怎么了?”
李淮山看不见我,但他知道我能看到他,于是抬起手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家伙总能发现一些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我闭上了嘴,也将视线转向卧室那边,卧室门开着,靠着一只左眼,我能清楚地看到屋子里的种种景象。
没过多久,我就看到两米宽的大床被一点一点的挪开了,它顺着地面平移了大约一米左右,地面上渐渐浮现出一个宽阔的洞口,一个干瘦的人影从里面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
也就在这个人影出现在炁海流沙的视野中时,院子里也响起了脚步声,那声音时重时轻,好像是一个跛了脚的人正慢慢朝屋子这边靠近。
李淮山小心翼翼地朝我身边凑了两步,拿出手电来晃了晃,意思是问我要不要点亮灯光看一看。
我压了压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着急。
卧室的人影整个爬出地洞以后,就一直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好像在等待指令,而门外的人,还在慢慢靠近。
那人的速度非常慢,用了很长时间才凑到门前,他大概是将身子压在了门板上,脚步声停在门前的时候,门上还传来一声很闷的声响。
这阵闷响一出现,站在卧室门口的人立即抬起了两条胳膊,朝着我们扑了过来。
“开灯!”
我低声喊了这么一句,李淮山立即点亮手电,朝着卧室门口照了过去,金向前则同一时间打开了屋里的吊灯。
淡黄色的灯光顿时充斥了整个屋子,让人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而手电惨白色的光束也直直打在了卧室门口。
这时候我们才看清楚,站在卧室门口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的脸上和脖子上都长着头发一样的灰毛,只露出一双眼睛,空洞无神地盯着我,在他裸露在袖口外面的手掌和小臂上,还长满了密集的脓包,打眼一看,就像是癞蛤蟆身上的疣子一样。
丹拓朝卧室门口看了一眼,顿时说了句:“鬼皮降!”
屋子里刚刚充满光亮的时候,站在卧室门口的东西好像也一时适应不了强光,站在原地愣了一下,可丹拓这么一开口,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就现出了一抹狰狞的狠劲,长着双手就朝丹拓冲了过来。
这家伙的速度不算快,全力冲锋,也就是和寻常人百米赛跑的速度差不多,我立即施展开腾云步,闪身到了他跟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子,用力一提,将他提到半空,再猛地压下手掌,按着他的脸,将他狠狠按在了地上。
“外头那个交给你们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撒开阳线,快速将对方的手腕和脚腕缠住。
俞老板一脚踹开了屋门,亮出法器就冲了出去,江老板和温老板紧随其后,丹拓跟着他们一起出去的时候,还没忘了回过头来嘱咐我一声:“别下狠手,那人还有救。”
我冲他点点头:“放心。”
李淮山和金向前没跟着一起出去,一个拿出了飞爪,另一个直接摸出手枪,站在我左右两侧。
被我压在地上的……东西,我也说不上来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明明浑身都是活人的生气,可偏偏身上长出了尸毛,也不知道是人是尸。他被我压住以后,就扭着身子想要挣脱束缚,可无奈力量相差太大,更本无法从我手底下逃出去。
在挣扎的过程中,这家伙身上的脓包破了,腊红色的脓血溅到了我的手腕上,我先是觉得手腕上一阵刺痛,接着浑身的血液开始快速流动,将这阵痛楚快速压了下去。
我抬起一只手,朝着李淮山和金向前摆动两下:“你们两个后退,这家伙的脓血有毒。”
这时候屋子外面也传来了嘈杂的打斗声音,期间我还听到丹拓用缅甸语吼了两声,不过很快,打斗声和喊叫声都消失了,屋门外的战斗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
又过了小片刻,丹拓和江老板就从外面冲了进来,丹拓一进屋,就直奔被我压在地上的家伙过来了,嘴里喊着:“必须马上帮他解降,你先放开他。”
我说:“他身上的脓血有毒。”
跟在丹拓身后的江老板立即回话:“放心吧,有我呢。”
我看了江老板,见她已经从随身携带的腰包里拿出了药粉,才点点头,慢慢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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