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二爷,我最近经常听你们说小魔王、小魔王的,他到底是干什么的,我怎么觉得,你和三爷、七爷他们都特别忌惮他呢?”
二爷无奈地笑了笑:“忌惮倒也算不上,只不过那小子很麻烦,一旦粘上你了,就像块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我问二爷:“他和我有仇吗?我听三爷说,一旦小魔王得知了我的身份,就会倾尽全力把我赶出仉家。还是说,他家里的长辈和我爸有什么仇?”
二爷:“小魔王的父亲是你亲大伯,他和你爸的关系好着呢。说起来,你和小魔王确实没仇没怨,他之所以要把你赶出仉家,说白了,只是因为妒忌。”
我没明白二爷的意思:“妒忌什么?”
二爷先是灌了一大口酒,随后才对我说:“妒忌你成了摧骨手的传人。我这么跟你说吧,对于咱们老仉家的人来说,能进冬字脉是一种荣誉。我是看着小魔王长大的,这孩子有个特点,就是不管什么事都要和别人争一争,他天子聪颖,眼皮子也活,从小到大没怎么吃过亏,每次和别人争什么,也都是他笑到最后。可惜啊,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事,不是靠着聪明、机灵就能做到的。”
我看着二爷,接了一句:“小魔王也想进冬字脉?”
二爷点了点头:“他十二岁那年,仉子正,也就是你大伯将他推荐给了我,让我培养一段时间看看。哎呀,‘如是’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可就是对毒的抗性太低了,没过炼毒那一关。按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可他自己却过不了那个坎。”
如是,听二爷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小魔王的名字叫仉如是。
我问二爷:“炼毒是什么意思?”
二爷说:“你是因为天生奇脉,没经选拔就直接近冬字脉了。一般来说,小字辈的族人要想进冬字脉,必须先过三关,第一关是泡药,如果他们能在一年之内吸收二两药力,就算过关。第二关是伤愈,这一关其实还是考察对药力的吸收能力,还记得你刚来仉家的时候,仉立延用刀子划破了你的手吗?”
我点头:“记得啊。”
二爷:“那时候,他就是想看看你的伤愈能力,也就是这么一试,才试出了你的天赋。通常来说,像那样的伤,只要能在两天之内愈合,就算合格。第三关,就是炼毒,咱们仉家过去是兵家,冬字脉又负责保护主将,所以在很多时候,冬字脉的人要在主将吃饭之前试菜,以确定饭菜中是否有毒。”
我说:“如果饭菜中有毒的话,那试菜的人不就完蛋了?”
二爷笑了笑,说:“所以说,能入冬字脉的人,必须是百毒不侵的体质。从春秋战国到隋朝末年,咱们老仉家的先祖们不断地尝毒、试毒,导致半数以上的族人都拥有了这样的体质。可小魔王翩翩不是,他过了前两关,却在炼毒的时候功败垂成,以他那性子,接受不了现实也是正常的。”
我想了想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情,说:“不对啊二爷,我记得当初你给我吃还阳丹的时候,还说还阳丹里含有毒素来着。既然你让我进了冬字脉,不就说明,我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吗,那你当时还担心什么?”
二爷笑得有些尴尬:“你和别人不一样,目前来说,你是家里唯一一个能修习摧骨手的后生了,不管你是不是百毒不侵的体质,都必须入冬字脉,这是命里注定的事。不过还好,还阳丹的毒素至今没有发作,就说明你已经过了炼毒那一关。”
说到这,二爷灌了一大口啤酒,随后又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有些无奈地对我说:“其实除了你以外,冬字脉还有几个小辈,但他们都只能算是冬字脉的门人,平日里都是夏字脉负责训练他们。可你不一样,你是我的的徒弟,我现在要亲自淬炼你的身子骨,以后,还要亲自传你摧骨手和牙拆八式。我估计啊,以小魔王的脾性,他现在已经将你视为头号敌人了。”
听他说了这么多,我也感觉十分无奈,有些烦躁地吃了一大口肉,问二爷:“如果他真的来找我麻烦了,我该怎么办?”
二爷先是很简短地给了我两个字:“干他。”
过了一会,他又摇了摇头:“不行,你现在还没学摧骨手,不是仉如是的对手。他如果真来惹你,你还是先躲着点吧。唉,你都回来一个月了,我一直催着你练功,也没把咱们这一脉的另外几个小家伙介绍给你。在仉家这种地方,想要生存下去,还是得学会抱团取暖啊。对了,若非啊,你在渤海湾这边,有什么朋友吗,除了家具店的鲁老板。”
我想了想,说:“赵雅惠算吗?就是我的女朋友。”
“不算,”二爷摆了摆手:“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想对你说了,和小惠的这份感情吧,你也不用看得太重,我估计你们两个不会有结果。”
听他这么一说我就有些恼了:“不是,二爷,你什么意思啊?我和小惠怎么就……”
没等我说话,他就将我打断了:“算了,不讨论这事,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说实话,我现在也不太想提起小惠,毕竟我不久前才将赵广安是盗墓贼的证据交给了二爷。和二爷接触了一个月,我心里也很清楚,他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包庇赵广安,估计明天一早,赵广安就会被王磊送进局子。
一想到这些我就心烦,完全不知道这样的事到底该怎么向小惠交代。
听二爷这么一说,我也点了点头,没有继续争论下去的意思。
随后二爷又对我说:“今天你独立完成了一项任务,也算是正式入行了,请你吃这顿饭,算是为你庆祝,也算是犒劳你。另外,我也打算借着这顿酒,和你聊聊咱们这个行当。”
我早就对仉家所在这个行当充满了好奇,听二爷这么一说,我也来精神了。
二爷也不着急,就这么一边喝着酒,一边放慢了语速,慢慢向我诉说着这个行当的由来。
二爷说,在早些年的时候,很多人将老仉家所在的这个行当叫做“五言堂”,意思是说,这个行当由五种职业、身份不同的人组成。
修、演、兵、盗、信,五种职业,合称五言,当大家凑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五言堂。
如今,“五言堂”这样一个称谓早已弃之不用,但这么多年过去,行当里的大结构一直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先说修字一门。
之所有用一个“修”字,意思就是说,在这一门中混迹的,都是些研习术法、巫蛊的人,这些人大多有些修为,即便没有修为,只要会些驱鬼避祸的术法传承,也大体归属于这个门类。
二爷说,修字门是五言之首,也是最为神秘莫测的一门,而我们老仉家,平日里也主要是和这一门的人打交道。
再说演字门,这一门,专指那些精通筮卜算命、风水堪舆的人,在早些年的时候,游走江湖的算命先生和风水先生,大都属于这个门类。
修不离演,演不离修,许多在行当里混迹的人既是术士,又会算命,就算不会算命,也大体懂一些风水堪舆方面的东西,有些术士甚至和盗字门沾边,常常帮盗门的人观星问月、寻龙点穴。
修、演之后,就是兵字一门。
在东汉之前,行当里其实没有兵字门,那时候的“兵门”还是“武门”,指得是那些世代习武,又常和行当里的人来往的家族门阀。不过在东汉末年的时候,曹操在我们这个行当里插了一脚,不少兵将入行,武字门也从此变成了兵字门。
说到兵字一门,就不得不提一下盗门,在整个行当里,这两门的渊源最深。
想当初,曹操为了弥补军饷的不足,设立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等军衔,专司盗墓取财,贴补军饷。其实在摸金校尉和发丘中郎将出现之前,行当里就已经有不少以“盗”为名的世家,曹操让兵卒盗墓,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算是入了盗门,成了行当里的人。
虽说入行的兵卒不少,但真有手艺的也就是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大部分人只能算是连带,他们不懂盗墓的学问,只负责挖山寻墓,搬运从墓里盗出来的财物,加上长年行操,有一定的武术功底,在划归门类的时候,就将这些人划到了武门。
那个年代兵荒马乱,除了修、演两门,行当里的另外三门几尽消亡,这些人加入武门以后,很快成了气候,他们认为单凭一个“武”字无法代表他们,于是就着手将“武”改成了“兵”。
而我们老仉家,就是兵字一门的典型代表。
二爷说,如今的兵字门其实也只剩下了我们老仉家,而盗门的现状更凄惨,如今的盗门,已经担不起偌大的一个“盗”字了。
土夫子不再盗墓,游走市井的神扒转行做起了钟表生意,而那些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的飞贼世家,早在五十年前就绝户了。
盗门没落,说起来也是好事。可二爷却说,五言堂之所以有五言,其实是五行生克的一种体现,哪一天盗门彻底覆灭,必然有一门坐大,当时行当里的平衡被颠覆,是要出大乱的。
而相对于盗门,同样快要没落到极点的还有信字门。
信,说白了,就是信差、信使,在电话还没被发明出来的那个年代,他们确实是行当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可现如今,日行千里的信使已经比不上一根网线、一部手机,也就是那些完全脱离时代的老修士,偶尔还需要靠信使来传传讯息。
为了生存,信字门的人已极少再送信,转而开始贩卖消息、帮各大宗门联系生意,偶尔也从各大宗门淘买一些没用的法器,拿到古董市场换几个零钱。
孙传胜所在的孙家,就是信字门的典型代表,不过他们那家还好,毕竟是“吃双门”,除了是信字门,也是修字门。
而仉家和孙家也差不多,名义上是兵家的代表,实际上却是“吃三门”,不但隶属于兵字门,而且族人大多精通术法,兼有一些寻墓倒斗的手艺,所以又属于修、盗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