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是被憋醒的。
他梦见自己被人困在海底世界,反剪双手,身上绑着重物,正向海底快速下沉。
此刻的他,眼中再无浅海之上的美景,只有越来越深的海水的颜色。
他不断挣扎,也于事无补。
“陈.光年?”他脑海里闪出两个名字,“程老?”
陈.光年的催眠术他领教过,虽然不是幻术,却也接近了幻术。只不过这个叫“深蓝”的小幻术是程老教给自己的,陈.光年不可能会。
那么,让自己身处幻境中的,只有程老了。
可是,这个幻境却陈.光年的催眠术要失实许多,远没有陈.光年的森蚺那么真实,唯一让他觉得真实的,就是自己在水里完全不能呼吸。
以前,他也做过这样的梦,或是在水里,或是在逼仄的空间中,都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可那只是感觉,终究还能呼吸到一点空气。
然而现在,他只有胸闷、完全要被窒息的感觉。
在即将在窒息的那一刹,他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便醒了过来。
睁眼一看,因为天气及时节的原因,窗外还是很暗。灾星正趴在自己身上,一只胖胖的手紧紧地捏着他的鼻子。
这时候,破茧才看清这小家伙的脸。
他脸的很圆,很多肉,像一个骨架上硬生生地嵌了两个苹果,粉红。
与脸很不对称的是一双眼睛,不是很大,却很是精神灵动,忽闪之间,却给人幽深之感。
黑瞳闪亮,如同从深渊里透出来。
眉毛很浓,双眉离得很近,快要连在一起。从相学上来说,双眉距离近的人,大多不太聪明。
嘴抿成一线,微微下耷,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委屈。
破茧用嘴呼吸几下,也没有去推他捏住自己鼻子的手,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忘了他是个灾星,反倒觉得这小家伙很可爱。
“我饿了。”童音清脆,很好听,然而,小家伙下句话,让破茧猛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老爸,我要吃饭。”清脆的声音如一道惊雷,炸响在耳边。
破茧像只炸了毛的猫,双手一撑,坐起,双腿一动,再又蹲下,是一个起跑的姿势。
那小家伙也因为他这一下,滚到旁边,像个肉球。
“你……你不是我儿子,我也不是你爸!你可别乱叫啊~~”破茧哪里反应得过来,大脑空白处,茫然的情绪漫延全身。
“你不是爸爸为什么能生下我?”小孩子坐了起来,小眼尽量张开,露出一线天,“你可别骗我,别以为我只三岁两岁的小屁孩。”
“你真的不是我生的,我真的生你不出来。”破茧颓然坐下,很是无助。
小男孩子想了想,忽咯咯笑了起来,“是哦,男人是不能生孩子的,我刚说错了。”
破茧长吐一口气,也笑了起来,“是吧,你那么聪明,我怎么能骗得到你呢。”
“我是妈妈生的,”小男孩子没有理会破茧的话,坐了起来,扭着脖子在房间里东张西望,“老爸,妈妈呢?”
破茧欲哭无泪,努力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你没有妈,我也真不是你爸,你这么聪明,我骗得了你吗?”
小男孩又咯咯笑了起来,说:“老爸骗我,你说我不是你生的,又说我没有妈,那我是哪里来的?爷爷生的?”
破茧无力再纠结这个问题,可能因为梦到水了缺氧,也可能是因为捡了个儿子,感觉头有点晕,也有点痛。
“老爸,走,我们先去吃早餐去吧。”小胖子挣扎着坐了起来,这个动作好像让他很累的样子,有些气喘。他看了看床这边,又爬到另一边,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破茧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这个短手短脚的小家伙,看着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有着肥硕的白花花的小屁股的小男孩,感觉就像是看着一个斗牛犬,说不出的可爱。
如果忽视这个小孩子是“灾星”的问题,他倒不介意与他一起生活或是将他当成自己的弟弟一样养着。
可现在的问题是,这小孩是上面的大人物给自己设置的一个“炸弹”,就算他不会杀了自己,也会招惹到其它的人或事令自己陷入险境。
听程老的意思,这小家伙就是个惹祸精,就跟现在的问题儿童一样,属于坑爹的一类人。而我,就是“爹”,他真的是来坑我的啊,难怪见第一面就叫我老爸!
小胖子在床上爬了几圈,好像在找些什么,待四周寻遍,才转过头看着破茧,眼睛忽闪忽闪,脆生生地问道:“老爸,我的衣服呢?”
你又不真是我儿子,我哪会给你准备衣服?破茧满脑黑线,却也无可有奈何。他找出了自己的秋衣秋裤,还有几件毛衣外套,放在床上摆好。
“我这里没有准备小孩子的衣服,这些你自己先选着穿一下,吃了早餐我再帮你买吧。”破茧看着床上的一团肉,唏嘘不已,他真不想通,这身肉是怎么长出来的。
照目前的情形看来,这小孩子还算懂事,至少没有大哭大闹,长相也还蛮可爱,看样子,不像是个什么太坑爹的货。
所以即使知道他是一个来自未知世界阻扰自己的灾星,破茧心里也没了先前的那种厌恶感。
“哦。”小家伙爽快地应了一声,开始在那堆衣服里找自己喜欢的颜色。
破茧所有的衣服都以灰黑白等冷系色调为主,偶尔才穿一回暖色系的衣服。
“老爸,你就没有花花的颜色的吗?”小家伙选衣服,头也不抬,“你真的很老土呢,难怪我妈会跑。”
童言无忌。破茧已经接受了他的这种说法,反正是他们派过来的,他脑子里早有了将破茧当成“老爸”的意识,所以除了接受,没有任何办法。
只不过破茧也才十八岁,天上却掉下来一个五六岁的儿子,他想想还真有点小激动,当然也有点哭笑不得。
小家伙选一件黑色的T恤,没有再看毛衣,直接在外面套了件破茧的羽绒服,再穿了条牛仔裤。
他穿衣服时手脚并不麻利,穿衣也有点慢,抿着小嘴,神情很是认真,没有叫破茧伸手帮忙,倒让破茧大有好感。
牛仔裤太长,当他将两只脚套进去后,站不起来,只能望着破茧,露出求助的眼神,“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