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祁心蓝顿时感到眼前一黑,她太轻敌了!竟然会觉得一个脾气古怪我行我素的江湖郎中能说实话!到了如今这个境地,哪怕她心知肚明赵抟之就是个男的,也不可能去一再质疑江湖中的权威人士,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要是再把池嘉木也质疑了,她自己说的话可信度也就变低了。要是一个不慎,说不定还真能让赵抟之找到机会安上一个思子心切精神失常的名头。
祁心蓝深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今天这事是办不成了,只好暂退一步,面容憔悴地说:“池神医的意思是他就是一名女子了?”
池嘉木一拱手:“夫人确实是认错人了。”
祁心蓝在侯府这种女人一大堆,外面还时不时有身份高贵的外室找她挑刺的地方呆久了,早就锻炼出了能屈能伸的本事。因此她审时度势,知道自己今日是讨不着好了,也不再纠缠,只眉絮染愁地对赵抟之说:“既然是我认错了人,还请赵姑娘不要往心里去,对不住了。”
赵抟之冷淡地点了一下头,“卫夫人还是回去多给你儿子烧两柱香吧,若是他知道你竟错把旁人当了他,想来泉下有知,也会伤心的。”
顾生槿抽了抽嘴角,明明好像是安慰的话,他怎么听起来这么讽刺呢。
祈心蓝面色登时一时青一时紫,她站起来,转身就要离开,忽然看到了不远处的许昭然,那脚步硬生生一顿,面上有一瞬间显出了惊愕,但她很快意识到对方也在看自己,立刻调整了面部表情,头一低,疾步出了客栈。
许昭然一直关注着这边,自然没有错过祈心蓝那一瞬的愕然,许昭然还特地往身后看了看,确信卫夫人看的就是自己没错。她心里也有点古怪的莫名其妙。前两世,其实她都没有和这位夫人打过照面,对她是知之甚少的。
看来要问问昭渠怎么回事了,许昭然皱眉,暗自想到。
祈心蓝黯然离场,一个有关霁月山庄大庄主身份和性别的八卦热闹就这样落幕了。赵抟之依旧清清白白的,毫无污点,这结果对纯看热闹的围观群众来说未免不够劲爆,不够让人意犹未尽,但对顾生槿这种不纯看热闹的来说,就是捏着的那把汗终于能甩出去了。
他还真怕这位卫夫人纠缠不休,连池嘉木的人话都一并推翻了。所幸她还是要面子的。
池嘉木很自然地在顾生槿他们那桌坐下,“赵姑娘,我给你开个方子,保管你过几天就活蹦乱跳了。”
赵抟之语气诚恳:“谢谢你。”
池嘉木叹息了一声,找小二要了笔墨,鬼画符一样写完后,就把方子递给了……顾生槿,他特别认真地端详了顾生槿一番,然后特别真诚地说了一句:“祝你们幸福。”就黯然神伤地提着药箱离开了。
顾生槿:“……”
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好了。他把方子上的药看了看,和先头自己去药铺让大夫开的不太一样,就对赵抟之说:“我去抓药,你回去好好休息?”
赵抟之点了一下头,顾生槿就起身走了,江湖侠士们见不再有热闹可看,也都稀稀拉拉地起身,各找各的消遣去了。待他走远,赵抟之才看向了许昭然。许昭然和他对视一眼,装作啥也没看懂地扭头去和李幼喜说话了。赵抟之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只低头对乐天成说了一句:“我回房了。”乐天成点了一下头,就目送赵抟之上楼。他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每一步都走得不太快,因为伤在肩膀,身体还有点不由自主地微微往前倾。
乐天成低头敲了一下扇柄,转眼见徐添风莫名其妙一副忧郁样,不禁笑道:“今日天气不错,凉爽又晴朗,徐少侠和我一起去游个西湖如何?”
徐添风的目光从客栈大门方向收回,落到了乐天成脸上:“去过几次了。没意思。”
乐天成的笑容,滞住了。
徐添风将自己的折扇一展,悠悠起身,掸了掸衣角上并不存在的灰,桃花眼轻轻上挑,斜睨乐天成:“我要去酒肆喝酒,乐庄主同往否?”
***
话说池嘉木忧忧郁郁地离开,一路走过了某座石桥,忽然感觉不太对劲,回头一看,竟然看到桓昊那小子顶着大太阳坐在桥头的石墩子上,两手撑着下巴,也一脸忧郁落寞地看着桥上人来人往。
这就好似陌路遇故知一样,池嘉木心里某根柔软的弦忽地动了一下,他不假思索地返身回去,在桓昊面前停住:“你怎么坐在这里?不热?”这当然是废话,桓昊一脸热过头的酱绯红,汗珠水线一样往下滚,能不热吗。
桓昊抬眼一看,见是池嘉木,把脸一皱:“热……”他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粗汗。
“热就不要坐这了啊。”池嘉木理所当然地示意他从石墩子上下来。
“可是我要等阿魉大哥……”桓昊的脸仍旧皱着,“说好了今天来接我的,可他一直没来。”
“阿魉是谁?”池嘉木环顾四周,只觉周围往来都是正常人,应该不会有这么奇怪的一个名字。
“阿魉大哥就是教会我说话的人啊。”桓昊理所当然,池嘉木一听,心里就转过弯来了,笑道,“我说怎么几年不见,你说话也利索了,人也清爽了,感情是过得还不错。你那阿魉大哥姓甚名谁,说出来我说不定能帮你找找。”
“就叫阿魉。”桓昊眼睛一亮,炯炯有神地看着池嘉木。
池嘉木心里却在想,这就叫阿魉……这名字有点非主流啊,不是外号就是代号,要找怕是不容易。他就问:“你们约的什么时辰在这见?”
“卯时。”
这都快申时了!
池嘉木就看着桓昊问:“你不会午饭也没吃吧?”
桓昊无辜地摇了摇头。
池嘉木一把把他从石墩子上拉下来:“先去吃饭!万一人来了,你饿晕了,那也太傻不愣登了。你看你等了这么久都没等到,吃完回来等不也一样?”桓昊仍往后退了一步,蹦回了石墩子上蹲好,固执地摇头:“不行,我要在这等到阿魉大哥为止。”
“你不是吧?”池嘉木吃惊地半身后仰,倒退半步。他见桓昊完全没有改主意的意思,不禁又叹了一口气,怎么他遇到的人一个个都是这么怪?想是这么想,看在桓昊曾是自己病人的份上,池嘉木还是多走了两步路,去旁边街上的食肆给他买了点吃的。看着桓昊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他才问:“你那个什么大哥,他是什么人?住哪里?”
桓昊愣了半天,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池嘉木震惊了:“不知道你还在这里等他啊?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在骗你?”
桓昊又是一愣:“阿魉大哥不会骗我的。就是他告诉我偷我天机心法的人在赏剑大会上的,他还教我怎么骂小偷哦。”
池嘉木:“……”是谁这么雷锋,看这样子明显是做好事不留名的隐侠啊,他又四下里看了看,确实一个可疑目标都没看到,只好遗憾地对桓昊说,“我看你是等不来他了,这种人呢一般喜欢做完好事就挥一挥衣袖走人了,和你约在这里,恐怕也是逗你玩的。”
桓昊瞪大了双眼,须臾摇头:“我不信。”
“不信你就继续等吧。”池嘉木也懒得劝他,他抬眼看看天色,还是善心大发加了一句,“你现在身负天机心法,白天还好,到了晚上肯定有人偷袭你。我呢在城外有个庄子,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城墙外就能看到了,天黑了你要是还没等到你那个什么大哥,我就把我庄子借你睡一晚吧。”
桓昊乐呵呵一笑:“谢谢池大哥!”
池嘉木摆了摆手,气定神闲地背着他的药箱走了。
至晚间时分,顾生槿也抓了药回来,喊了赵抟之一起吃了晚饭,见他神色淡淡,对什么都兴趣缺缺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估计是有难过的。其实这件事只要设身处地一想,都能明白他心里估计是很不好受的。他下午一个人静也静过了,还没缓过来,那就是需要安慰了。等赵抟之喝完了药,顾生槿就坐在他床边问:“今天晚上要我陪聊不?”
赵抟之抬起眼来,须臾笑了一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