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季淇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搭在沙发外面的一只手都已经麻了,掀开毯子刚想要起身,忽然发现了抱着布包蜷缩着身子的毛小生。小个子整个人都缩成了一个球,额头顶在沙发边上,呼吸平稳,睡得安安静静,而一只手始终扯着毛毯的一角,就像一只趴在主人身边的小狗狗。
不知怎么,季淇就这样呆呆地盯着窝在地上的毛小生看得出神,雨过天晴后阳光从窗户透进来一缕,恰好就打在地上人的脸颊上,原本就干净的小脸此时柔和的更可爱了,甚至连脸颊上的小绒毛都可以看清,心也渐渐地软了下来,某个地方猛地一颤,鬼使神差间他就已经伸出了右手,轻轻地贴上了毛小生的额头。
温热的触觉从手指尖蔓延到全身,仿佛是一道暖流,将季淇的心都融化了,好像有什么地方松动了下来。
勾唇笑了一下,季淇对自己的这种想法表示可笑至极,他怎么会觉得毛小生可爱,地上的这个人就是在安静也和外面那些骗人的术士一样。这么想着,他拍了拍窝在地上人的屁股,张口喊了一句:“几点了,起来。”
“嗯……”
地上的一坨哼唧了一下,蜷缩的更紧,晃动了两下身子没有睁眼的迹象,昨日毛小生跑来跑去还淋了大雨,几乎是倒头就睡着了,这一会儿还睡得沉,任凭季淇怎么戳他拍他都没有醒。
“啧。”咂了下嘴,季淇见这人睡得安稳,也不想管这人了,原本拍摄就是提前结束的,这一下便多了好几天的休息时间,偶尔仁慈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
把毛毯重新盖到了毛小生的身上,季淇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眼就看到了昨天晚上被他扔到桌子上的玉石,就那么随意地摆在桌子上,走过去将玉石拿起放进了包里,安心的感觉又腾升了起来。
因为左手只能一直保持着“凸”的状态,季淇干什么都非常的不方便,脱衣服不方便,穿衣服不方便,洗脸刷牙上厕所全都不方便。
烦躁地将挤了一手的牙膏扔进了垃圾桶里,愤怒地盯着面前镜子里自己诡异的手指造型,大影帝恨不得直接把手砸烂好了,至少包扎起来不会这么“搞笑”。
一想到自己这样的神秘pose还要维持大概两周,季淇真的是哭笑不得,都怪白慕云那个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这一下倒是想起了昨天和白慕云聊微信时那人说过的话。
“君子以非礼弗履……难道我真的对小家伙太过分了?”
嘴里面嘟囔着这句话,季淇不太懂前一句,思来想去利用了便利万能的搜索引擎,这才明白白慕云的意思,只是想着自己之前对毛小生的种种刁难甚至是侮辱心里猛然间抽动了一下,好像真的过分了……
使劲甩了甩头,他重新拿出了一支牙膏,手停在空中顿了好一会儿,拉门走出了浴室,径直走回到客厅,强行把迷迷糊糊的人提了起来,朝着他喊道:“起来给我挤牙膏!”
毛小生一个激灵,“噌”的一下就窜了起来,一双眼睛却还是朦朦胧胧的,茫然地揉了揉眼角然后瞪了吵醒自己睡觉的罪魁祸首一眼,抢过这人手里的牙刷牙膏挤好牙膏后将牙刷递回到了季淇的手里。
“醒了?”季淇瞅着毛小生带着起床气这气鼓鼓的样子觉得好玩儿,忍不住戳了戳这人脸,似笑非笑地问道。
没搭理季淇,毛小生盘腿坐到了地上,手里抱着自己到哪儿都不离身的布包一个人生闷气,原本在刚刚的的梦里面他都梦到自己的二师兄了,马上就要师兄弟会面了,谁知后脑勺一阵疼痛直接就让人给拎了起来,这一下就连令人感动的重逢都没了。但是一想到昨天看到的帖子他就又忍了下来,看着季淇的眼里也透出了同情。
“收拾一下东西,等会儿我送你回家。”酷酷地撂下这句话,季淇左手“凸”着,右手举着牙刷,迈开腿就朝浴室走去。
毛小生愣愣地盯着季淇诡异的背影,昨天他还没有发觉,今天再一看,这人受伤的手怎么感觉那么奇怪呢……有点像金刚指的指法,但是总觉得透露着一种淡淡的嘲讽感……
不过他也不知道那个“凸”到底是什么意思,甩了甩头起身到阳台上去看自己昨天洗过的湿衣服,经过了小半个晚上那一身衣服还没有一点要干的意思,又潮又湿根本没办法穿上身,毛小生两手捏着衣服反复确认衣服没法穿才又苦恼地返回浴室。
浴室门敞着,季淇正龇着牙对着镜子“唰唰唰”地上下挥动牙刷满嘴泡沫,哪里有一点平时谦谦君子的有风度的样子,从大镜子里看到了偷偷露出了半个脑袋的毛小生,停下手,满嘴沫地含糊开口道:“肿么了?”
捏着自己的布包带子,毛小生强忍住笑意,扯了一下自己身上季淇款大衬衣,为难地问道:“我的衣服没有干,我能不能过几天再把衣服还给你?”
直到毛小生提出来季淇这才发现这人身上穿的是昨天自己扔给他的衣服,大衬衣袖子不知道挽了几圈,一大坨邋遢的挂在毛小生瘦小的手臂上,那条运动裤就更是了,穿着这条裤子的毛小生简直就是个人型拖把,连脚都看不见。越看越觉得这小骗子挺可爱的,季淇摆了摆手,大方说:“没事儿,不用还了。”
“哦。”
毛小生竟然也没拒绝,听到季淇这话还挺开心地直接转身跑了,没穿拖鞋光着的脚踩在地板上“砰砰”的发出欢快的声音。
季淇哼了一声,一转身发现镜子里面的自己竟然是笑着的,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后面了,泡沫都从嘴边流出来了,连忙收敛起笑意,狠狠地刷牙。
等到两个人都收拾好了,季淇这才又是墨镜又是口罩的将自己的脸活生生的包装成了一个抢银行的,拿起车钥匙朝毛小生扬了一下。
“走吧。”
背好自己的包,毛小生把长的拖地的裤子撸了起来,露出两条又瘦又白的小腿,朝季淇咧嘴一笑,“嘿嘿,走吧。”
楞了一下,季淇发觉这应该是毛小生第一次这么真诚地冲他笑,虽不知道这人在笑什么,但是口罩下的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
重新坐上了季淇的坐骑,兰博基尼,毛小生仍然紧张又无措,重复了昨天的乖巧坐姿,安静地捏紧安全带。
“你住哪儿?”季淇左手中指竖起,但是仍然游刃有余地控制着方向盘,将车子开出地下停车场之后朝身边局促的人问道。
“嗯……”这一问毛小生倒是真的想不出来了,他只知道走路怎么过去,但是并不知道具体在什么街道什么位置的什么天桥底下,只能答道:“我给你指路吧。”
瞟了一眼毛小生,季淇原本就一直觉得这人奇怪,不知道家住哪儿估计也挺正常,毕竟上次他指着荆山也说是自己家来着。
一路上毛小生便充当起了人肉导航,跑车嗡鸣着朝外环开去,眼看着越来越偏僻的地方,季淇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他在城里住了这么多年还真没来过这么破烂的地方。
“你家到底在哪儿啊?这都快到护城河了。”看着四周的垃圾、广告还有流动的人群变得奇怪了起来,季淇忍不住问道,表情很不善,因为周围很多要饭的见到他的跑车已经有要围上来的迹象了。
“快了。”
不过这景象毛小生倒是这些日子司空见惯了,抬手朝前面的一个拐角指过去,“那边拐过去。”
季淇听话的在那个拐角转了弯直接就拉下了脸,这人还正住在护城河边上啊……
“你家住这儿?”怀疑地问道。
“不是,”毛小生摇了摇头,“我没有家了,借住在这里。”他顺手指了一下河边远处隐约可见的小棚屋。
脸色更加的阴沉,心里闷闷的,季淇把车子停在了坡上,朝下面那个被垃圾包围着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刮倒的小棚屋看去,反复确认:“你住这儿。”
“嗯。”
“你和谁住在这儿?”
“一个老人。”
“你家人呢?”
“我师父没了,我也找不到二师兄……”
“那你之前去哪儿都是用脚走过去的?”
“嗯。”
“昨天晚上也是从这儿跑到医院的?”
“嗯。”
季淇听着毛小生的回答,死盯着这人的眼睛,终于相信这人没有说谎,心底里怎么都不是滋味儿,就像是被无数蚂蚁钻过似的,又酸又疼,他没想到毛小生的处境是这样的,胸口像是堵了一大坨棉花,一咬牙重新发动车子直接转弯掉头原路返回。
原本毛小生都已经准备解开安全带下车了,谁知道直接一个大砖弯差点让他头撞到车窗上,他拍了下窗户,指着那个小棚屋冲季淇叫到:“我就在这儿下车,不去别的地方了。”
“闭嘴。”季淇阴沉着脸不耐烦地吼道,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得知了这些事后的自己怎么会这么的烦躁。
抿着嘴不敢再开口了,毛小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棚屋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了视野里,最后叹了口气,他走了这么久都没有和那老人说上一声,也不知拾荒老人会不会担心。
“去哪儿啊?”过了许久,毛小生总觉得车子开往了一个不熟悉的方向,终于没有忍住对季淇问道。
“从今天起你住我家,我手受伤了,你要照顾我。”季淇眼睛直视着前方的路,没头没尾地就来了一句。
毛小生微张着嘴愣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觉得如果自己的同意的话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但是如果他拒绝的话日子只可能更难过,犹豫地说道:“没关系,我住那里,你有事情给我打电话就好。”
“我现在就有事!”甩了一下自己的受伤的“凸”字左手,季淇吼道,“要是让记者知道我的助理住在垃圾厂里讲不好第二天就会出我虐待童工的新闻!”
“那不是垃圾场……”毛小生不满地嘟囔着,又小声更正到:“我成年了,不是童工……”
季淇气结,不知道再怎么说这个人好,索性不再搭理这人,一脚油门又将车子提速。
坐在一旁的毛小生心里说不的纠结,让他和这个什么都不信的人住在一起岂不是要他的命么,这样的话他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但是要是住在一起的话,他倒是可以再研究一下关于失灵的铃铛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