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胜男说的话把饭桌上的贺家人全都给惊呆了,他们家当初打听李胜男娘家的情况时,完全没有听过这茬子事,一直以为李胜男是李家的掌上明珠,打小娇宠养大的闺女,却不料李胜男真实的生活居然是这样的。
贺朝生见李胜男眼眶发红,立马十分忠犬地表明自己的立场,他拍了拍李胜男的肩膀,轻声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如果你爸对你不好,那咱以后少去看他就是,该尽的孝心全都尽到,其他的都不用管。”
朱秀珍:“……”她这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傻儿子啊!
怎么能什么都听自家媳妇儿的呢?
万一你媳妇儿以后让你把你老爹老娘撇到一边不管不顾,你也要听吗?
朱秀珍嚼了嚼嘴里的炸馒头,心酸不已。
贺虎压根没察觉到朱秀珍的异常,他反倒是出声安抚李胜男,“胜男,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你也别将那些事情看得太重了。”
“现在你和朝生结了婚,组建了小家庭,你俩才是要陪伴过一辈子的人,至于其他人怎么说怎么做,愿意听愿意看的时候,那就听听看看,觉得听着厌看着烦了,那就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把自家的日子过好才是最正经的。”
李胜男点了点头,硬扯出一抹笑容来,“爸,您说的对,我听您的。”
她确实懂,前世她被贺家赶出家门时,又不是没有回过娘家,可她得到了什么?
她得到了亲爸的恶毒咒骂,得到了妹妹李亚男和弟弟李宝俊的白眼。
关于那个家,她自始至终都像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就算她妈有心想要帮她一把,可是一个连钱都掌不在自己手心里的女人,能有多大的力量帮她呢?
李胜男前世就已经看开了,只是因为后面发生的一些事情,让她想要回家求一个答案。
李胜男喝了一口菜粥,脑海中浮现出前世她偶然遇到的那个孤身老者来。
所有人都说她与那个老者的眉眼间有七分像,甚至那个老者一度想将她认为干闺女,可是她不想让别人因为她与老者的关系就否定了她在科研之路上付出的努力,所以才一直都拒绝老者的好意,直到老者辞世,她都没有圆过一次老者的心愿。
那个老者,名叫苏定邦,前世卫生部部长。
人的年纪越大,疑心越重,等她的爸妈一个个相继辞世后,李胜男甚至会偷偷地想,她在娘家受到的所有委屈,会不会真是因为她并不是那个家的人,她并不姓李。
重活一世,这个谜团她必须解开。
顶着朱秀珍复杂的目光,李胜男狼吞虎咽地将饭吃完,她强压下心中的疑问,问朱秀珍,“妈,你说我们回门的时候该带些什么东西?该有的礼数都有就行,用不着多准备。”
朱秀珍嘴角抽了抽,指着红漆柜子说,“你和朝生回门时该带的东西我早就准备好了,一会儿拎着回去就行。”
想想自己准备的东西,再想想李胜男主动提出来的要求,朱秀珍突然一阵肉痛,她之前觉得这门亲事属于高攀,故而准备的回门礼格外丰厚,就怕惹儿媳妇不高兴,谁知儿媳妇竟然主动要求说不用准备太多,她这是不是放屁脱裤子,多此一举了?
看看娶了媳妇就忘了娘的贺朝生,再看看嫁入婆家就忘了娘家的李胜男,朱秀珍突然觉得她儿子和儿媳妇挺配的,这俩人都胳膊肘往外拐,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绝配!
见李胜男要收拾碗筷,贺朝生还挽起袖子要去帮忙,朱秀珍赶忙站起来,把小夫妻俩撵出厨房。
“赶紧回去收拾收拾,换上鲜亮的衣裳回门去!我又不是老的动不了了,还能一点家务事都不碰了?”
过了一会儿,见贺朝生骑上自行车带着李胜男出门,朱秀珍又忍不住提醒。
“朝生,去喊人的时候记得嘴甜些!不管你丈人怎么样,咱先把事情做得没有错处了,让别人有心找茬也挑不出刺来!等吃过饭后,如果你觉得能同他们聊几句,那就多聊几句,如果实在不愿意多待,那就借口说咱家有事,带着胜男早点回来!!!”
朱秀珍的话没说,贺朝生已经带着李胜男冲上土路了。
“胜男,我妈不知道最近是不是魔怔了,特别能唠叨,你多忍忍!我妈唠叨起来确实烦,不过我替你想好了,如果你想要念书,那就去办个住宿手续,花钱不要紧,耳根子清净是最重要的!等你毕业了,要不就跟我随军吧,咱俩也不用大半年都见不着面……”
贺朝生的车技很好,土路上多是坑坑洼洼,但是他骑车载着李胜男一路七拐八拐,倒是没有太颠簸。
李胜男‘噗嗤’一笑,伸手在贺朝生腰间的软肉上挠了挠,轻嗔道:“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妈的,你想想你.妈,她一整年才能见你一面,肯定憋了一肚子话想说,见你能不多唠叨几句么?你刚刚那话同我说说就好了,可别当着你.妈的面说,不然老太太听了心里多难过啊!”
她前世可是见过贺朝生出事后的朱秀珍,不过三四天的功夫,朱秀珍的头发就全白了,眼睛里没有了神韵,走路仿佛行尸走肉一般,一见到人就哭……
因为她知道朱秀珍有多么在乎贺朝生,所以就算前世朱秀珍将她赶出了家门,她心里对朱秀珍也没有太多的恨。
朱秀珍能够因为对贺朝生的爱而接纳她,自然能因为贺朝生的出事而迁怒她,这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母亲。
虽然偏激,但那些偏激的做法里,藏着的都是对她儿子的爱。
贺朝生纠正道:“不是我妈,是咱妈!”
“啊?”李胜男不明白贺朝生为什么这么说。
贺朝生再次纠正,“我妈不仅仅是我妈,还是咱妈!你现在‘你.妈’‘你.妈’的说,是不是有点见外了?”
李胜男恍然大悟,用力在贺朝生腰间拧了一把,咬牙切齿道:“我不就是一时说顺嘴了呗?你还学会挑刺了?”
贺朝生被李胜男捏的一哆嗦,下意识地松开握住车把的手,原本以他的车技,哪怕就是双手放开骑也不会出事,可现在车后座上坐了一个李胜男,车把上还挂着朱秀珍为他们准备的回门礼,再加上土路上多坑坑洼洼和碎石子……多方因素影响下来,车把一歪,嘻嘻哈哈的小夫妻俩‘咣’地一下摔在地上。
红布包着的回门礼在地上滚了两圈,黏糊糊的蛋清蛋黄从包袱里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