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大小姐,如今北边局势不明,虽说咱们大夏国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但只要这仗一打起来,没个三年五载的,谁又能说得准,老奴以为,咱家的粮铺还是得多做准备是好。”
只见说话之人,年约四十,一身布衣,虽自称老奴,但神色之间不见卑态,镇定自若,进退之间举止自如,但仍不乏恭敬之意。
“刘叔,就按你说的去办,但也不要太过惹人耳目,多收上来的粮食就先存放在城西郊外的粮仓吧。”
苏若幽端坐在书房,手中还翻着账册,颔首片刻,轻声道来。
毕竟,就算苏家家大业大,但也不可无故就大肆收购粮食,一是怕引起官家的忌惮,毕竟,粮食事关国家根本。另一方面,在一定的收支平衡之下,大量的收购粮食,人手、路费、储存等都是大问题,粮食每年都会折损不说,新粮收上来,陈粮也卖不上什么价,甚不划算。
苏家个个不是糊涂人,都会算这个帐。
苏若幽手中翻着账本,神色淡然,在查账的同时亦不忘回答身边管事的话,竟丝毫不见吃力,游刃有余。
但观其容貌,巴掌小脸,也仍不失一丝圆润,五官精致,肤若凝脂,一双桃花眼虽因年幼和自身气质的缘故不见绮色,但眉目流转之间亦现涟漪,可见等来日长成,得何等的夺人心魄。
可少女好像一点也无此自觉,脂粉未施,眉目清冷,举止端庄自若,宛如空谷幽兰。
忽然,苏若幽的视线从账本上抬了起来,看着眼前之人,眉头轻蹙,一抹忧色染上。
“刘叔,近来多雨,你的腰伤可还犯了?”
原来,眼前之人为刘成,早年间跟着苏父苏言出门采买,路遇奸人,想要杀人越货,在苏父命悬一线时,刘成挺身而出,忠心护主,为苏父挡了一刀,伤在腰上,深可见骨,情况十分危急,曾几度欲过鬼门关,好在刘成从小习武,身体强壮,方才挺过一劫,但伤口太深,一到阴冷潮湿天气,仍阵痛不止,到底是烙下了病根。
苏父感念刘成救命之恩,便把刘成一家除了奴籍,恢复良民,苏家也将负担刘成的全家开销。
但刘成不愿如此,自从伤好之后便主动请求在铺子上当个小伙计,苏父劝说无果,见刘成眉目之间颇有衡色,也就答应了,毕竟大好男儿谁愿过着混吃等死的生活。
刘成也算有些天分,眼色活泛,眼光独到,也有过人胆色,苏父见他是可塑之才,便也开始慢慢地指导他,培养他,这些年,苏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从安阳城也已迁到京城,从原来的小粮铺,到现在涉及布庄、酒楼等,虽不敢说富可敌国,但如今的大夏国国势正危,亦不远矣。
而如今,刘成也早已今非昔比,苏父也曾提过让刘成单干,凭着刘成多年积攒的人脉,以及苏家的帮持,也可富甲一方。
但人和人的相处就是奇妙,苏家越对刘成掏心,刘成反而越发不愿离开了,所以,如今刘成仍在苏家当大管事,苏家的三个女儿亦从来没把刘成一家当下人看,都称其为刘叔。
听出苏若幽话中的担忧,刘成神色之间颇为感动,“大小姐不必担心,都是老毛病了,这些年老爷也为我遍访好多名医,只要多注意,不染上风寒便好多了。”
苏若幽听了之后,沉思片刻。
“那这次收购粮食刘叔就先不要去了,让刘安大哥去吧。”
“刘安还太年轻,这次采购非同小可......”
刘安乃刘成长子,年逾十九,另有一子,名刘泰,比苏家三姐妹大两岁,刚过十六。
“这些年刘安大哥跟在您和爹爹身边,不会出差错的,您就放心吧,再说,您明知道大家都担心您的身体,把您累垮了,我就成罪人了。”苏若幽不若撒娇的说道。
看着眼前的少女,刘成心中一暖,想着也是该让长子好好锻炼的时候了,只得答应。
这些年苏家待他不薄,他又怎能做出携恩挟主、背信弃义之事!老爷、小姐看得起他,不把他当下人看,但他自己不能忘了本分。
苏家老爷与夫人姜氏恩爱非常,夫人一胎三胞,拼命生下三位小姐,撒手人寰,苏老爷深念亡妻,不愿再娶。他本就是孤儿出身,早早没了父母,上无高堂管束,故做事也全凭心意,所以如今苏家虽有万贯家产,但却无男儿继承。
但好在苏家三位女儿都继承了苏家人经商的天分,虽性情不一,但个个精明,苏父更不是迂腐之人,三个女儿虽年纪轻轻,但都接管了铺子,大女儿苏若幽接管了粮铺,二女儿苏若雪接管了布庄,三女儿苏若蕊最是爱娇,一心经营她本身最爱的如意坊,其中一楼卖胭脂水粉,二楼卖珠宝首饰,物尽其用。
苏家之人虽无太多顾忌,苏父也不愿束缚女儿,但这世间本就对女子有着诸多的不公平,考虑到三个女儿仍待字闺中,铺子虽由三个女儿经营,但每间铺子苏父都给配了一位经验丰富的管事,三个女儿不必抛头露面,这件事对外一律守口如瓶,只有几位管事和家里亲近之人知道。
毕竟,闺阁之中的小姐们也都是在及笄定亲后方学习着持掌中匮,女儿家太早沾惹钱财,传了出去,总归不好,他本就是商人,世人皆爱财,但却鄙视商人身份,“士农工商”,不言而喻,如果女儿经商的名声传出去,只怕更为严重。
粮铺是苏家起家的根本,刘叔多年追随苏父,对其了如指掌,自从苏若幽不到十三岁开始着手接管粮铺,苏老爷便让刘叔跟在苏若幽身边,如今已有一年有余。
凭着卓越的经商天分,苏若幽已完全通晓其中事宜,苏记粮铺也越做越大,但树大易招风,如今新皇夏景帝十岁登基,根基不稳,上有辅政王爷把握朝政,下有党派纷争占据朝堂,边疆历来动荡不已,天下风云变幻诡谲,苏家乃一介商人,做事更的小心谨慎。
眼见已近午时,账册也已对完,其中并没有什么出入,苏若幽便留刘叔用午膳,但无奈刘叔谨守主仆之别,不肯留下,苏若幽也知刘叔秉性,知道再做挽留只会徒惹尴尬,便就作罢。
等刘叔走后,便起身洗漱,让青雁备饭。
苏家家大业大,但家中只有四位主子,且都掌管着生意往来,故苏家早膳、晚膳在一起吃,午膳便大多摆在自己房中。
“小姐,今儿个午膳有麻婆豆腐,鱼香肉丝哦。”丫鬟青鸾俏皮说道。
“哦......”苏若幽欣然入座,脸上喜色明显。
只见饭桌上摆着四菜一汤,量都不大,胜在精致。
与之性情特别不同的是,苏若幽最爱食辣,但奶娘李氏考虑到姑娘家的容貌最为重要,再说,常吃辣容易上火,与养生不宜,便也控制着苏若幽的饮食,所以,苏若幽等闲也吃不到多少辣的过瘾的饭菜。
“还是奶娘最疼我。”苏若幽难得撒娇。
但春季易肝火旺,奶娘李氏便也吩咐了厨房做了菠菜银耳汤,滋润去火。
有了爱吃的菜色,苏若幽这顿饭吃的很是开心。
饭后漱了口,停了一会儿,方才歇息去了。
正是阳春三月,万物复苏,百花争艳之际,暖阳高照,刚脱了厚重冬衣的人们,春困不已,但也不能太久,半个时辰后,奶娘便唤醒了沉睡中的苏若幽。
“奶娘,再等一会嘛,反正今天也无甚大事,就让我再躺一会儿......”
奶娘不理,坚持唤人。
“好奶娘,就让我再眯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
说着便没了声音,径自又睡去了。
奶娘看着眼前的苏若幽,肌肤赛雪,脸上还余一抹潮红,甚是怜人。
想当年,她年幼守寡,可怜刚出生不满三个月的女儿高烧不止,药石罔顾,早早夭折,她伤痛不已,夫家却说她命中带克,克死了丈夫,也克死了女儿,便将她休弃。
更无奈娘家爹娘早早去世,哥哥嫂嫂容她不下,便将她卖与牙婆,最终辗转来到苏家,当第一眼看到襁褓中的苏若幽时,李氏自己便就觉得得到了救赎,她将对早夭女儿的爱意、愧疚通通转嫁到了苏若幽的身上。
所以,即使苏若幽性情幽静,但对身边的奶娘却满怀慕孺之情,难得一见的小女儿性情,也只有在李氏面前才会坦露无遗。
赖了一会儿,苏若幽刚起来,屋外就传来一句,“大姐,桃花阁的洒金碧桃、绛桃、白桃如今正是好颜色,咱们邀请惠儿、怡姐姐、瑶儿妹妹明天来赏花可好!”
只见话音刚落,就进来一位姑娘,与苏若幽长相相像的小脸上,眉眼弯弯,气色红润,颊生梨涡,一双杏眼可爱无辜,更显甜美娇憨,便是三小姐苏若蕊无疑。
“好啊,那这次赏花会就由你来操办吧。”苏若幽笑着说道。
“嗯嗯,我都想好了,赏花会就办在桃花阁中,午膳过后我们还可以投壶,上次惠儿赢了,我可不服气,练了好久呢,这次一定赢回来......”
惠儿本名徐惠,是苏母闺中好友范氏的小女儿,与苏家三姐妹同年,但晚了三个月,苏家三姐妹生在五月,徐惠在八月,徐惠对此事愤愤不平,尤其是苏若蕊老爱惹她,更是事事都要争上一争。
但说也奇怪,她与苏若蕊的关系反而更好,尤其是小时候更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徐惠祖上也曾官拜一品大学士,但无奈子孙不争气,到了徐惠父亲这儿,就只是从四品翰林院侍读学士,渐已没落。
而另外两个姑娘则是苏若幽舅家姜府大女儿姜怡,小女儿姜瑶,苏若幽舅舅姜厚林与苏母并非同母,但早年姜父贪图美色,做出宠妾灭妻之事,姜母郁郁而终,姜厚林处境堪危,与同样不受宠的姨娘之女姜氏同病相怜,相互扶持,直至姜厚林高中探花,被武阳候榜下捉婿,才好起来,姜厚林如今是正四品吏部侍郎。
“把雪儿也叫上,雪儿的投壶玩得最好了。”
“二姐这会儿估计又在房中做针线活儿,我待会就去找她。”
说着像想起什么,又赶紧起身,边走边道,“对了,我还没写帖子呢,大姐,你帮我写好不好,我这就去找二姐......”
看着小妹转身离去,苏若幽不由失笑,却也愿意宠着她,便吩咐青雁准备笔墨,动笔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