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夕阳染出了红彤彤的云彩,却无法将如今的中央云界照拂出一丝生气。
在这片死寂世界,那日劫难之后的灾难场景还历历在目,多少伏尸还停留在原地,除了身上那件象征身份的甲衣,是谁已经不重要了,身死道消,魂归冥河。不过盘古大树虽然被洞穿了躯干,却依旧牢牢缠住女娲石,在最高处的鎏金小亭,有两个身影隔着棋盘对坐,其一是白目老人,其二是黑衫男子,还有个花衣少女手托腮坐在小亭的檐角,漫不经心的听了下面两个人的对话,踢着小腿远观云海。
“我愿化生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你从桥上经过。”白目老人东皇世离呢喃道,历经沧桑的眼眸将视线落在一旁的旧油纸伞。
黑衫男子安静坐着,完全是晚辈细细聆听的态度。
“我很羡慕你们。”东皇世离欣慰一笑,“一个穿越了死门,一个通过六道重生,如此再续前缘,虽说当初我没看得这么透,但终究是促成了意外之喜,很好。”
“或许一切都是己颜的安排。”宗阳微微一笑。
两耳听着的小昭这时赶忙插言道:“喂,跟你说几遍了,我不是你口中的己颜,爷爷你可别信。”
东皇世离听着可爱孙女的反驳,但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说道:“曾经我最怕你会同我一样败在‘情’字上,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小昭虽然嘴上没承认自己前世是己颜,其实也不去想自己的前世,但听爷爷这般说来心里还是美滋滋的,毕竟是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况且经八卦山宗阳对八荒剑冢卓凌超一战,心底对宗阳是更添了几分喜欢,这会掏出舍不得吃完的那支糖人,会心一笑放入口中。
十年之约,还有两年有余,少女默念着快快长大。
“不过。”东皇世离忽然话锋一转,又道:“你与赤月魔教一战迫在眉睫,你与我乖孙女来不及修炼了。”
宗阳微笑着摇摇头,道出玄机:“前辈,其实你算到的救世时机确实未到,此次赤月魔教掀起的道魔大战只是开始,后面三界还会有一战。”
“哦?”东皇世离白目大睁。
宗阳该是念起了一个兄弟,思绪稍作辗转后解释道:“有个魔通过中央云界回到了冥域,此次我去地府杀了祝融,回来时见了他,他告诉我,他会重新统治整个冥域,所以在神道的神魔之战会暂时停止,在将来的某个时候,他定会率魔神大军再次攻入神道和凡界。”
“那凡界的赤月魔教是等天神下凡来应付么?”东皇世离根本不关心神道与冥域之间的战争。
“不是。”宗阳摇头,再傲然道:“我已联合了妖界、东海龙宫、猎妖一族和神州正道,只是还需向前辈求一样东西。”
“说。”东皇世离很是干脆。
宗阳肃然起身,恭声道:“东皇剑。”
小昭一听之下忘了吃糖人,脸上有些惊诧,因为东皇剑是爷爷的本命剑,剑榜第一剑。
……
炎龙帝国极南的沙漠腹地,宗阳孤身站于沙风中,感受着某个人物曾在此只身相敌四相,为的就是还他一个人情。当时的惨烈场景已随风而去,某个与东皇世离其名的名字也已逝去。
“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宗阳说道。
“说。”
有人应答,四下却无人,怕是残魂。
“在神道的时候,我听齐天大圣说,在凡界时他不敌两人,一个是平天大圣牛魔王,另一个就是你,后来神遣大战中,你与齐天大圣一战,怎么就被毁了肉身。虽然齐天大圣历经神道修炼境界上远超于你,但他被打入凡界时终究是被灭了神身,再者久经数次死战必元气大伤。”
“我跟你很熟么?问这些作甚?”这个声音不悦道。
宗阳微微一笑,回道:“你们猎妖一族这么重人情,既然我现在欠你一份人情,当还你。”
残魂无声,该是蓦然。
宗阳接着说道:“既然你不说,那么我就当我所知道的是真相了,现在我说个你听一个秘密,在紫霞宫里,某个人身上一直带着某个东西。”
残魂已然无声,这个世界的沙风却静止了。
“谢了。”宗阳道完后身形一闪,右手拍地,前方沙地中恢弘飞出一杆鱼叉。
它的主人名叫玄嚣。
……
天弃之地,万佛寺遗址。
前有小和尚对破朽佛像念经,一念一金身,同时让天禅寺的大佛脱了金身,千龛山崖壁上的石佛尽数崩毁,最后《大般若经》附体,化成金身佛往西而去。如今天禅寺有个大和尚来到此地,不再想着下山蓄发娶娘子的事,也不再想着找天下道门说理,眼见诸佛像破朽难看,就这么一日复一日为它们重新描金上彩。
今日大和尚穿着破袈裟给第九百九十九尊佛像上彩,身上不见了酒葫芦,身后却站了个黑衫男子。
“大梵寺没了,天禅寺没了,老方丈说我是九世佛根,既然是最后一世,那我总要给咱们我佛留点田产,看这地方又大又没人占,我这不赶紧滴画佛像立寺,省得后来人惦记。下一世我可就撂挑子不管了,赶紧娶娘子,色即是空,色即是空,不色哪来的空,阿弥你个陀佛。”
大和尚道禅说的起劲,宗阳听得平静,不知是否是站久了,宗阳索性席地而坐。
道禅正专心给这尊佛描黑长慈眉,发觉宗阳这个动作只是略作停顿,忽笑言道:“只是还没取好名字。”
“万佛寺。”宗阳说道。
道禅一愣,接着唇抿笔尖,点头称赞道:“唔……,千龛,万佛,算是发扬光大了。”
宗阳也不解释这座寺庙本就叫这个名字。
“少年郎,那姑娘呢?”道禅在重新落笔前问道。
“死了。”宗阳两字回答。
一时安静,两人念念不忘,各在心间起了回响。良久之后,道禅这才哀叹一声,自言自语道:“错过是命,相见是缘。命不强求,缘不轻安。既然放下了一时一念,便拥有了一生一世。”
“我会完成她未完成的事。”宗阳微微一笑。
道禅知道宗阳所言之事,更知道此时宗阳来的目的,故郑重道:“你去吧,我会来。”
……
阴阳宫内,宫主所在的红寒宫今夜在璀璨星空下红纱迷离,清风拂人。
凭栏处,两人对坐。
“你怎么会回这里?”阴阳雪妃一身红裳甚是好看,在体内阴阳鲲的帮助下如今修炼到了仙尊境,整个人又多了几分仙气。
“带它回来。”宗阳平静说道,身上被黑链缠绕,背着乌鸦的魔刀。
“他人呢?”阴阳雪妃一脸关心,毕竟乌鸦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至亲。而自从阴阳宫一别,听到乌鸦扫平雪湖宫这最后一个消息,他就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任她费尽心思各处派人寻找,也再无半点消息。
“在冥域。”宗阳回答道。
阴阳雪妃听后脸色开始有些不安,但又强压着这股心绪,追问道:“去冥域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宗阳并不打算让阴阳雪妃知道太多有关天冥九杀的事,只是犹如誓言般说道:“我一定会带他回来。”
阴阳雪妃没有在问什么,更多的是相信宗阳的这句话,夜空中的月渐冷,她拿起桌案上的浅酒碗,盛的竟是产自青丘的红莹酒。
宗阳也尝了一口,甚是怀念。
阴阳雪妃忽然开口道:“找我还有别的事么?”
宗阳放下浅酒碗,回道:“有。”
阴阳雪妃别开脸,视线明显无处安放,嘴上却说着:“有板着一张脸找人办事的么?”
宗阳一听之下竟然有些尴尬,接着微微一笑。
阴阳雪妃确认四下无人后,这才没好气说了句:“放心,我心里只有陆北游,话说明白点,免得以后老这样不冷不淡。”
……
羿城,红袖楼。
最里的舞台上新来了个会舞剑的花魁,而在中央那张桌上,坐着一个青布衣的庄稼汉,只是相貌英俊,眉心赤红,带剑桃花。
与往常一样,他点了一碟花生,一壶酒,安静坐着,而与往常不一样的是,他今日等来了要等的人。
一个黑袍白靴的家伙坐下,双袖空空,身后也没了“小棺材”。
“不是不碰酒了么?怎么说话不算数?”新坐下的家伙调侃道,语气怎么听起来有点幽怨。
庄稼汉抬头,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