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既然肯留下,那就算是西镇抚司自己的人,医生们纷纷围了上去,研讨朱大人奇怪的病情。
“神医,蜂蜜加海鲜真的毒如砒霜吗?”
神医捊着长长的胡须说道:“倒是没有那么毒了,否则你们的大人早就挂了。不过民间流传着这么一种说法,必定有一定的道理。而且我行医十数年,确实后接诊过不少边喝蜂蜜边吃海鲜而得病的患者。不过大多是身上起红疹或是头晕目眩,像大人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看见。”
另一个医生问道:“为何我们诊脉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呢?”
“大人的脉相确实特殊,我原来接诊的病例,中毒之后,脉相都有所变化。或许大人体格健壮,毕竟是军人嘛,体内自行排除蜂蜜和海鲜混合而成的毒素。因为自动排毒,而并非毒行全身,故而脉膊正常。”
医生们纷纷拱手,夸赞神医医术高明。
有个医生问道:“想不到神医年纪轻轻却有回手妙手,不知贵姓高名,仙乡何处?”
“贱名不足挂齿,喻嘉言,乃是南昌府新建人。”
朱由诚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听到神医的名字,心头狂喜:“喻嘉言,这回捡到宝了,那可是明末名医之一啊。他从下便怀有大志,常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明亡后,他立志永不仕清,转攻医书,大器晚成,终成一代名医。奇怪,怎么在天启五年,他就已经是一位名医了?”
他心中疑惑,但身上没有半分力气,只能暂且放在一边。
果然像喻嘉言说的那样。连续拉了两天之后,他终于——习惯了,虽然次数不减,但身体的忍耐力却强了很多。他不再浑沉,身上也有了些力气。不过这力气只能走路,要是上马。还是力有不逮。进军觉华岛的计划,只能一拖再拖。
喻嘉言一直守在他身边。见他一睁眼,喻嘉言便说道:“朱大人天纵英才,几名韵文,便把四君子汤的药材、功效说得清清楚楚。不过,说得虽好,但药不对症,所以我没有煎这药给你喝。我看大人那时神智不甚清明,究竟是为自己下药方呢。还是把一些验方编成口诀便于记忆呢?”
朱由诚虚弱地说道:“我幼年时,曾经搭救过一个落魄老道。临走时,他教过我《汤头歌》,内藏验方三百余种,皆是韵文,朗朗上口,我觉有趣,便记了下来。”
《汤头歌》是汪昂所著。汪昂生于1615年,现在不过才10岁。朱由诚心里默默地对他说了一声对不起。便拿着这本书忽悠名医喻嘉言了。
果然,喻嘉言见猎心喜,苦苦哀求朱由诚将此书传授给他。
朱由诚好不容易舒服点,又碰到喻嘉言在一旁鸹噪,心里实在烦躁。可是喻嘉言是一代名医,朱由诚实在不好意思对他不礼貌。便又念了第二道验方:“麻黄汤中用桂枝,杏仁甘草四般施;发热恶寒头项痛,喘而无汗服之宜。”
这下麻烦了,麻黄汤比四君子汤更加朗朗上口,喻嘉言简直对写出《汤头歌》的神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喻嘉言听说歌诀中有三百多种药方。一个劲地求朱由诚再传授一点。
朱由诚欲哭无泪啊,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他是病人哪,病人的首要任务是休息,休息好了,才有精力和病魔作斗争啊。这么吵,他还怎么休息呢?
好在侍卫精明,见朱由诚脸上的表情,连拉带拽地把神医给请了出去。
喻嘉言在帐篷外还大喊呢:“朱大人好好休息啊,我待会再来向您请教。”
朱由诚都想对苍天大喊一声:“神仙哪,派人收了这个妖孽吧,我都快被他烦死了。”
神仙没有显灵,不过要是显灵,估计朱由诚得哭死,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名医,可不能随随便便放走。
又过了三天,朱由诚觉得身体稍微好了一些,开始了收服神医的计划。
“喻先生,听说你是南昌人,怎么漂泊到了山东,还成了登州名医?”
“一言难尽哪,”喻嘉言长叹一声,“我自幼苦读诗书,希望成为一名清官,济世安民。听说山东文风颇盛,便赶到这里,投明师,访高友,以图文章更加精进。到得山东,盘缠用光,也没有取得丝毫进步。我立誓要衣锦还乡,混成这个样子,怎么好意思回家呢。好在,我自幼学医,便找了个医馆安顿下来,治好了几个疑难杂症,便成了沧州名医了。”
“喻先生,不是我说你啊,行医同样是济世安民,何必要走科举之路呢?”
“大人,行医只能救百人千人,而为官造福一方,福泽万民,怎么能说一样呢?”
朱由诚不由笑了,道:“喻先生,你又错了,行医同样能救治千万人。从盘古开天地以来,每隔几十年,华夏大地便会暴发一次瘟疫,哪次不是死了几万到几十万人。如果你在防治瘟疫方面取得进展,并且把这个方法教给更多的医生,造福的何止千万人。”
喻嘉言有些意动,但两千年历史沉淀的官本位思想,让他左右为难。
朱由诚趁热打铁,道:“本官是大明行政学院的司业,可以用特批你入学。你可知道,从天启三年开始,大明的进士要出任官员,都要在此学习。皇上仁德,考虑到民间尚有未发掘的人才,所以每年都会有一次入学考试,只要能考进大明行政学院,等到学习期满,一律授以官位。”
喻嘉言大喜过望,跪下来给朱由诚磕了三个响头,道:“学生拜见恩师。”
“慢来,慢来。”朱由诚摆摆手,他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不过大明行政学院招收学生是有资格限制的,必须是候补官员或是官府胥吏。你一介平民,资格不够啊。”
喻嘉言愣住了。怎么头都磕了,说好的就不算了呢?
朱由诚微笑道:“大明凡事都可以变通,你参加锦衣卫吧,这样你就有资格入学了。服役三年后,我放你去大明行政学院读书,出来当一任医官。为大明百姓的健康服务。”
有官位等着他,又可以获得奇妙的《汤头歌》,何去何从还用说吗?
喻嘉言学着平时看见士兵叩见将军的样子,单膝下跪,道:“属下参见镇抚使大人。”
朱由诚哈哈大笑,道:“军礼行错了,不过别急,慢慢学吧。我把你安排在医护千户,待会儿去找客千户报到。客千户就是那个女将军,很好认。刚到锦衣卫,先从基层做起吧,马马虎虎做个百户算了。”
百户是正六品武官,旁边的医生都快羡慕死了。六品还基层,那么自己这些品级为力士、小旗的又算什么?不过没办法,谁让自己的医术没有人家精呢?
又过了五天,时间转到大明天启五年十一月十二日。朱由诚的身体总算好得差不多了。中午李嵩来看他,约定第二天在巡抚衙门商议出兵事宜。
谁知到了晚上。朱由诚的肚子又开始翻江倒海。
听说旧病复发,喻嘉言赶紧过来给朱大人切脉,结果脉相依然正常。
喻嘉言大惑不解,上一次可以说是吃了蜂蜜和海鲜,食物中毒。可是这些天,朱由诚既没有吃海鲜。也没有喝蜂蜜,怎么又这样了?和众医生会诊,终于确定是上次余毒未清。朱由诚的出兵计划再一次搁浅。
这一次又病倒了十天。
天启五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李嵩再次来到锦衣卫军营。
这次李嵩带来的随众中有一个人,朱由诚认识。就是上次偷懒的吴孝杰。见到高官,随众们笑得都很谄媚,不过吴孝杰的笑容里似乎另有深意。
朱由诚心头一动,一个下人再怎么偷懒,也不可能当着主人的面说容易被识破的谎言。况且吴孝杰当时根本什么都没说,李嵩为什么判断他在找理由偷懒?那么当时吴孝杰究竟想说些什么?为什么会挨打?
海鲜与蜂蜜不能同吃是民间禁忌,吴孝杰作为土生土长的登州人,不可能不知道,莫非当时他正想提醒朱由诚,这才被教训了一顿。那么,李嵩是误会吴孝杰了?不对,李嵩虽然是新任的登州巡抚,但那些下属肯定把海鲜的禁忌都告诉了他,他应该也知道。那他为什么不提醒朱由诚,是不敢,还是另有深意?朱由诚身体健康,思维便灵活了不少,以前的没注意到的一系列疑点跳上心头。
还有,两次谈到出兵问题的时候,李嵩都推到第二天,结果当夜自己的身体就出问题了,这究竟是巧合,还是里面另有玄机?
朱由诚心里想,脸上却不露声色,冲着李嵩一行人点头微笑。
果然,在谈到出兵问题时,李嵩借口兵事需要听登州总兵的意见,邀请朱由诚第二天去巡抚衙门商议。
朱由诚心中越发狐疑,可是李嵩毕竟是一方大员,他也不好直接逼问。
正在这时,他瞥见吴孝杰趁人不注意,悄悄地往地上丢了两样东西,一个豆子,还有一片叶子,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
朱由诚趁人不备,悄悄捡起来。他放在鼻下一闻,药香扑鼻,知道是药材,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
既然是药,当然要询问专家的意见了。
喻嘉言接过叶子,看了看,又闻了闻,随手抛掉,道:“普通的树叶,随随便便在路边可以捡到几百斤。”
他又接过豆子,只看了一眼,便说道:“巴豆,有毒。普通人吃上一点,哇,一泄千里。”
树叶好解释,可能是不小心飘进吴孝杰的口袋,他清理一下口袋。但巴豆可不常见,要到药店才买得到。怪了,他丢一粒巴豆和一片树叶在地上,是想提醒朱由诚些什么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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