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苏清蕙低眉敛目,和席斐斐一起恭恭敬敬地给上首的长公主行礼。
长公主是一个美艳的宫装妇人,梳着朝天髻,发髻上插着一枚嵌红宝七尾凤钗,前额贴着烧蓝镶金花钿,缀着一对红翡翠滴珠耳环,手指上套着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整个人看起来端庄华贵,又不失明妍温和。
苏清蕙前世也是远远在宴席上见过的,知道静沅长公主并非看起来这般温和,上一世有个京官家的小姐,冲撞了长公主,直接被身边的嬷嬷抡了几巴掌,当场那姑娘就吐出了一颗沾着血的牙。是以,苏清蕙面上十分恭敬。
长公主觑眼一看下头立着的十四五岁的女孩儿,见其脸盘儿周正,有着江南女孩儿的婉约柔美,一双清凌凌的大眼里流露两分恰到的惶恐,心里微微满意,虚虚抬着手道:“今个求个热闹罢了,不必多礼!”却也是等着苏清蕙把礼行完了。
喝了一口花茶,道:“前头郑家小子和杨家小子在争执,说苏家姑娘才是江南名副其实的才女,众位夫人都说要见一见。”说着,话音一扬,朝着在座的各位夫人笑道:“你们可都瞅见了,这江南的才女是不是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
杨楚雄言之凿凿地认为所谓才女也至多不过是,在男子温书时,侍侯在一旁红袖添香,他一向是个不学无术好女色的,寻常人也就听一耳朵罢了,偏郑家小子,生平对安言师傅的夫婿程明昭最为敬佩,连带着也非常艳羡夫妻二人一起收录金石的佳话。
自是见不得这等有辱斯文的人,那般污言秽语地蔑视江南才女!
都是乳臭未干的小子,最易冲动,两言不合,便杠上了,郑致虽然身量瘦弱,却是个脑袋机灵的,惯会用巧劲,扭打在一块的时候,就往人家的胳肢窝、腰上、膝盖使力气,疼的杨楚雄宛若遭了一场大刑,以后遇到这个郑家的小个子都绕路走。
说起来,郑家小子和杨楚雄起的争执,不过是勋贵和世家常有的事,稀奇的是,长公主竟特地召苏清蕙这么个打眼一看便毫无关系的人过来问话。
明远侯家的夫人自晋王被赐了府,便将女儿的婚事求到长公主面前的,此时自是接话茬笑道:“公主惯会欺负人家小女孩儿,我瞅着这苏家姑娘可比我家那猴儿还水灵呢,果真是江南的水土养人!”
苏清蕙微微捏着帕子,脸上露出一点红晕,摸不透这帮贵人喊她来到底为何?
不一会,便听到左前面一个妇人凉凉地笑道:“哎呦,我看着这姑娘一直眼熟,像是我儿从南方新带回来的丫鬟,原来果然是苏家姑娘啊,听说你和汐儿还是堂姊妹来着!”
苏清蕙一进来便觉察到有一道灼人的目光,现在想来,这是杨国公府的夫人胡氏,抬头笑道:“这位夫人怕是误会了,我苏家还没有给人家做丫鬟的小姐,便是大伯一心授业解道,无心经济一事,也尚不至于卖女儿的,不过,我家确实有一个叫汐儿的妹妹,几月前收了杨国公府世子正经的纳妾文书,来了京城的,夫人认识?”
杨胡氏气得端着茶盏的手在抖,旁边的明远侯夫人冷望着苏清蕙道:“世子还未娶妻,怎会纳妾,苏家姑娘可莫口无遮拦!”京城里稍微有些脸面的人家,都忌讳未娶妻便纳妾的,没名没分的通房又是一说。
杨胡氏和原来的席胡氏都出自明远侯府,和明远侯夫人是姑嫂,这个关节,二人自是一致对外的!
苏清蕙皱着眉道:“难道良妾便是丫鬟不成,我家汐儿妹妹虽是庶出,却也是杨世子一而再再而三上门,伯父感其诚心,才许了的!”
这话一出,众位夫人看向苏清蕙和杨胡氏的眼神都有些怪异,一个竟敢当着长公主的面说什么良妾丫鬟,谁都知道长公主的娘是束妃娘娘,也是皇家的妾,一个是自家儿子死乞白赖从苏家弄回来的美人,还有脸来打苏家的脸!
杨夫人踩着苏家的脸面往地里踩,苏清蕙也是不耐烦给这人脸面的,见杨胡氏怒目看过来,颔首笑着,并不理会,不过是前些日子杨楚雄和苏清汐在她家吃了慢待,这是来找她撒气呢!
尾座的苏侯氏,一早便提着心,此时见杨夫人动怒,紧张地看了看女儿,见女儿气定神闲,前倾的身子又慢慢坐正了,这群妇人明显对蕙蕙不怀好意!
席斐斐翻了翻白眼,一群老婆娘,欺负个小姑娘,还误会不误会的!对着首座的长公主盈盈笑道:“公主娘娘,你可得搭把手,这京里的贵夫人看着蕙蕙太漂亮可人了,这都想生吃了呢!”
一旁的明远侯夫人板着脸道:“斐斐,长公主面前,休得无礼!不要让人非议席家的教养!”柿子都挑软的捏,这姑娘们在湖边闹得时候,长公主府的丫鬟便已经在这里报过了,她不好落席府的面子,倒是好为难这新进京的苏家来杀鸡儆猴。
真当这京城是一群乡下丫头可以撒野的地方呢!
席斐斐看着那一本正经的脸,气笑了,“呵,席家的教养就不劳侯夫人操心了,我倒想知道,哪家的规矩,可以由着你们这么光明正大地欺负人!下回进宫倒好请教下皇后娘娘!”她想说太后娘娘来着,又觉得没必要给她老人家拉仇恨。
这话一出,长公主面皮上都有些挂不住,明远侯夫人和杨国公夫人一早便在她耳边埋汰苏家姑娘,吴嬷嬷打听来不过是一个四品家的小姐,由着那姑嫂二人在她府上消消气,也无不可,这才随着二人闹的,没想到这苏家姑娘和席家姑娘都是倒刺儿!
门外忽地响起一串熟悉的笑声,“是不是我来迟了,远远地便听见你们在叫嚷着,啧啧,这是要唱大戏不成?”
来的正是定远侯夫人,她一进门瞥见孤单单地站在中央的苏清蕙和斐斐,心下不由暗叹,这帮吸血的夫人,欺负两个小姑娘,也太无耻了些,走到长公主下手坐下,脆声道:“好久没见到你俩了,今个你俩唱戏不成,在那傻站这干嘛,来,过来!”
两个姑娘缓步过去,定远侯夫人拉着两人手,对尾座的苏侯氏道:“苏夫人,我越看清蕙越喜欢,倒想带回去做女儿呢!”
苏侯氏微微一愣,她以前在仓佑城便听说,定远侯府掌管着藜国的财脉,深得历代皇帝的信任,这一代定远侯更是历经了两朝,一直盛宠不衰,却一直无一儿半女,和夫人伉俪情深,一直不曾纳妾买婢。
苏侯氏一时看着定远侯夫人,摸不透她是玩笑还是说真的,如果说真的,清蕙做了定远侯府的女儿,便是定了三婚五婚,整个京城的公子哥怕都是抢着娶的,只是……
在众人嫉妒的冒火的眼神里,苏侯氏竟柔柔地开口道:“夫人好意妾身领了,只是,我苏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孩儿,倒是有些舍不得,还望夫人勿怪!”
定远侯夫人看向苏侯氏的眼里带了两分赞赏,是个清正的人家,她虽有心要帮清蕙和贺承,可是,若是苏侯氏一口应承了,她免不得还是要低看苏家一等的,此时看着苏侯氏倒有几分真心道:“苏家素来疼女儿,只是,你家蕙蕙养的太可人疼了,我膝下又无半息血脉,夫人若是舍不得,给我做个干女儿也好的!”
定远侯夫人说的诚恳,却更惹得苏侯氏心有戚戚焉,对着清蕙道:“难得侯夫人抬举,蕙蕙还不叫声干娘!”
苏清蕙完全没有缓过神来,被席斐斐一扯,小声喊了声:“干娘!”
定远侯夫人握着那柔滑丰润的手,眼神愈加明亮,笑道:“好,好,今个先说了,改明儿,再请诸位夫人去我府上吃席面去!”却是将手上的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子一滑,套到了苏清蕙的手上:“这是藜泽长公主以前给我套上的,你们小姑娘带着正合适!”
厅里众人都默了默,定远侯府没有子嗣,便是干女儿,以后出嫁,几十台嫁妆也是少的,一时众人看着苏清蕙,开始默默盘算娶这么一房儿媳的好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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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中的给晋王选妃的长公主府的花宴过后,传说中的晋王妃并没有诞生,倒是晋王被派到了安王以前的封地,说是视察民情。
却是到年底都没有回来,现在黎贺承不比以前在123言情的时候,打个招呼便能随便跑,现在京城各处不知多少眼线看着,苏清蕙也不愿意他违抗皇命私自回京,给人留下把柄。
苏清蕙倒是从定远侯夫人那里收到了几封信。
苏清湄在腊月里大婚,苏清蕙挑了两套精致的金饰头面,并一封信,托人带回老家。
到了来年正月,黎贺承在信里说,三月初回来。却是注定错过了二月二十苏清蕙的及笄礼,及笄那日,定远侯夫人任正宾,赞者为席斐斐,有司请的是鸿胪寺副卿的夫人,定远侯夫人给苏清蕙取字为“云岫”,送了一套十二生肖的玉石镇纸。
及笄后,苏家的门槛再次被媒人踏破了,这回却是连苏侯氏也不曾与媒人打过一个照面,接待的都是林妈妈。
三月初三,席斐斐得两宫的青眼,被封为明珠郡主,和明珠郡主交好的苏清蕙,再一次水涨船高,媒人来的更勤了。
春暖花开,处处柳绿花红,苏清蕙抱着小白看着窗外的苦患树冒了新芽,长了绿叶,信又来了一封,人却还是迟迟没有动身。
到了三月中旬,黎贺承没有回来,三年一次的会试倒开始了,各州各地的学子如潮水般向京城涌来,原来会试是定在乡试第二年的三月的,只是去年圣上抱恙,推到了今年举行。
时隔大半年,苏清蕙又见到了张士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