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卢笏走出大牢的时候,心头还忍不住颤抖。
里头霉湿的空气里带着的阵阵恶臭,仿佛还萦绕在她的笔端,喉咙间又是一阵翻滚,忙捂着口,抢自压下心口的不适。
许是在潮湿阴暗的地方待了几天,乍一出来,竟觉得天光有些刺得人睁不开眼。
正往前走着,一辆马车忽停到她面前,正准备避让,下来一个仆妇过来道:“四小姐,三小姐有请!”
卢笏这才发现这妈妈像是卢府里的,迷糊糊地跟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在城东的茶楼处停下,卢笏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东大街,也是在这里,去年,她还曾和安宁郡主一起来喝茶的,也是在这里,她告诉安宁郡主,苏清蕙曾被贼人夜闯香闺。
“四小姐,三小姐在楼上等你!”带路的妈妈不紧不慢地道。
卢荻今个并未盛装打扮,一身八成新的湖蓝襦裙,手腕上套着一只羊脂白玉镯子,往那一坐,便是十分端庄娴静,那微微拿着茶盖拨茶叶沫子的右手,像是天然地带着几分飘逸。
见到卢笏过来,卢荻微微抬了抬头,身后的妈妈忙关了包厢的门,卢荻客气地道:“四妹妹坐,今儿一别,怕是你我也不会有再见的时候了!”卢荻的声音十分平淡。
卢笏嘲讽地笑了,“怎地,三姊姊,想必正值新婚燕之际,妹妹我当年抢你未婚夫婿的事,三姊姊都可以忘记了?哦,对,三姊姊现在的如意郎君,当年可是先看中妹妹我的,不知道三姊姊是用了什么手段,从妹妹这里抢了过去?”
李焕一开始确实是由李家老爷做主,和卢笏换了庚帖的,如果不是卢笏挑了张士钊这支高枝,确是没后来卢荻成为李夫人的可能性。
卢荻的眸中带了点鄙夷,看着卢笏笑的癫狂,手上的茶水,一个没忍住,就整个地泼在了卢笏的脸上,哼道:“今个妹妹又一次让三姊姊领会了,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卢笏抹了一把脸上的茶叶,冷声道:“我无耻,不要脸,你是冰山上的雪莲,圣洁,冰清,那请问美的不可方物的卢家三小姐,你今个约个贱人在此处,是为了喝茶?”
侍女又重新给卢荻上了一盏茶,卢荻看着上头氤氲的热气,道:“晋王爷答应放你出来,前提是你要去仓佑城的青芜庵出家修行,马车已经给你备好了,今个便上路吧!”
卢荻见卢笏表情惊恐,笑了笑道:“不要试图逃,晋王爷的人会一路护送你,那庵子,晋王已经打点好了!姊姊祝妹妹能够在庵里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卢笏万没想到,等着她的会是这般结局,卢家和张府都不会看着她戴罪死在牢里,她是卢家的小姐,张府小公子的生母,所以,她卢笏不能有污名,她们想到了将她送到庵里!
呵,真是好计谋!
她准备了折腾了这么久,自以为能谋的张家,成为站在张士钊身后的女子,却成了他往昔的背景。
卢笏觉得喉头发腥,紧紧咬着牙,恨恨地看着面前泰然自若,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卢荻!
微微启口道:“便是我低到尘埃,我依旧是爹爹曾经最疼爱的小女儿,他唯一的掌上明珠,你和你娘,永远只配在我和我娘面前摇尾乞怜,就算我去了庵里,我的儿子,依旧会比你的儿子站的更高更远!”
卢荻身后的妈妈,见卢笏已然有几分骇然,忙扭着她下了楼,直接塞到马车里。
卢荻从二楼窗户上看着车轱辘留下的一串串印记,恍惚中想起小时候,卢府后院里你追我闹的两个小姊妹!
那时候爹爹独宠卢笏的姨娘,府里什么最好的最稀罕的都是卢笏和姨娘的,她常常陪着母亲默默抹眼泪。
从她有记忆以来,一直到十四岁,卢笏一直是她生命里绕不过去的阴影,后来爹爹去世了,她和母亲并不觉得哀伤,反而有一种解脱,以后卢府便是她们正房的天下了!
可是母亲和她,都做不到决绝,她们绕过了卢笏,以致卢笏起了歹念夺她的姻缘!
到那时,母亲才反省,卢笏就是一匹养不熟的狼!
走到今日,她对卢笏是有怨恨的,而今日以后,这个曾经让她一直饱受煎熬与痛苦的妹妹,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了。
卢荻回在柳叶巷尾的李府时,李焕正在书房里看书,从窗户里见到卢荻回来,心间有些复杂。
他是知道卢荻前些日子去了晋王府找了晋王妃,他本意是不愿意卢荻去的,毕竟,虽然清蕙不说,可是,他们毕竟在一个屋檐下待了几年,他对清蕙的性格还是有些了解的,便是以他和苏府的情分,清蕙也不会拒绝卢荻!
什么卢笏影响了卢家的名声,李焕一点都不关心,他不想让晋王妃为难,那晚,也是他和卢荻成婚以来,第一次闹矛盾!
他不愿意她去找晋王妃,她去铁了心要去!
在院子里头的卢荻也看到了书房内的李焕,微微提了一点裙摆,上了台阶,推开书房的门,窗台上一盆君子兰清清幽幽地展着叶儿。
李焕并不看她,摇头晃脑地念叨:“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
卢荻也不在意,兀自开口道:“夫君,我自问不比苏清蕙差,只是你遇到她的时间早些罢了!”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
李焕仿佛没有听到卢荻的话罢,依旧自顾自地读着,卢荻看了一会,落寞地退出书房。
里头的李焕神经质似地一遍遍背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当夜府里众人都睡熟以后,李焕留了张字条在书房里,背着一个小行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家。
管家报给卢荻,卢荻也只从书桌上的镇纸下,摸到一个小纸条,上头写着:“云游四方,勿挂,勿念!”
嫁到李府一直以端庄雅静示人的卢荻,头一回发了疯似地扔着桌上的东西!
*
苏清蕙月半才从苏侯氏那里听到李焕云游的消息,心里一时不无慨叹,她以为,上辈子是她耽搁了李焕的仕途,重来一辈子,李焕还是选择了云游四方。
苏清蕙吃盅里的燕窝,递给绿意,用娟帕擦了擦嘴角,问道:“白芷那边如何了?”
绿意一边将碗筷收拾到托盘上,一边回道:“奴婢今个去看了,气色已经去前几日好了许多,现在就剩下好好休养筋骨了!”
二人正说着,骊儿的奶娘抱着骊儿匆匆地跑过来,一边抚着骊儿的小脑袋,一边气喘吁吁地道:“小公子,不见,不见了!”
苏清蕙脑子一翁,瞪大着眼看向奶娘,“你们不是在后花园里看金鱼?”
在密室里的日子,怕两个孩子无聊,钓了好些鱼养在屋里,给两个小孩看着往,看惯了,没有反而会急,是以,两个奶娘每日午后都会抱;骊儿和仓佑去湖边看鱼。
贺承特地在湖边设了栏杆,确保两个孩子不会一不下心掉落下去。
“王妃,土匪,土匪啊,抢了小公子,立马就没了踪影!”
奶娘有些语无伦次地道。
那人动手太快,她和同伴还没反应过来,小主子便被一把掠走了!
“那,那仓佑的奶娘呢!”苏清蕙犹不相信,她们是在晋王府,怎么会,哪来的歹人!
“她,她,跳湖了!”奶娘瑟缩着肩膀道。
小公子是王府正妃的嫡子,又是嫡长子,将来必定是要继承王府的,现在却在她的怀里被抢走了!
王爷和王妃肯定不会轻易饶过她!
“胡闹!”闻讯赶来的贺承,听到刚才那一句,忙斥道!
苏清蕙两步并做一步地扑到贺承怀里,全身像是被抽了筋骨一样,软软地靠着他,抓着贺承的胳膊道:“一定,一定要找回来!”
那一双向来清凌凌的大眼,此时溢满了眼泪,看向贺承时竟带了几分乞求和无助。
贺承知道她心里的恐惧,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低声哄着,“会找回来的,会找回来的!”
想起葬在玉山上的满儿,贺承心里满是创痛,这时候能够进王府偷的也唯有失踪了的黎凌吉和阿鲁特!
贺承知道清蕙心里的担忧,安抚了清蕙,贺承便立即派人通知了管三先生,让他加强各处城门的堵截!
除了定远侯,贺承还想到了一个人――张士钊!
京城李大大小小的客栈和落脚的农户,都被御林军查访了个遍。
而,张翰林带着小分队人马的失踪,并不为大家知悉。
很快,晋王妃的小公子被刺客抢走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度引起京城众人的恐慌,尤其是有孩子的人家,王府的小公子都能被夺走,何况他们这些平头百姓!( 就爱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