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主子小心。”福华小心的扶着云荍下马车,邱和也在一边半张着手护着。
云荍踩着花盆底小心的落在矮凳上,再一步终于脚踏实地的落在了地上。
举目四望,五月的草原已经绿意喜人,远处的矮坡上间或散落着一丛丛低矮的灌木,时不时有一队队侍卫骑着马巡视而过。
“主子,进去吧。”福华小声请示。
云荍点点头,随着福华进了身前的蒙古包。康熙早在一日前就已经到达安置了,她们这些妇孺却是今早才陆陆续续到达营地。未来的两三个月,这里就是她们的主要活动场所了,康熙在前头跟那些蒙古亲王们拉扯,云荍就负责在后头接见那些蒙古福晋们。
恩,还有那些蒙古格格们。
康熙消除蒙古对大清影响的心还是很坚定的,自他登基以来,除了早年有一个蒙古庶妃还早早去了之外,后宫就再没见蒙古旗的妃子了。不过这个局势估计撑不了多久了,毕竟太皇太后还在,早些年是外朝不稳无心顾及、后来又连着十来年没选秀,现在既然恢复了选秀,后宫一个蒙古族的妃子都没有就说不过去了。
康熙这次巡幸塞外,最主要的当然是震慑蒙古各部族,黑龙江-宁古塔边界的形式不好,沙俄一天比一天嚣张,若是叫沙俄跟蒙古这边哪个有贼心的勾搭上了,国家又该乱了。
顺带呢,康熙也私下交给了云荍一份名单,俱是他挑选过的身份高、对大清比较忠心、家里还有适龄女儿的,云荍的任务,就是在这些适龄女儿中看看哪个明白实力、老实、还不会惹事。明年又该选秀了,康熙情知这次定然是要收一个蒙古妃子的,不单是顺太皇太后的意,也是对蒙古部族的拉拢、安抚。既然无可避免,当然就要早作图谋,反正进了宫都是供在那儿当个佛,康熙当然是愿意挑一个有自知之明、能老老实实安享富贵的人。
云荍对这些女孩子是心存怜悯的,就像对宫里那些必须和亲蒙古的格格一样。其实对于宁楚格,她也想过到底应该怎么办,和亲到蒙古肯定是舍不得的,但是就算嫁在京里又怎么样呢?她对女儿的盼望不仅仅是能留在京里,而是希望她能平安顺遂、家庭和乐,甚至是那虚无缥缈的爱情,她都私心的想要宁楚格也能拥有。
可是可能吗?看看她自己,两世为人还不是敌不过现实。
想到最后她也不想了,云荍觉得,还是把宁楚格教养成一个独立自主、自尊自爱的女性更好些,未来是宁楚格的,应该由她自己选择,即使遇到了什么坎坷,她也能坚强的迈过去。而她这个当额娘的,只能是尽力给宁楚格创造能够选择的空间,以及,为她培养三个日后帮她撑腰的兄弟。
嗯,胤礿三兄弟在云荍眼中的作用,就是未来给宁楚格撑腰的兄弟。
……
当天晚上,草原上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晚宴,完全蒙古性的、粗犷豪爽的晚宴。大块的烤肉、味道有些怪怪的马奶酒、以及热血的摔跤表演,其实也不算表演,即使是在这种合家欢的氛围中,暗地里也是流淌着各种各样的试探的。
云荍她们女眷的位置在另一边,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你来我往,以及台下人的起哄声。
“贵妃娘娘,塔娜敬您,欢迎您来到美丽的草原。”稍显别扭的满语响起。
云荍循声望去,看到的是一个蜜色肤色、笑的有些牵强的女子。
云荍端起杯子,笑着回敬一下,轻微抿了一口就放下了。原谅她,实在是适应不了马奶酒这种奇怪的味道。
“塔娜是么,本宫记得塔娜在蒙语是明珠的意思,真是个好名字。”云荍笑着夸赞道。
塔娜喝完那杯马奶酒就放松了些,不想云荍竟然开口夸她,当下有些局促的道:“谢娘娘夸赞。”
云荍有些讶异,实在塔娜的表现跟她印象中的那些蒙古姑娘差别有些大,就是同桌的其他蒙古姑娘也不像她这样的,当下又好奇地问道:“你是哪家的?”
听到这个问题,塔娜当下心里就是一个咯噔,她都能感受到旁边同为蒙古格格的几人嫉恨的视线了,有心不答却又收到额吉警告的目光,只能勉强道:“臣女的阿爸是和塔。”
云荍当然感觉到了她的勉强,视线一扫,就明白了个大概。就像每年的秀女一样,有千方百计想进宫的,就有不想进宫的。而这次的见面可以说是明年选秀时候的一个先期考察了,来的人最起码都是家里想让她们进宫的,那些个目露嫉恨的就是自己也想入宫的,而塔娜,大概就是属于不想进宫却因着家里不得不来的那类了。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系,云荍也就兴致缺缺了。本来她只是对塔娜的表现有些好奇随口一问,却直接被人解读为她看好塔娜,被看重的人不乐意,自觉被抢了风头的人又暗自咬牙。
人啊,就是这么没趣,一旦身在高位,你就不能拥有普通的、单纯的情绪了,因为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词都会被人拿来做出千百种解读,再生成不可预料的后果。
云荍明白了自己的定位,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她就成了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温柔可亲的微笑、却又让人觉得只可远观的高岭之花。
闹到了快子时,云荍才得以回到自己的帐篷。
“主子,皇上去了德妃那儿。”福华在云荍身后轻声道。
云荍轻嗯一声表示知道,又催促道:“快些卸了去歇息,今天真是累死了。”
福华手上动作加快,青禾也在一边递上热腾腾的帕子,云荍就着擦了脸和脖子。今天也不想沐浴了,只想赶紧躺下去闭上眼睛。
安眠的一夜,完全没发生什么认床失眠的状况。
“快,快去请太医!德妃娘娘晕倒了1”
一道声音瞬间扰乱了早晨的安宁,喧嚣顿起。
不,已经巳时中了,算不得早上了。
云荍揉着眼睛坐起身,叫到:“福华。”
掀起帐帘的却是青禾:“主子醒了,奴才扶您起来。福华姐姐刚刚出去了。”
“做什么去了?还有外面,何事这么吵?”云荍有些不满,难得能睡觉睡到自然醒,硬生生被人给坏了。
“奴婢也不大清楚,就是刚刚后头有人喊,说什么德妃娘娘晕倒了,才吵闹起来的,福华姐姐就是去寻问此事的。”
不知道为什么,云荍眉头直跳,直觉有些不好,于是吩咐道:“洗漱快些,衣服挑淡雅些的。”不管有事没事,她得先做到不功不过。
还没等她洗漱完,福华就先一步回来了,面色有些难看,也不等云荍问就开口道:“七阿哥没了。”
“什么?”云荍不敢相信,“你是说胤祚没了?”
“是。”福华点头道,“听说皇上和德妃娘娘正用着早膳呢,京城的加急信使就来了,被直接带到德妃娘娘的账外回禀,好多人都听到了,德妃娘娘当时就晕了。”
“这…怎么会?”云荍犹自不信,明明她们走了才不过二十来天,彼时胤祚还是活蹦乱跳的,“可有说是因为什么?”
“没有,德妃娘娘晕了后,皇上吩咐人叫太医,就直接带着那信使回前头去了。”福华道。
“重挑一套素净的,给本宫更衣。”云荍当下有了决断。
“福华先去德妃那里看着,本宫随后就来。”
“是。”
云荍换完衣服匆匆赶到德妃的居所,太医已经诊完脉候着了,德妃却还没醒。
“怎么回事?德妃怎么没醒!”
“回贵妃娘娘,德妃娘娘是急怒攻心一时闭气晕了过去,需要施针才能醒过来。”太医回道。
“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快施针!”云荍都要发火了。
“臣遵旨。”太医忐忑的对闻月道,“还请这位姑娘将帐帘掀起。”
闻月犹豫的看向云荍,云荍都要郁卒了,妈的又不是脱光了,只不过是躺在床上而已,还穿的整整齐齐的,有什么不能看的。
“掀。”
太医目不斜视的几针下去,很快便看到德妃眼珠转动了几下,眼皮慢慢掀开。
开始可能还有点懵,德妃并没有什么反应。
“妹妹觉得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云荍上前,轻声询问道。
德妃却猛地起身,差点撞上俯身的云荍。
一把拨开站在床前的云荍,德妃翻身下床,高声道:“皇上!皇上呢,本宫要见皇上,本宫要回京!小七,小七等着额娘,额娘这就回来了。”
云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福华在后头扶住了她。
德妃的暴起谁都没料到,就云荍站稳这会儿,德妃已经冲出了帐篷,看样子是冲着康熙去的。
“走,跟上。”云荍放开福华的手,也疾步跟了上去。
能拦下德妃最好,拦不下也要跟上去表示关心。
你看,这就是活生生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