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一张桌面隔开来,对面这个总是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是我的老爸。可此时的他不再意气风发他眼里涌动着无法言说的哀恸,全因着女儿言语的利剑。
是的,我伤了他。伤到了他心里。一边表达着我想你们活得长长久久,我爱你们;一边又说着我喜欢王之夏,其实我是个gay。
《面子》里面是这样讲的,她说你怎么可以一口气说这两件事情,一面说爱我一面这样伤我的心。
妈妈眼里的女儿是残忍的,企图以爱的名义把两件不搭界的事情混淆视听。
当时对此琢磨了好久,为什么是两件又为何是一件?
因为我爱你,但我也舍弃不了她,所以我希望你也能爱她。这是一个软性胁迫以爱为命的软暴力,因为我爱你并且我知道你的爱多过于我的,所以我挟持了你的爱来为我做一些事情。
这算不算不择手段的以达目的?
沉默良久,他想保持住的微笑只能苦涩的僵僵的挂在脸上。他点了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眼镜后面的痛楚便看得不大清了。很快吸完一支,在烟灰盘里静静地摁灭,碾了又碾,有一点零星细碎的火星还没亮到透彻便又静静地熄了。
点燃了第二根,他开口讲了话。
“你这样是不好的。”一开口,涩涩的,低沉暗哑,藏也藏不住的苦让人听了心里又酸又涨,涨得像个卯足了劲的气球横在胸腔隔膜里,挤得人难受一张嘴就要爆掉。
老杨用了“不好”这个词,他没有说不对或是武断你错了。这意味着他并未把我当作个神经病患者或是精神有问题的,他理解且懂得“喜欢王之夏”背后隐含的那个词。它尖锐带刺,它使人惴惴不安,它让为人父母的心力交瘁。
他的女儿也一直在维持两颊上的微笑,但感觉它有些像一个不易坚守的平衡,尽管一再小心了去顾看着,但仍是不受控制。
对于你们来说或许是不好,可对我来讲她还真是极好。无论事或人。
这个气氛简直是个没有经过阳光照射的酸涩带苦长歪了的坏果子,灰蒙蒙的青,让人看了就胃酸牙酸。透不过气。楼主站起身借口去了个洗手间,眼睛有点红红的,对着镜子深深吸气呼气,给钙钙打了个电话,胡诌八道插科打诨一通。
洗了洗手,推开门出去了。
事情可以好好商量,但不想说着说着掉海里一样眼泪噼里啪啦的不要钱变成扑街的民国苦情戏。这又不是家里,公共场所哭得抽抽噎噎的总归不大好。要是发展成爷俩对着哭,那就更不好看了。
再坐下,气氛已经轻松一些了。
“不能正常的喜欢男孩子么?”
楼主对于这句关于正常的话,默默瞅了瞅,没支声。你这还是认为我有病,病得不轻。
老杨自己寻思了下,又改口。
“爸爸的意思不是你现在不正常,你还年轻,年纪还小,很多事情......”杨律师在思索着尽量不伤害楼主的措辞,“爸爸不是说你不懂事,而是到了我和你妈妈这个年纪你就会知道膝下有儿女陪伴的感觉。你小时候乖也不乖的,不听话的时候调皮捣蛋到不行,听话的时候又......我和你妈妈看着你从那么小一丁丁成长到这么大......”
这个话题短短续续,老杨讲得辛酸,可能是联想到了现在,怎么就长歪了呢一不留神的。
他又微微叹了口气,话锋一转。
“小启,爸爸现在还可以给你遮风挡雨,可是当我们老了那一天不能动了离开了,你怎么办?也不是说人活着就非要结婚生子抚育后代,现在年轻人的思想也不比从前了,不必循规蹈矩可以自由自在的活着,可是小启,爸爸问你,当你老了病了无法自理的时候,你让谁来照顾你?”
楼主想了想,只要钱到位了,伺候的肯定比亲儿子都到位。
“未雨绸缪是好,可是老爸,我们不能因为害怕未知就原地不动的吧?其实我知道你和老妈担心的都是我以后能不能过好,过得好不好幸福不幸福。这些我都晓得,不是不明白。”
老杨默默不语的认真听,楼主对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讲。不吐不快话就像洪水开了闸。
“我现在不能向你断言我和王之夏可以长长久久一成不变的走下去,如果我现在就向你信誓旦旦的保证我们能开心过一辈子那是我幼稚肤浅思想一点也不成熟。异性和同性都是一样的,没有区别,谁也无法保证。可是我不怕,我怕的是勉强着违背自己心意来我会后悔一辈子,我不想用后半生来忏悔我的前半生没有勇气和不负责!”
讲着讲着,眼前还是撩起了一层湿气。
老杨把手轻轻覆在桌面楼主的手背上,点着头应着,不带敷衍真心的应着,“我知道,爸爸知道!”
此时,喉咙有点哽,堵得慌。
“你也看见她了她对我很好的,老爸,她完全可以找一个让她无后顾之忧的男人或者女人,也不必......不必是我的......选择跟我在一起,她付出的勇气不是我能够想象的......”
转着圈的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
杨律师心疼的慌了神,递着纸巾就要凑过来。楼主当时脖子一梗,连忙阻止。
“你别过来!过来我该哭了!讨不讨厌!”
“好,好,我不过去!你别哭了,爸爸不对不该说你,你喜欢就好爸爸不拦着。”
杨律师坐立不安的。
楼主羞耻地抹眼泪,老杨说的话让憋回在眼眶里的又源源不断了,这感觉太丢面子当着亲爹哭鼻子楼主怎么就是一个这样的矫情货。好容易抹完眼泪,楼主把剩下的半杯咖啡咕咚咕咚喝了,又擦了擦嘴,开始教育老杨来掩盖自己的羞耻。
“什么你不对!你哪错了?你哪都没错!你没骂我也没打我的,我这就是矫情你们给我惯的臭脾气!”
老杨一把大手□□了一下亲闺女的脑袋瓜子。
“你也知道是我们给你惯的!”
“哎哟,轻点!”楼主佯怒地瞪一眼,扫了扫四周,“头型!这万一哪个少男少女看上我了呢,多没形象,多给你掉面子!”
“你个丫头片子,浑小子!”老杨笑骂着,伸手又过来打乱闺女的发型。
爷俩闹了一会,气氛又轻松了。老杨还主动给闺女点了根烟压惊。楼主抽了两口,心里还是有点难受没完全缓过来。我老爸太让人心疼了,都这样了,他还得哄着我照顾我的情绪他真是上辈子欠了我的,他怎么就这么倒霉生了我。
“爸,我就想你和老妈都能好好的,我想我们家都能好好的。”
“爸爸知道。你懂事就好。你好,我和你妈妈就好。”他眼里带着笑,嘴边也挂着笑,顿了顿,“你妈妈那边......”又停了停,轻轻一个哎,叹出了无奈,“先等等再给她讲,找个合适的机会慢慢跟她说。她那人雷声大雨点小的,要是骂你两句打你几下,你就忍着点。”
“没事,我不跟她一样的。”楼主保证。
杨律师一个嗔怪幽怨的眼神瞥过来,差点没电到楼主。
随后他又笑,他说他的女儿很优秀,所以才能找到这么优秀的女朋友。楼主告诉他那次碰到李平易的事。果然,老李是不会主动分享这么逊的糗事。这么一讲,杨律师说他还真有点印象,吃饭喝酒的时候李平易好像真的提过王之夏,不过他嘴里的女人多了去了,杨律师也就左耳听右耳过的没在意。也不太愿意搭他那话茬,场面话能过就过了,表现得过于热衷老李就叨逼叨的没个完。
聊得很开心。
不过其实看起来轻松的言谈中能感觉到老杨是忧心的,他是把王之夏归纳为跟他平等的那个光怪陆离的染缸一般的大人圈子里,楼主在当爹的眼里只是个出入社会没几年的将将得长好的绿苗,什么都半懂不懂却又对一切事物保有高度的新鲜热忱感。
可假若站在一株植物的立场来讲,没有王之夏,楼主觉得无法光合作用合成叶绿素。
假若再一次站在一株绿色植物的立场来代言,就是它的向光性,植物向着光生长,而我向着王之夏生长。
先知说在阳光中发育,在夜的寂静中睡眠。
先知又说了,你不应当为穿门走户而敛翅,也不应当为恐惧到屋檐而低头,更不应当为怕墙壁崩裂而停止呼吸。
总归是要朝前走的。
未雨绸缪是好,可是我不会害怕得原地不动。
“哪天把她带家里吧,吃个饭,你妈妈也念叨了好久不是么?还有她――”杨律师的表情一时间有点五味陈杂。
“还有小子嫣。”当女儿的心有灵犀给他补齐后半句,想了想又添了句,“她得叫你爷爷呢。”
“是,是。哎呀,我可是比老王要早一步当爷爷抱上小孙女咯!”讲完他忽地眉头一紧,眼中疑惑闪过,脱口就道:“诶?你和雨桐......”
呵,明显有点讲不下去了。
“我和她什么呀?您可真逗,想象力这么丰盛,不当私家侦探您还真可惜了!柯南看多了吧!叫你不要陪着老妈看那些个烧脑子的韩剧......”
楼主也有点讲不下去了,越撇越撇不清这就叫急于撇清越发引人怀疑。
“......没,我没那么想。”老杨说的言不由衷。
“跟你王叔叔家关系这么好......”造了孽了,还是不能放心。
他又说不下去了。
那种凌乱糟心的感觉楼主充分的感应到了。
“能有什么事啊!”楼主用炸毛的气质安抚老杨,“安啦,没事!”
王雨桐啊,我今天一没抹黑你,二没把咱俩的事抖出来,你也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