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药池的水翻腾着,白气弥漫了整个房间,外面冰天雪地,里面犹如蒸笼。
青鸢边擦拭着额头的汗水,边给师父递针。
这种蛊是一种非常细小生长繁殖快速的毒虫蛊,用药物可以抑制它的繁殖,所以在没有毒发的时候,与常人无异,一旦断了药,药效过后,血液中毒虫蛊便会钻出血管集中到胃部肠道,汲取营养,迅速长大,会引起中毒之人吐虫卵,拉虫卵等症状,三日之后那些虫卵便会破出,为了获得空气,它们就会疯狂地在极短的时间内咬破中毒者的内脏,它们会四处乱窜,中蛊者需要三四个时辰才会完全死透。可以说相当恐怖。
此刻雨柔体内的虫卵已经很多了,他催吐了几次,吐出的虫卵有满满一碗,雨柔脸色铁青,浑身不适,她觉得她快死了。青鸢也看得觉得恶心,她拿着手绢按着嘴,不忍看。
魂不归又给雨柔灌下了一碗黑漆漆的药。青鸢帮忙着又是让她吐又是让她拉,上吐下泻得折腾了个遍,直到她胃里吐出黄绿色的水,拉出来的也再也没有卵。雨柔已经去了半条命。
他又喂了她一瓶毒药,雨柔吃了之后立马口吐黑血,腹部绞痛,在地上打滚。
青鸢害怕得哭了:“师父,这点绛红是极为毒的药,会不会毒死她!”
魂不归一脸严谨,成竹在胸:“只要把握好解毒时间,死不了。”
雨柔又开始吐,直到吐出红白交加的东西,红色是血,白色是虫卵壳子。她便出的也是血。
魂不归迅速又给她吃下了一颗解药,对青鸢解释道:“这种毒药可以杀死任何活物,为了防止她的胃部还有未吐尽的虫卵,必须以毒攻毒。”
青鸢看得胆战心惊,师父真下得了手,不惜让师妹的胃和肠道损伤,但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他将她扔进药池里,自从雨柔第一天到九渺峰开始,他就在研制一种药,可以通过肌肤渗入人的血脉,他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哪怕他嘴上说不再救雨柔,他还是有一点小小的私心的,那就是他一定要破了墨子高的蛊毒,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挑战。
他用洛书无比深厚的内力,将水池的温度提高了一倍,肌肤感到灼烫,整个室内烟雾袅绕。
他在雾气中,一件一件脱掉了雨柔的衣裳。他将手掌贴在她的脊背处,他一震,面有心疼之色,她原来这般瘦,这般单薄,他收回了思绪,用真气不断催动她的血脉,水池里的药物不断渗入她的体内,直到药物在她周身上下行走了二十余便,魂不归才收起掌。
他用内力划开了她的皮肤,将她的血取了出来,滴入一个瓶子里摇晃了几下,他对着青鸢道:“这瓶子里的是尸粉,倘若她的血液之中还有蛊毒,遇到尸粉会即刻孵化,现在她的蛊毒已经清了。”
青鸢点点头,惊惧地看着魂不归,颤抖地道:“师父,您的头发……您的头发……”
“头发怎了?”魂不归从水池中站起身子,披上衣服,他看到了镜子中自己一头乌黑的长发此刻由头顶开始变白,看来不出几日,他就会一头白发了。他拍了拍青鸢的脑袋,“徒儿不必怕,师父换种发色,也依然清俊出尘。”
青鸢的眼里有点点泪光。师父耗费了太多的功力,她扶住他:“师父,您好好睡一觉吧?”青鸢没敢把师兄弟们下山至今未归的消息告诉师父,怕师父担心。
魂不归摇摇手:“不必,师父得马上为穆天息接骨。”
“师父,您不是不医穆家的人吗?”青鸢从师父的床头摸出药瓶子,倒了几粒出来递给他。
魂不归接过就吃了下去,稍稍调息了片刻。
“雨柔说的对,师父如今不能护你们,也不想你们年纪轻轻就命丧黄泉,治了他,换你们一命。”
“师父,您治了他,轩辕灼就会放过我们吗?”
“轩辕灼不会放过师父,但是穆天息有能力保你们的命。”
青鸢噗通一声跪地,双手抱住师父的腿:“师父,青鸢不要你死,师父去哪里,青鸢也去哪里,师父死了,青鸢也不活了。”
魂不归抬起了她的脑袋,蹲了下来,用手指擦去她的眼泪:“傻丫头,师父答应你,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青鸢泪流满面,眼里满含着对师父的倾慕,她咬了咬朱唇:“师父,徒儿喜欢您。”
魂不归抚摸着她的秀发:“傻孩子,你还小,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青鸢已经十六岁了,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不喜欢,青鸢喜欢师父,青鸢不要做师父的徒弟,要做师父的女人!”青鸢的眼里有一种倔强,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不敢向师父表露心意,可是今天,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魂不归愣在了原地,他精神一恍惚,颓坐在地,看着青鸢,这个和他朝夕相处六年的丫头,如今真的是长大了。他习惯了像孩子那样宠爱她们,如今看到青鸢那炽热的目光,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青鸢。
青鸢,扑了上去,吻上了师父冰凉的嘴唇,可是师父没有回应,他只是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她。最后,他叹了口气道:“青鸢,师父是不能喜欢任何人的。”
“为什么?师父那么多年孤身一人,难道不寂寞吗?”青鸢坐在师父的对面,既然说开了,也没什么好难为情的了。
魂不归捂着心口:“师父命不长,能活一天是一天,你还年轻,应该找个健康的男人照顾你一生。”
“青鸢不管!青鸢爱的是师父,师父是青鸢的天和地,没有师父,青鸢活着就没有了意义,师父你能接受我吗?”
“我们是师徒,这不合常理。”
“师父曾经不是也想娶雨柔师妹吗?你不是说没有血缘关系就没有关系的吗?”
魂不归心想原来这丫头偷听了:“……师父那是和她开玩笑呢,做不得真。徒儿乖,天都快亮了,赶紧去眯会眼。”
魂不归起身,拍了拍青鸢的脑袋,温和却带着威严:“以后不许再说喜欢师父这种话,师父永远都是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若再想些乱七八糟的,师父就将你逐出师门。记住了吗?”
青鸢含泪羞愤:“师父,你骗人!你明明不在乎那些世俗礼仪,你从来都不在乎!”青鸢哭着跑了出去。
魂不归捂着胸口,倒退了几步坐到了凳子上,他感觉浑身发虚,青鸢这孩子一闹,更让他心烦意乱。
雨柔躺在床上和死了一样,不过她不会死了,他看了她一眼,人生真的是很奇怪,他曾经一直执着的东西,如今他打算放弃了,觉得也不是那么难,他怀了十几年的恨,到头来不过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仇人依旧按照自然规律生老病死,他不能手刃仇人,却固执地抱着不医穆家人的心态来复仇,而事实上他对一个5岁的孩子见死不救,却失去了更多无辜的生命,他开始反思自己,于是他默认了雨柔的话,这次他不能让悲剧重演,他治穆天息,希望能够换来九渺峰上那些可怜的孩子的生存。
他就坐着休息了片刻。
雨柔醒转的时候,双眸晶晶亮看着魂不归,天已经大亮了,太阳的光芒照进了屋子,而她还活着,她有一种重获新生的喜悦,师父果然名不虚传,她脸上的兴奋之情一下子凝结了,师父的头发白了?
她起身,抚摸着师父的头发,还是那么柔顺,只是……
魂不归睁开了眼,微微笑:“徒儿醒了。师父的新发色是不是很好看?”
雨柔慌忙揉了揉自己的脸,露出一个欣赏的表情:“是,很潮流,很时尚的颜色,更像神仙了。”
“还是徒儿最懂得欣赏师父。好了,你现在死不了了,师父罚你再去堆几个兴高采烈的雪人,等师父给穆天息接完骨,还要吃一盘芙蓉糕,你得亲自做。”
“好!没问题!那个,罚抄的呢”
“还欠多少,继续补。”魂不归不依不饶,“洛书,倒背可以不背,顺背必须背会!”
雨柔高兴地点点头,她觉得这是她穿越之后最开心的一天,等师父治好了穆天息,她就和他一拍两散,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留在上山和师父待在一起其实也挺好。
“徒儿啊,师父先去准备准备,你不急着抄,脸色差得像鬼一样,先喝下这盅养肠胃的药粥。”师父指了指桌上的褐色陶罐。
“嗯嗯!”雨柔早就闻到了香味,饥肠辘辘,她吃完药粥,又去捏了芙蓉糕,往锅里一蒸,才去找穆天息,然后把师父的愿望和他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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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天息的房门一整晚都没有关过。
雪落在门口一地。
无常原本是要替他关门的,可是他说不必,他要看着太阳升起来。
太阳升起来了,金色洒在雪上,如梦似幻。
她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他看着门前的雪出神。
在乌托莫合的城墙上,她坠落的时候,他曾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如今她的死讯要是传来,他还会为她死吗?
答案是否定的,这一次他不会死了,他会活着然后记着她。
死,是一种逃避,他会遵守她的遗言的,好好活着。
没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哪怕再喜欢的人。时间总能冲淡一切。
当她一脸青灰色地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眼里的迷惑欣喜交织着一闪而过,复而挖苦道:“你这是人还是鬼?”
“是鬼!”雨柔伸出两爪,“我死得好惨啊~~~~”
天息板着脸,瞪了她一眼:“幼稚!”
雨柔收起了爪子:“你这人真是无趣啊!”
“兜来兜去,绕了圈回到原点,真不知道你在瞎忙活什么。”
“谁说我在瞎忙活?我师父答应治你了!”雨柔撇了眼无常,无常的神情没有改变,但是显然眼里多了种情绪。那种情绪让他雕塑般的容颜鲜活了起来。
“魂不归居然会同意?”穆天息沉吟了翻,“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雨柔心里起了试探的心思,她狡黠地道:“很简单啊,我嫁给他,他治你,你得四肢,他得人!”
穆天息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如果他的手能用力的话,他一定会捏碎扶手柄的,他死死盯着雨柔,语调说不出的阴冷:“你居然出卖自己?”
雨柔看了看他的表情,他这是什么态度?“你说话别这么难听好不好,什么叫出卖自己?就算出卖也是为了你出卖自己!不过师父那么秀色可餐,对我又好,我觉得这挺划算,我们各取所需,你不应该高兴吗?”
“陈雨柔,你真这么想?”七公子隐隐咬着牙。
“是!”雨柔笑眯眯的,心情真不错。
“那你还来我这里做什么?”七公子的胸膛起伏着。
“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啊!你应该庆祝一下,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生龙活虎,而我也找到一段好姻缘。你这么凶,又那么高高在上,请你喝喜酒就免了。我们各走各的,你杀你的人,我过我的生活。怎么样?”
“你做梦!你若是敢和他成亲,本王就杀光九渺峰上所有的人!你不信大可以试试。”
“果然暴虐成性啊!”雨柔心里很怀疑她是不是该去求师父别治他了,“话说,我师父都愿意治你了,你管我那么多干什么?我们的合作君子协定里面不包含你可以干涉我的终身大事吧?你说你是不是不讲理?我嫁给谁,你就杀光我全家?你怎么就这么恶毒呢?!”
“本王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那为了我要杀师父和九渺峰上所有的人,我悔婚,他一生气不治你了,那不是很亏?”
“不治便不治,本王不需要你出卖自己的身体换来的健全!”
“这会听上去你挺仗义的!那我喜欢师父,嫁给他又不算出卖身体,我一点不委屈,举手之劳,你就欣然接受吧?嗯?”雨柔无限诚恳。
穆天息:“无常,我们马上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无常:“主上,魂不归好不容易答应治你,我们这一走,轩辕灼把他们都杀了,你就要终身残疾了。”
穆天息:“残疾便残疾!”他的心冷了,他不想再看她一眼。“马上将我推离此地!”
“是!”无常看了眼雨柔,将他推了出去。
“穆天息,你给我站住!”雨柔喝住了他,“告诉我,为什么你宁愿不治自己,也不想我嫁给他。”
穆天息的嘴唇动了动:“非要说这么明白吗?”
“没错,我喜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雨柔在他身后站定,她就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她的心跳得很快,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样逼他,因为她实在难以忍受那种模糊不清的感觉,她想确定一下。
“因为天狼还有没有死,我们还是合作伙伴关系,你不能成亲,即便成亲了也不会有安生的日子。”
雨柔推开了无常,站到了他的跟前,气势汹汹的:“这就是你的理由?”
“你还想听到什么理由?”穆天息打量着她,面若覆了一层冷霜,乌发俊颜之下的双眸如墨玉般透着光。
雨柔的心沉了下去,她问:“你之前帮了我很多次,都是因为我们的协定,对吗?”
“不错。”穆天息承认。
“那你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给我送药?我从来都不觉得我的价值大到你亲自冒着死的危险。”
穆天息看着她:“这有何奇怪?这也是协议的范围。我护你安全,你为我办事。”
“原来这就是你的真实想法!”雨柔苦笑,果然是她自作多情了吗?她隐约觉得穆天息可能喜欢她,可是事实呢?事实就是――他,只是在遵守协议而已!这只是协议!!这种舍生忘死只是协议!!!
她眼睛一红,没有让那种酸涩的感觉继续,她憋了回去。她为什么要难过?可笑!
她承认,此刻她的心里仿佛住着一个张牙舞爪的疯子,她伸出尖锐的爪子想要把门板给挠穿了!!她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觉得堵,抓狂,那种感觉哪怕是和天佑分手都不曾有过,这一次她很在乎自己的自尊,对于感情,她有自己的骄傲,如果一个男人他连喜欢你都不愿意坦白,那他一定没有喜欢到坦白的程度,穆天息他心里怎么想的,她不知道,他太复杂,他的行为让她有过多次误解,也许真的是误解而已。
既然这样,她应该趁早和他划清界限,不要执迷不悟,她收拾了自己无限苦逼而又忐忑的心情,来回走了几步,鼓鼓腮帮子,做做脸部运动,其实她很想咆哮出来,拧住穆天息的肩膀前后摇晃,晃晕他,然后指着他大声质问:“你到底闹哪样?你说你是不是爱上我了呀?如果你爱上我了,我也不介意爱你一下的!!!”
可是她终究没这个胆,她是骨子里很害羞腼腆的孩纸,她还不能让自己瞬间成长为一脸皮有韧性和厚度的大婶,她最后说出来的话是:“看在你这么遵守协议的份上,告诉你实话,师父只有一个要求,要你护他九渺峰二十多条无辜之人的性命,你一定要做到,因为我用自己的生命和人格担保了你不会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作者有话要说:摇晃霸王们,粗来粗来!不粗来我就继续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