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到金宝神色有些为难,忙歉意的道:“阿弥陀佛,小僧不该这样问,公公当做没听见罢了。”
金宝知道他真挚,便也凑近了些许道:“不是奴才不愿意说,只是奴才也不知道,妙心小师傅,今天的事情,你可万万不可同不认识的人说——”
妙心忙道:“自然,自然,金宝公公放心。”
说笑间,两人便已经到了宝华殿,却不巧正见到慧觉站在宫门前朝外面张望,金宝清晰地见到慧觉见到妙心时,眼中的欣喜,但是对于为何妙心是被金宝送回来了,又是去了哪里,见了谁,他竟然都不过问,只是对着金宝点了点头表示了感谢,便将妙心带了回去。
拓跋玥让福清去调查当时一同前往昭化寺的下人们,却发现,竟然无人对平平无奇的禾曦有任何的印象,查下去几乎一无所知,就在事情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个小宫女暗中找到了福清。
道:“奴婢原来是未央宫服侍皇后娘娘的,公公之前问奴婢,奴婢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件事情,比较异常,那个时候,才住在寺里几日,奴才便无意中听见了巧儿姐姐跟皇后娘娘禀告说是曦才人,哦不对,是曦妃娘娘求了主持去了藏经楼。”
福清蹙眉,原来还真的有这种事情,他面色不变,嗯了一声继续道:“然后呢?”
那宫女见到福清态度还算是和缓,便继续道:“虽然不合常理,但是皇后娘娘也并不能用这个事情去找曦妃娘娘的麻烦,但是后面有一天夜里,寺里闹了起来,听说是藏经楼丢了东西,皇后娘娘正巧让奴婢去打听,奴婢去了,听说是丢了什么经书,但是主持没有说什么,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件事,妙心倒是并没有跟拓跋玥说,但是这宫女说的也并不详细,福清再问什么,她也答不出什么了,虽说也是服侍在兰若的身边的,但是毕竟不是心腹之人,能知道的事情必然很少。
不过也不算是一如所获,福清将自己调查到的东西告知了拓跋玥,拓跋玥忙让人悄悄的去昭化寺,将妙慧带来。
而人才派出去没多久,便听得外面有人来禀报,说是慧觉方丈求见。
拓跋玥和福清互相对视了一眼,均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疑惑,福清让宫人将人引进来,随后打发了殿内洒扫的下人出去了,慧觉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妙心。此时的妙心满脸通红,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躲在大人的身后,垂着头,手指不断的拈着衣角。
而慧觉却闲庭信步一般,神色从容,不卑不亢,他恭敬的施了一礼,随即从怀中拿出了一本破旧的书,书页都已经泛黄了,透露着陈旧的气息。
福清看了看拓跋玥,随即上前将那书籍接过,送到了拓跋玥的手边,拓跋玥垂眸,只见到上面是用古文字写的《姑苏国志》。
慧觉开门见山的道:“妙心已经将陛下的话告诉贫僧了,陛下应该是已经派人去了昭化寺了吧,陛下不必多此一举,当年曦妃娘娘想找到,就是这一本《姑苏国志》——”
拓跋玥看了看妙心,妙心心中畏惧,便下意识的道:“小僧——小僧只是怕给师兄热麻烦,这才告诉了师傅——陛下赎罪——陛下赎罪——”
慧觉见到妙心跪在地上,自己也双手合十的道:“妙心他既然已经答应了陛下,如此的确算是言而无信,但是还望陛下念在他少不更事,且又算是惦记自己师兄的份上能饶他一次,作为交换——”
慧觉的目光在拓跋玥手边的那本姑苏国志上看了一眼,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
拓跋玥只是随意翻看了一下,便见到这本书后明显的损坏的痕迹,他蹙眉道:“这本书后面的东西去哪里了?”
慧觉坦然道:“被人撕掉了——”
拓跋玥下意识的道:“被谁撕掉了?”
慧觉摇头道:“这个贫僧便不知道了,那人武功极高,只身便能闯进藏经楼,曦妃娘娘找到这本书的时候,后面已经被人撕掉了。”
拓跋玥的眉头锁的更深了,慧觉话中的深意已经很明显了,那黑衣人和禾曦,都是在找这一本书,只不过是禾曦晚了一步,也就是说,那小宫女说的藏经楼闹了贼,丢了经文,所指的也就是这件事情。
可是这书到底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能让这两人都趋之若鹜,而禾曦找这本书又是想要做什么呢?
众人见到拓跋玥半晌不说话,都面面相觑,还是慧觉张口道:“贫僧的徒弟妙慧,一直负责看守藏经楼,只不过他为人耿直,不会变通,若是陛下派人去强行询问,怕是会有所损伤。”
拓跋玥没有想到慧觉竟然这般自信,便也颔首道:“既然慧觉大师已经将朕想知道的都告诉朕了,那这妙慧师傅,朕便不用叫人去请了,只不过还有一事,朕不明白,希望大师能告知。”
慧觉下意识的转动了手心的佛珠,他温润的笑了笑,随即道:“陛下但说无妨——”
拓跋玥将手心覆在那本《姑苏国志》上,幽幽开口道:“从大师的口吻中,能听出您的这位妙慧师傅应该是武艺出众是吧。”
慧觉谦恭有礼,只是含笑道:“恪守其职——”
拓跋玥忽然嘴角迁出一抹笑意,像是一直狐狸,他道:“既然让他来看守藏经阁,想必必然是昭化寺的佛门重地了,为何让一个后宫女子随意出入?”
慧觉没有想到拓跋玥能从自己一句特别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话中,发现线索,可见这人心思缜密到了什么程度,他面色不变,忽然抬头道:“因为她想说她想救一个人——”
殿内瞬时便寂静无声了,福清几乎连呼吸都止住了,拓跋玥更是瞬间握紧了拳头,他忽然觉得心中一酸,眼眶便有些潮湿了,他一字一顿的道:“她——她可说了是救何人?”
慧觉却并不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拓跋玥,拓跋玥只觉得他的目光澄澈悲悯,好像是青天洒下的一米阳光,让人的心都跟着清明了起来。
慧觉摇头道:“具体是何人,贫僧并不知道,但是贫僧知道,那个时候,蜀中时疫,剩余的贫僧不敢妄自揣测——”
慧觉从养心殿离开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他出了养心殿的正门,正见到夕阳从高高的城墙上落下,留下了一抹灿辉,妙心仰着脸看着慧觉的侧颜,疑惑的道:“师傅,弟子不懂。”
慧觉转回身,有些爱恋的摸了摸妙心的小脑袋,笑道:“妙心,人活于世,无愧于心便可,或许我找到了渡人渡己的方法呢?”
他转回身,远远的看向了宫墙的另一处,哪里是一片废墟,整个宫殿还残留着大火烧过的痕迹,那正是秋露殿,慧觉的笑意里带着释然和从容,他率先离开,但是妙心还是不能理解慧觉话中的深意。
然而就在拓跋玥想再调查什么的时候,次日便从宝华殿传来了不好的消息,慧觉死了。
这个消息,即便是拓跋玥也是不能相信的,明明昨日,慧觉还好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他忙带着人去了宝华殿,才入了内殿,便听到了压抑的,小孩子的哭声,是妙心。
其余的僧人都是一脸悲伤的站在原地,只有妙心,伏在慧觉的床边,泣不成声,福清上前想将妙心搀扶起来,哪知道妙心哭的力气都没有了,被福清拉起来,便想着朝着慧觉的身上扑。
他是年纪最小的,如此悲情流露,就连站在一旁的金宝都忍不住的侧过脸去擦了擦眼泪。
拓跋玥见到慧觉神色安详,浑身上下也内有半分的伤痕,便转头问道:“是谁第一个发现尸身的。”
一个身材瘦小的僧人,战战兢兢的站出来道:“是——是小僧——今日,大家都在宝华殿的正殿等着住持带领大家诵经祈福,却不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没有等到,我便跟一个师兄知会了一声,然后来主持的房间来寻他,谁知道敲门也无人应答,还想着可能是不在,却不想正巧见到了妙心师弟,师弟说他没见到住持出门,应该还在房内,然后我们便进来了,然后就——就——”
说着,他指了指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一般的慧觉,下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福清见到妙心几乎已经哭晕过去了,便将他交给了一旁的僧人们,这才对着拓跋玥道:“奴才已经请了太医了,陛下看这事——”
拓跋玥隐隐的觉得这件事或许和昨日的事情有关,但是妙心现在悲痛欲绝,也不好问昨日回了宝华殿,到底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很快,太医便到了,留在内殿的僧人们也被三三两两的待下去问话了。很快,太医尸检的结果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