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西沉,阳光穿过山林间的缝隙,斑斑驳驳地照在洞外广场上。广场周围依然寂静无比,不闻鸟声,不见兽迹,一切都显得有些死气沉沉,唯有点点阳光随着林叶摇动而欢快地跳跃着。
洞内十分宽阔,墨青羽凭着记忆,几经磕绊,终于循着洞口亮光急速冲了出去。见到久违的阳光,墨青羽不禁眯了眯眼,直至广场中心方才顿住身形。此时,滚滚浓烟夹杂着翻卷的热浪也随后涌出洞口,径直冲向天际。墨青羽见动静闹大,且天色渐晚,不敢停留,迅速闪入山林向村子赶去。直到墨青羽走远,一道苍老的身影才缓缓出现在广场上,正是老族长!
“后生可畏啊!”老族长看了看冲天而起的浓烟,嘴角抽了抽,苦笑一声,便纵身跟了下去。
走过山谷,踏入出云山范围,墨青羽这才松了口气,开始寻思如何安置怀中的三只狼崽。之前因为要毁掉洞府,又不忍心狼崽原地等死,墨青羽只得捎上它们。现在,如果将它们放在野外,十有**一天都活不下去;如果自己来养,耽误修行是其一,最主要的还是心里那个梗,毕竟狼留给他的印象实在太坏!
“先看看有没有伙伴想领养,如果没有的话,只能我自己养了。等它们有了野外生存能力,再送它们回山林吧。”墨青羽思量再三,终于有了决定。
直到夜幕降临,墨青羽才赶回竹院,匆匆放下狼崽和皮袋,便迫不及待地赶到后院看望獒犬。
“大懒虫,你都睡了十天了,再不醒,这头黑狈就被我吃完了哦!”见獒犬沉睡如常,墨青羽嘟哝一句,转身回到屋里,不一会儿,便熟睡过去。
月上柳梢,万籁俱寂,就在万物沉眠之际,墨剑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墨青羽床前,两眼金光如线,死死地盯着其中一头狼崽,看了足足十息方才作罢。
“魂如水,魔如墨,水墨交融,用强则亡。不过,就剩下这么点魔源,量它暂时也翻不起什么浪,还是留给羽儿自行处理吧!”墨剑沉吟道。
墨剑并非对魔一无所知,相反,他从族中典籍内了解很多关于魔的事迹,只是这些对现在的墨青羽来说,还太过遥远,所以一直并未告之详情。而今,魔踪已现,还带有墨青羽的因果,只要系铃人能解铃,这对系铃人来说,是福是祸,还难定论。
“道是无情却有情,何况魔?”墨剑似有所悟,身影瞬间消失无踪。
天刚微亮,墨青羽便被阵阵低呜声吵醒,睁眼便瞧见那三只狼崽在床角不停叫唤着。有过照顾獒犬的经验,墨青羽哪还不知道这三个小家伙定是肚子饿了。墨青羽无奈起了床,匆忙收拾过便去食堂取来兽奶,将三头狼崽喂饱。见三个小家伙重新入睡,墨青羽不禁松了口气,按例将灵魂扫过獒犬后,正欲接着睡会,却猛地愣住了!
就在刚才,他分明感知到一丝獒犬的呼吸气流和心跳声!要知道,他现在距离獒犬可是足足十丈来远,而獒犬的呼吸却极其平缓,心跳也有如蚊音,况且,他还在自个屋子里!
“暗流微音,有如方寸可闻,难道……咦?我的灵魂竟然全部恢复了!不过,就算是五十丈的明察范围,也是远远不够的啊!”墨青羽思绪百转,仍然难以找到所有问题的答案。
修炼至今,墨青羽虽然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事怪象有些习以为常,但更多时候,何尝不想能够有个老师,来指点自己少走弯路?只是,为他习武启蒙的父亲,此后便采取了放养的方式。
在他的印象里,自从习武后,父亲就像变了个人似得,和自己疏远了很多。不论是自己身处险地,还是在未知中挣扎,那个给了自己最大依靠的父亲,却从未现身相助!
他想要的是那个在拇指峰顶及时救过自己的父亲,而不是看着自己在黑狈掌下命悬一线时依旧无动于衷的父亲!
想着想着,墨青羽心里渐渐滋生出一丝怨气,如同点燃了火药般,迅速膨胀炽烈,眨眼间便充满整个心脏!
“啊!”内心的炙痛突然而来,墨青羽不禁发出一道凄厉的嘶吼!此刻,那双原本漆黑的眼瞳中,一抹猩红悄然闪现而出,并缓缓向四周弥漫,渐有取而代之之势!与此同时,一道极其狂暴的妖兽气息随之崛起,怨愤、仇恨、嗜杀……无数极端负面的情绪开始占据墨青羽的心房,正一步一步蚕食着他的良心和理性!
“不好!羽儿着魔了!”墨剑在听到那声嘶吼的刹那,顿时意识到不妙,连忙闪身而出。
“杀!”墨青羽猩红的眼瞳一见墨剑,怨气骤增,杀气猛涨,厉喝一声,便纵身扑了上去。
“好你个魔崽子,竟敢在老夫面前班门弄斧!”在墨青羽那渐渐变得猩红的心脏内,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随即无数雷电骤然从那淡青色的兽丹上激射而出!那些猩红的异物如同遇到克星般,始一见雷电,急速收缩成丝,作势欲逃。然而雷电之势,何其迅猛!血丝刚刚收缩完成,便被雷电彻底覆盖,瞬间化为虚无……
“爹,我……”随着一阵酥麻感传来,魔气散尽,墨青羽眼瞳渐渐恢复如常,望着越来越近的父亲,刚欲说什么,却突然晕了过去。就在失去意识的刹那,他感受到自己被一个宽厚的怀抱包裹着,那种熟悉,那种温暖,那种亲切,一切都如幼时那般……
墨剑迎面抱过昏迷不醒的墨青羽,仔细检查后见无大碍,不禁松了口气。刚才墨青羽见到他时,那骤然升起的杀气,让他内心狂震的同时,也隐隐有些刺痛!
“看来羽儿身上的变故有我的一些原因,只是,那丝魔源为何突然消失了呢……”墨剑百思不得其解,正欲将怀中的墨青羽放在床榻上,却发现自己的腰部正被其紧紧抱住,而且越是想松开,便被箍得越紧!
“这孩子……”墨剑放弃了挣脱,望着怀里甜甜睡去的墨青羽,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就那样静静地抱着墨青羽斜倚在床榻上。
沉默的等待中,墨剑想了很多,有自己的父母,也有墨青羽的娘亲,但更多的还是近十多年来和墨青羽生活的点点滴滴……还记得,襁褓时,一旦醒来见不到自己便淘淘大哭不已;牙牙学语之时,一定得枕着自己手臂才肯入睡,而且睡着后一个劲儿往怀里挤;待到孩提时,第一次独屋睡觉的那晚,半夜突然哭哭啼啼地跑到自己屋里,哄了半天才甜甜睡去,从此以后,每晚都要听自己讲故事才肯一个人睡……
“羽儿自五岁起有了那些伙伴,便没那么黏我了,之后五年倒也正常,难道就是这三个多月内有了心魔?”墨剑若有所思道。
墨青羽这一觉睡得无比踏实,直至中午方才悠悠醒来,抬眼正好迎上墨剑温柔的眼神,不禁一愣!不过眨眼间,墨青羽便明白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缩回环抱父亲的双手,低着头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