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梅吟雪没想到师姐从镇上药铺里随便抓的一副药居然能够奏效,眼见到龙海萍一点点醒来,她心中实是大喜过望,早将忙前忙后、煎药喂药的劳累全都抛到了脑后。
龙海萍醒来后,却一直盯着药碗怔怔发呆,好像残余的药汁里藏了什么东西,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李妙嫦只盼着三人快点启程,快点回到峨眉,好找窝靓花渣求得解药,眼见她人醒过来却仍痴痴呆呆,早等得不耐,着急催促道:“喂,你好些了吗?好些咱们就快些上路,天黑前还能赶到下一个镇子。”
梅吟雪轻声道:“师姐……”
龙海萍皱了皱眉,总算醒了过来,没头没脑地问了句:“这药……是从哪里来的?”
“药铺抓的呗。”李妙嫦翻了个白眼,随口答道。
龙海萍继续追问道:“那药方呢?”
李妙嫦脸一沉,不耐烦地说:“你不过是阴阳失调,哪个大夫还不会开点滋阴补阴的药?反正我一连给你抓了三副,够你吃三天,你还怕路上再犯不成?”
龙海萍被她抢白地面红耳赤,梅吟雪忙插嘴劝说:“师姐,你先别着急,咱们即便要走,也得龙先生的体力容许才是。”
“你们不急,我可着急!”李妙嫦几乎跳了起来。
梅吟雪抿起嘴唇,正要开口,龙海萍已站起身来,说道:“没事,我过了晌午就跟没事一样了。咱们现在就出发,我也急着赶到京城……”她摸了摸怀里的信,神情有点异样,声音低了下去,“还得赶紧把郑老伯的信送给怀远兄弟。”
梅吟雪闻言神色也不由得有些黯淡。
李妙嫦心里却冷笑,心道你自身难保,还惦记着送信,真是莫名其妙。
当下,三人带上行李,下楼结账,离了客栈。
梅吟雪和李妙嫦二人原是骑马而来,现在多了个龙海萍,便又从镇上买了一匹马,供龙海萍骑行。三人上了马,一路向东南赶去。
一到了路上,龙海萍的那些户外经验重新发挥了作用,从路线选择到住宿饮食,她事事想得周全,将梅吟雪和李妙嫦二人的衣食住行照顾得周到服帖。起初,李妙嫦还有些瞧她不起,但两三天下来,便发现她虽然话语不多,但经验丰富、见多识广,兼之遇事沉稳从容,仿佛什么难题到了她那里都能迎刃而解,不由得对她印象大为改观,甚而不知不觉生出许多依赖感来。
这一路上,三人暂时相安无事,内里却是各怀心事。
李妙嫦自然是担忧自己身上之毒,稍有个头痛脑热,便如惊弓之鸟,生怕是毒发了,因此脾气格外暴躁。好在龙海萍和梅吟雪两人一个不屑于跟她计较,一个脾气柔和,都由着她发泄出来。如此过了两日,她感觉身体确无异样,这才渐渐放松下来。
梅吟雪自是三人中最为沉静的一人,上马之后只管专心赶路,下马之后不是默默给龙海萍打帮手,便是闭目打坐练功,偶有空闲,也是拿一本随身的《道德经》细细阅读,总是一副淡淡神情,旁人反而更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龙海萍则是除了照顾梅吟雪和李妙嫦两人,便一直在心里反复哼吟《无根树歌》,渐渐养成习惯,即便骑在马上或是睡在床上,也能在潜意识里运功调息,浑然比寻常人多了一倍练功的时间。她从前从未练过套路,自从从张三丰那里学会太极拳后,便每日晨起和睡前都慢慢打两遍,细细琢磨其中的发力之道,渐渐将其中奥妙一一领会,再融会到以前所学的各种搏击技术中,只觉受用无穷。
俗话说,书读百遍,其义自现。龙海萍这样吟唱《无根树歌》不下几百遍后,蓦然想到张三丰所说的阳极生阴、阴极生阳的道理,心中一动,到第三日发病前,暗暗尝试将气行周天路线倒转,待阳气升腾时,阳转阴阴转阳,两气对冲,居然不用喝药也撑过了晌午。她自己大喜过望,梅吟雪见了,更替她惊喜不已。唯有李妙嫦一脸不虞,气哼哼地将煎好的一碗药啪地摔在地上,没好气地说:“好好好!这样也好,省得我再替你煎药!”说完将行李里的最后一包草药也摔在地上。对她的莫名其妙,龙海萍不禁连连皱眉。她一直对这药方的出处心存怀疑,但她实在不喜欢李妙嫦这个人,索性也懒得追问。
梅吟雪虽然也觉李妙嫦古怪,心里却更担心龙海萍还用得上,忙弯腰将药捡了起来,又将师姐拉到一边好声一顿安慰,足足哄了半天,才使她脸色渐渐缓和。
当日下午,三人在官道上并辔而行,远远看见一个路边茶摊,李妙嫦道:“我口渴了,喝碗茶再走!”说完,也不理梅吟雪和龙海萍两人,挥鞭一抽马身,抢先向茶摊飞驰而去。对面迎面而来的几匹马见她打马而来,前面的忙不迭拨歪马头,侧身相让,后面的却不得不勒住缰绳紧急刹住为她让路。一时间,对面马队被她冲得一阵混乱。
龙海萍见她如此飞扬跋扈,不禁暗暗摇头。梅吟雪望着李妙嫦背影,也是眉头轻蹙,神情甚是无奈。待她收回目光,却看到龙海萍也扭头来瞧自己,脸上不禁一热,便低下头去,心中却想到这几日师姐言行无状给龙海萍带来的诸多烦恼,不禁愧疚不安,抬头时再对上龙海萍眼睛,虽无言语,目光中已不由流露出一丝哀恳的味道。龙海萍立刻意识到她是请求她原谅师姐的无礼,只觉心里一软,哪还会在意李妙嫦的言行,忙还一个笑容,以示安慰。梅吟雪方才心宽,微微一笑,眼帘垂下,嘴角犹带着淡淡笑意,轻轻回过头去。
龙海萍望着她好看的侧影,心神不由一阵恍惚。这几日,或许是因为有李妙嫦在,也或许是下意识的克制,她与梅吟雪言语交流很少,经常是相视一笑,只当招呼。但是不知从何时起,两人之间眼神的交流却好似渐渐多了许多默契。这种默契固不如肌肤相亲来得激荡人心,却也时常叫人心里如坐春风,说不出的温暖恬适。她甚至有时不禁希望这路一直走不完,那梅吟雪就永远都在她的视野之中,哪怕这样望着她,也觉得心里既安定又幸福。只是,她不知道,梅吟雪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呢?她是否也愿意这样呢?
龙海萍正想得出神,对面马队已经从她们身边快速驶过。对方一共五骑,想是为了防尘,头上脸上都蒙了块长布,只露出眼睛,看不清面目。龙海萍一眼扫去,却有些诧异,原来其中有两个人皮肤一黑一白,眼睛都是深陷下去,那白人眼睛还是蓝色的!龙海萍什么人没见过?打眼便认出一个是印度人,一个是俄罗斯人。她想不到在此时此地,居然会碰到外国人!
那五个人起初却完全没注意到她,原来都是不自觉地被梅吟雪吸引了目光。
一名白衣女子骑在马上,周围人都是风尘仆仆,她却一尘不染,本就有种遗世独立的清奇韵味,更何况梅吟雪还生得清丽绝俗,更如空谷幽兰,夺人耳目。
那五人眼中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不同程度的惊艳,马儿驶过她身边都还忍不住频频回头。
龙海萍心中不由隐隐气愤,她知道自己这是起了嫉妒之心。虽然一路经历了诸多这种情形,但她还是不能平静以对。反倒是梅吟雪自己,对这些眼光从来都是视若无睹,心平气和,淡然以对,想来早已习惯这种情形。
马队很快又从龙海萍身边驶过。马蹄得得,扬起一股尘土,龙海萍下意识地掩住口鼻,皱起眉头。最后面那一骑与她擦身而过时,那马上是一名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目光刚才梅吟雪身上收回,恰巧看到她的手势动作,立时皱起了眉头,眼中流出狠狠的鄙夷。
龙海萍一怔,不知自己哪里出了问题。她低头一看,忽然意识到是因为自己身着男装,但这掩鼻皱眉的动作却是太女性化了,忙放下手来。就见那彪形大汉驶出几个马身后仍回头朝自己这里怀疑地张望,她心里不由得好笑,但总比打量梅吟雪让她舒服多了。
“龙先生,咱们也过去喝口茶吧!”梅吟雪招呼了龙海萍一声,龙海萍忙回过头来,应了一声,跟她一起奔到茶摊前。
茶摊是个临时搭建的棚子,棚子下用来烧水煮茶,棚子外露天摆着四五张桌子,用作待客。此时,李妙嫦已经占了一个桌子,另有三个商人打扮的坐在一张桌子前喝茶,再无其他客人。
李妙嫦一坐下,便招呼摊主上最好的茶,声音又尖又高,引得邻桌那三个商人频频侧目。不一会,梅吟雪和龙海萍又赶到。梅吟雪翻身下马,款步走到李妙嫦身边,柔声唤一声:“师姐!”立刻便吸引了那三人目光。三人犹如被使了定身法,一下直了眼,都不约而同在心底发出一声赞叹。这时,李妙嫦抓起剑往桌上“哐当”一拍,厉声喝道:“再看我挖出你们的狗眼!”那三人被吓得打一个哆嗦,赶紧缩回脑袋。
梅吟雪歉然望了那三人一眼,小声劝道:“师姐,出门在外,何须计较些个?”
李妙嫦冷笑一声:“哼!你倒是不计较!你所到之处,若要招来一群狂蜂浪蝶,还不是要我替你打理?”
梅吟雪听她说的难听,虽觉刺耳,却也只是眉头蹙了一下,并不愿与她计较。
龙海萍却按捺不住了,李妙嫦平时刁难她她倒不觉什么,但她这样侮辱梅吟雪,她怎么忍受得了?她忽的冲前一步,正要张口反驳,却见梅吟雪蹙眉冲她轻轻摇头,她对梅吟雪自然言听计从,只得忍住了心中的火气,咽下了已到嘴边的话。
梅吟雪淡淡一笑,垂首顺从地答了一句:“是,师姐。”虽说在护送龙海萍一事上是由她做主,但日常生活,她仍得遵循长幼有序的规矩,听这个师姐的教训。
李妙嫦见她在人前仍给足了自己这个师姐面子,心中还算满意。但见到龙海萍敢怒不敢言,心中便酸溜溜的有些无名火起。自己为他买药煎药,他不仅没表现出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还总是对自己一副冷冷淡淡爱答不理的样子;但他对师妹却是截然相反,简直是百依百顺,殷勤无比。若说他对师妹没什么非分之想,真是打死她都不信!一想到这,她不禁又对师妹嫉恨起来,她李妙嫦又有那点比师妹差?为何天下的男子都喜欢师妹这样的人呢?
不一会,茶水送了上来,三人刚斟了茶,还未喝上,只听得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五匹骏马飞驰过来,停在了茶摊前。因为刹得急,马儿纷纷嘶叫着扬起前蹄。一时间,人仰马嘶,原本冷清的茶摊登时热闹了起来。
龙海萍眼睛一瞥来人,神色一凛,脸色便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