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司空詹白眉目微敛,轻声道:“如此说来,这小乌跟它之前的那个主人感情挺深的,却不知他为何舍得送了你。”
鹊翎山上,避世净地,究竟是怎样的男子交予了她这些?他们两个之间又发生了怎样的故事?让她甚至都不与洛承里提起。想起那次她阻止自己碰那支玉笛时冰冷的神情,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心里的确是……很在意。
叶舒楠单手一翻,合上自己面前的书页,玉色的手指轻轻扣在书册的封面上,那干净素雅的颜色衬得那手指越发凝润如脂玉。
“你究竟想说什么?”叶舒楠眸色如日光下被映照着的琉璃,声音却是如风似絮。
“我想知道在鹊翎山上都发生了些什么,那个教你音驭之术的人又是何方神圣。你用的音攻之术,就算是在鹊翎山上,也没有几个人懂得的吧?”
一年前他已经审问过那个红衣女子木媱,音驭之术的修习很重要的一部分都要依靠天分,而她和她姐姐的天资并不算太好,但在鹊翎山上也算是中等的了,可她们却丝毫不懂得音攻。
叶舒楠沉吟了一下,自书桌之后缓缓站起身来,却并未去看司空詹白,而是缓步走到了窗边,站在这窗边她可以清楚地听到外面冷风凄厉,就算是屋里燃了炭火,但是听着这样的声音,心里也是陡然升起凛冽的寒意。
她想起自己跟那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在这样寒冷的季节里,那时……
半晌之后,叶舒楠方才开口,“是,在鹊翎山上,只有他会音攻,那支玉笛也是他送给我的。”
司空詹白听到她这般语气,突然就不想再问下去了。
沉吟了片刻之后,他方才道:“我刚从宫中回来,越照国要送一个公主入宫,依旧是温塔王子前来送亲。”司空詹白从鹊翎山上转开。
叶舒楠站在窗前,目光虚浮,“温塔王子?就是之前劫持过我的那个人?又是一个熟人啊,那他们送来的公主呢?该不会也是熟人吧?”
司空詹白并未应声,但的确是个熟人,就是那个乐阳公主。
“这太甫国的齐王殿下前脚刚到京城,越照国后脚就要送公主来和亲,这应该不是巧合吧?”叶舒楠转过身来,一双眼睛看向司空詹白,那里面平静如波。
“越照国内,温塔锐的父亲虽然谋反失败,但好歹他在朝中经营势力这么多年,让他稍加喘息,卷土重来也未可知,内忧未除,如果这个时候再来点外患的话,越照国危矣。”
叶舒楠轻轻点头,“难怪越照国这么急着要送公主来和亲,想来,除了想要拉拢昊泽国,也是为了打探太甫国的齐王殿下到这里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可是和亲有用吗?如果昊泽国的皇帝真的要攻打越照国,那他送来多少个公主都是没用的,除非……他们送来的公主能够赢得皇上足够的喜欢,爱屋及乌,从而不忍心对她的母国动手。
“所以,太甫国的齐王殿下到昊泽国来绝不只是想带走自己儿子那般简单。或者,他真的是来跟昊泽国结盟的,想要趁越照国内乱攻打越照?”叶舒楠的身子靠在窗户旁,看着司空詹白,淡淡道。
“应该是有这个可能,但是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翟靖辉并没有跟皇上见过面,他这次是隐藏了身份来到昊泽的。”
“可是,现在整个京城的百姓,谁不知道他就是太甫国的齐王殿下?”叶舒楠径直抱起蹲在她脚边的小狐狸,一边摸着它毛茸茸的小脑袋,一边道:“那个齐王殿下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那一双眼睛就已经能说明一切了。”用笑里藏刀来形容他这种人最合适不过。
叶舒楠的话音刚落下,门口就响起叩门声,只听得一个侍女道:“姑娘,那位太甫国的齐王殿下来了,此刻正在前厅里和绮云姑娘说话,雨薇姑娘嘱咐奴婢来知会姑娘一声。”
“好,我知道了。”
绮云竟然出去见那位齐王殿下了?叶舒楠心中微微有些惊讶,她以为绮云会对那位齐王殿下避而不见。
侍女离开以后,叶舒楠也是动身去了前厅,她也想看看这位齐王殿下来这里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在前去前厅的路上,司空詹白侧头看向旁边的叶舒楠道:“安儿的这件事情我已经跟皇上说过了,如果翟靖辉向他请求这件事,他可以帮助我们回绝翟靖辉,可是这中间还少一个可以他拒绝的理由。虽然很无奈,但是就像翟靖辉说的那样,小安儿的确是他的儿子,除非我们有足够的理由去拒绝他。”
关于这一点,刚刚在书房里,叶舒楠已经考虑了很多了,“既然皇上少了一个拒绝翟靖辉的理由,那我们就给他一个理由。”一个想法已经在叶舒楠的心中成型。
还未到前厅,叶舒楠和司空詹白就遇到了温塔锐,不用说,他的身边一定是跟着那笑笑小姑娘的。
叶舒楠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亦是放松了很多,看到温塔锐不由笑道:“你们越照国的温塔王子就要来昊泽了,你这个逆犯还不快逃。”
温塔锐闻言,一边皱着眉头从笑笑小姑娘的纠缠中挣脱出来,一边惊讶地看着叶舒楠道:“什么?温塔也彦要来?他知道我在这里,特意来抓我来了?”
“那倒没有,人家是送公主来和亲的。”
“和亲?”温塔锐问完之后,却又迅速了悟,“原来是来拉拢人的,送来的是哪个公主?”
听到温塔也彦要来,温塔锐脸上却不见丝毫慌张的神色,好像只有惊讶和好奇。
叶舒楠指了指身旁的司空詹白,“你问他。”
司空詹白看了一眼温塔锐,淡淡道:“是乐阳公主。”
“那不就是跟你很像的那一个。”温塔锐看向叶舒楠脱口而出道。
叶舒楠微微皱眉,心中满是疑惑,跟我很像?
温塔锐犹自道:“我记得当初那个乐阳公主还想要嫁给世子来着。”
温塔锐说完之后,自己心中便也有些明白了。是了,如果越照国一定要选一个公主来和亲,那一定就是乐阳公主,还能有谁比她更合适呢,毕竟昊泽国的皇帝也喜欢叶舒楠,那个公主跟叶舒楠又是那么相像。
可就算再怎么像,终究不是同一个人啊,温塔锐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叶舒楠,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在这里耽搁了一会儿,等叶舒楠他们走到前厅的时候,那翟靖辉已经离开了,但见绮云一脸怔怔地坐在那里,旁边的雨薇也是没回过神来的样子。
“怎么了?”叶舒楠不禁问道。
雨薇这才回过神来,看了旁边的绮云一眼,却是没有开口说话。
却见绮云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他说如果我能带着安儿跟他一起回去太甫国,他可以休了自己的妻子,让我做他的齐王正妃。”
“在他的心里,大概这是对我最大的恩赐了吧?能够嫁给他,这曾经是我心心念念的事情,可是舒楠,当他刚刚对着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心里只觉得厌恶。”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可以抛弃,自己当初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呢?果然是年少无知吗?
叶舒楠闻言心中亦是惊讶,没想到翟靖辉为了自己的目的竟然可以做到这样。叶舒楠才不相信他是因为真心想要娶绮云,才说出这样的话,如果他对绮云哪怕有那么一点点的真心,也不会对绮云母子不闻不问这么多年。
一旁的笑笑小姑娘突然出声道:“他怎么可以休了自己的妻子呢?而且一个男人不是应该只娶一个女人才对吗?这样才公平啊。如果一个男人可以娶很多女人,那女人是不是也可以嫁给很多男人呢?”
笑笑小姑娘的这话却是惊呆了一屋子的人,叶舒楠亦是惊讶地看着笑笑小姑娘,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却有这样的见地,佩服,佩服。”许是笑笑在玲珑谷呆得久了,不懂外面的这些父纲、夫纲,所以想法更直率一些。
突然被叶舒楠这么夸奖,笑笑小姑娘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只是觉得既然说夫妻夫妻,就应该是两个人嘛,如果两个人中间再挤上第三个人,那不是太难受了吗?”说着她又是看向自己身旁的温塔锐,“以后你不可以再娶别的女人了。”
温塔锐看着这样的笑笑,无奈道:“我一个女人都不娶还不行吗?我一个都不娶了。”真是头痛,为什么她一直缠着自己啊?
就在他心中这么苦恼着的时候,眼睛突然就瞥到院中的一个身影,温塔锐眼睛里霎时放光,连忙对身边的笑笑小姑娘道:“你看,那个男子长得多英俊啊,跟你也是年龄相当,你干什么非得缠着我,不去缠着他啊?”
那笑笑小姑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见一个眉目如画的英俊少年朝这里走了过来,此人正是房漆青,可是笑笑小姑娘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目光重新落在了温塔锐的身上,“不,爹爹说了,人应该从一而终,我既然已经认定了你,就绝不会再改变了。”
“我都说了,我不会娶你,你若是再缠着我,我真的把你送回玲珑谷交给你父亲了,你可是私自逃家的,小心到时候你父亲打烂你的屁股。”温塔锐沉着一张脸威胁道。
笑笑小姑娘面上却是毫无惧色,“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要缠着你,直到你娶了我为止,我一辈子都要跟着你,你休想甩掉我。”
众人看着这两人,面上都是情不自禁一笑,就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房漆青嘴角都勾起了一丝笑意,让那张英俊的脸变得越加生动了几分。
“漆青,这一次你就别急着回军营了,在园内多住几日吧。”绮云看着一身挺拔的房漆青道。
这个少年跟自己初见时那个孱弱略显女气的少年完全不一样了,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现在回头想想,竟也过去了许久,却不知这时光怎的,过得如此之快。
“是啊,再过几天就是雪神祭了,过了雪神祭再回军营吧,这一年到头你也在园内呆不了几天,这一次就多呆一些时日吧。”雨薇也应和道。
其实她们都是把房漆青看做自己的弟弟的,看到他这样整日呆在军营中,亦是心疼的,军营里的日子怎么会好过呢?
司空詹白也是淡淡笑道:“就呆到雪神祭之后再回军营吧,我会跟曾弘说的。”
“那就多谢世子殿下了。”房漆青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应声道。
雪神祭?叶舒楠站在那里兀自出神,自己以前好像听说过……
自那日之后,翟靖辉每日都来清尘园,却是每次都吃闭门羹。而与此同时,新的流言又在京城中传开来,却道当初太甫国的齐王殿下是如何欺骗了解语阁的绮云姑娘,然后又怎样残忍地抛弃了她,在太甫国另娶了身份显赫的妻子。这么多年,齐王殿下明明知道绮云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却对他们母子二人始终不管不问,如今又因为自己生不出儿子来,想要把儿子从绮云姑娘的身边抢走。
百姓们都道,这齐王殿下果然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天底下哪有如此狠心绝情的父亲,还偏偏挑绮云姑娘成亲的这一天出现,分明就是存心的,一时间百姓们对这个太甫国的齐王殿下是骂声不绝。
搞得连那客栈的掌柜都不敢再让翟靖辉再住下去了,赶紧退还了银子,请翟靖辉另寻住处。
而翟靖辉自己在绮云成亲的那日偏偏还那么高调,搞得京城的很多百姓都认得他的脸,只要他一出现在人群中,必然是要遭受白眼和小声指责的,翟靖辉一时竟是连门也不敢出了。
司空詹白听到自己属下跟自己说的这些,面上不由自主勾起笑意,原来舒儿说的办法就是这个,她的确是给了司空千融拒绝翟靖辉要求带走安儿的理由了,就说民意不许。安儿好歹是在昊泽国出生的,他身上也流着一半昊泽国的血,就算翟靖辉是太甫国的皇长子,也不能随意带走小安儿。
京城的一间宅子中,翟靖辉面上含着怒气,随手把手边的茶杯狠狠地掷在地上,只听得一声脆响,青色的茶杯顿时四分五裂,那茶水犹自带着热气在地上散发着它的清香。若是让叶舒楠看到此情此景,只怕是要暗叹一声可惜了。
“可恶!那昊泽国的皇帝分明是在敷衍本王。”
翟靖辉刚刚从皇宫里出来,对于自己要带自己儿子回太甫国的请求,那皇帝却是给出了否定的答案,说是民意沸腾,他身为皇帝不能违反民意,他也是爱莫能助。
什么爱莫能助!他分明就是不愿意让自己把小安儿给带走,上一次进宫的时候,那皇帝就是避重就轻的,这一次竟是直接拒绝了自己的要求。
“王爷,那皇帝本来就跟叶舒楠和司空詹白要好,他自然是偏向着他们。”翟靖辉的属下在一旁沉声道。
翟靖辉冷哼一声,语气里有着讽刺,“他跟叶舒楠要好是真,可跟司空詹白的关系只怕就不那么要好了,他以前喜欢叶舒楠这件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我却是要佩服起昊泽国的这位皇帝了,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身为一国之君他竟不去把那女人抢到自己身边,倒是看着人家两个双宿双栖的,难道这皇帝真的忌惮澹王府到了如此地步不成?”
“可是王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想要带小主子回去,只怕是不容易了,九王爷那里……”
“慌什么?既然是我的儿子,我自然带得走。”不过,目前他还不能跟司空詹白他们太交恶,否则自己做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翟靖辉心中怎能不恼?他都拿出正妃的位置许诺绮云了,可是她仍旧不肯答应,难道真的要让自己散尽府中的侧妃、妾室吗?那绮云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自己能迎她入府已经是很抬举她了,却没想到她这么不识抬举。
要不是为着要带自己的儿子回太甫国,自己才懒得搭理那个女人,她不过是自己在昊泽国时找的一个乐子罢了。寻常青楼女子都是要喝芜子汤的,所以他怎么都没想到那个青楼女子竟然会怀上自己的孩子,得知这件事之后,他选择了不闻不问。
不然能怎么样?把他们母子接到自己的府中吗?那自己就会有一个青楼女子出身的妾室,父皇一定大怒,而且,自己的儿子也将会有一个出身低贱的母亲,绝对不能这样,自己的第一个儿子怎么能出自一个低贱的青楼女子?所以,他就只当自己没有这个儿子。
可是,就在两个月前,太甫国的一个高僧断言,自己今后再难得子。再加上,这段时间,老九攻势猛烈,自己渐渐失势,于是就想到了自己的这个儿子。
如果能利用自己的儿子赢来昊泽国澹王世子的支持,还有那位传奇的叶姑娘的谋划,自己这争取皇位之路应该走得要平坦很多吧。
而叶舒楠,叶姑娘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竟然给自己来了这么一招,让自己进退两难,但是没关系,自己还有时间和他们耗。听说越照国的温塔王子也要来了,这昊泽国的京城还真是要热闹起来了呢。
天气越来越冷,叶舒楠便也很少出门了,但是司空詹白仍旧每日都会来清尘园,给她带来京城中的一些消息,而这段时间,她也再没有想起过去的任何片段。
这让叶舒楠有些沮丧,她以为自己恢复记忆有希望了,到头来却是空欢喜一场。
而自从那次之后,司空詹白在叶舒楠的面前就再也没有问过有关于那个教她音驭之术的男子的事情,好像是为了刻意避开似的。
随着天气的变冷,清尘园中似乎也冷情起来,自从绮云成亲那日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大家似乎也都小心翼翼地不再提及‘成亲’这样的字眼。
越照国的送亲队伍进京的那天,正好下起了大雪,叶舒楠却是突然很想去看看这越照国送亲队伍的排场,便邀了绮云和雨薇一起想要去凑凑热闹。
三人一同出门,去了解语阁。
叶舒楠她们来得倒也不算晚,正好赶上送亲的队伍经过解语阁。
窗户大开着,叶舒楠就站在窗前,目光落在那面色沉冷的温塔王子的身上,那张脸,曾经在她的梦中出现过,她一眼就认出那是曾经在解语阁劫持过自己的男子,而当时司空詹白就站在自己的对面。
有关于自己跟这位温塔王子的纠葛,她已经从司空詹白和承里那里听过了,如今亲眼看到这个人,心中却是波澜不惊,很难想象,跟自己曾经有那么多纠葛的人竟然就是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
再看队伍中那辆华丽的马车,叶舒楠眉头微蹙,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些画面:也是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上坐着一个身着大红纱衣的女子,唇红如血,身姿窈窕,眼睛里自是透着一股魅惑。
那个女子……分明就是自己曾经见过的景王妃!
当叶舒楠把自己脑海中浮现的画面说给绮云和雨薇听后,绮云和雨薇对视了一眼,绮云惊讶,雨薇激动。
“舒楠,你看,上一次我们在解语阁的时候,温塔锐撞破窗户闯了进来,你就想起了温塔也彦曾经在那里劫持过你的事情,今天你看到越照国送亲的队伍,又响起当初温塔也彦送景王妃入京和亲的事情。这是不是就说明,只要看到熟悉的场景,你就会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雨薇满脸激动地紧握着叶舒楠的手道。
如果她们把以前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再重演一遍的话,那舒楠是不是就会想起以前所有的事情了?
叶舒楠心中也是有些喜悦的,是的,大约就是这样,只要看到跟以前有些相似的场景,自己似乎就能回忆起一切过去的片段。那这么看来,自己恢复记忆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就在她们这么想着的时候,那越照国送亲的浩浩荡荡的队伍已经走了过去。
雨薇轻声道:“看来这位乐阳公主比当初的那位映洛公主要低调得多,就如舒楠你回忆到的那样,当时那映洛公主着一身大红纱衣坐在那完全没有遮挡的马车上,那副倨傲的表情,好像全天下的女子就属她最好看似的,简直自傲到不行。不过,现在她倒是收敛了很多,如果不是她背后还有越照国国君的关照,只怕她早已随着她的夫君被砍头了。”
绮云心中却是暗道:温塔锐说越照国送来的这位公主跟舒楠很像,却是不知道究竟有多像,越照国送这样一位公主进宫,那目的不就是……
而此时的温塔也彦心中又何尝不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初他也是如此送映洛公主进京的。
一路进到驿馆,温塔也彦却是毫无休息的心情,他知道叶舒楠活着回来了,也知道她失去了以前的记忆,而宿炎浦也已经被他们给杀死了。
那个女人,那个自己一直都忘不掉的女人,她又回来了……
温塔也彦轻叹了一口气慢慢倒在床上,片刻之后又重新站了起来,然后走出了房间。
对于另一间房中的乐阳公主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而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她只是听父王说,之所以把自己送来昊泽国,就是因为昊泽国的国君跟司空詹白一样,也喜欢叶舒楠,而这一年多以来,自己从来都没有停止过模仿叶舒楠。
乐阳公主并不愚笨,她知道自己的父王把自己送来这里是什么意思,如今庆王谋反,越照国内忧重重,自己的任务就是稳住昊泽国的国君,让他不对越照国下手,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说服他出兵帮助自己的父王。
相对于嫁给武兴候的儿子,自己当然更愿意来昊泽国和亲,据说这位昊泽国年轻的皇帝在做王爷的时候亦是才貌出众,如果自己能嫁给他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吧。
但是,既然是越照国主动送公主来和亲,那昊泽国的皇帝是可以选择自己留下为妃,还是赐给其他王爷、大臣。
然而在自己出发之前,父王就已经信心十足地对自己说,他能确定昊泽国的皇帝一定会把自己留在宫中为妃。
正在乐阳公主想得入神的时候,只听得房门被人敲响,一旁的侍女连忙去开门。
乐阳公主抬眼一看,进到房间来的人正是自己的王兄,温塔也彦。
对于这个王兄,乐阳公主有的只是陌生、疏离,自己跟他本来就不是出自同一个母妃,平日里都是连面都是难得见上一次,更别提说上几句话了。
“见过王兄。”乐阳公主起身行礼。
“晚上就要进宫见那昊泽国的皇帝了,你可都准备好了?”温塔也彦沉声问道。
“是,乐阳已经准备好了。”
温塔也彦的目光扫过摊在床上衣衫,眉头微微皱起,冷声问道:“这就是你打算晚上要穿去皇宫的衣服?”
乐阳闻他语气中的冷意,忙道:“是,请问王兄,这衣服可是有什么不妥?”
“当然不妥,你不是说自己已经熟悉了她所有的东西吗?你怎么会不知道她喜欢穿素色的衣服?这件颜色太艳了。”
侍女闻言,轻声道:“可是今天晚上要出席的是宫宴啊,总要穿得得体一些,这件衣服已经很素了。”
温塔也彦抬起手来一巴掌打在那侍女的脸上,“你一个奴婢在这里插什么嘴?”
那侍女连忙跪下去,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是奴婢僭越了,请王子殿下责罚。”
“先跪到一边去,一会儿再收拾你。”温塔也彦说着转而看向乐阳公主,“她最喜欢喝茶,你把喝茶的动作再做一遍。”
乐阳公主微微低着头重新在桌旁坐下,缓缓举起茶杯……
直到确定好那些细节之后,温塔也彦才满意地离开。
看这温塔也彦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乐阳公主伸手扶起仍旧跪在地上的自己的侍女,“行了,起来吧,他已经走了。”
那侍女这才松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发痛的膝盖,委屈道:“王子殿下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不过也难怪,我听说王子的不举之症一直都没有治好,王上遍寻民间找了很多大夫都没用。”
乐阳公主这才瞪了自己的侍女一眼,语气严厉道:“这样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小心祸从口出。”
侍女诺诺地应了一声,便站在乐阳公主的身后不再开口。
乐阳公主则是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看着自空中飘飘洒洒落下的雪花,口中喃喃道:“这昊泽国比我们越照果然要冷上一些,你看这雪多漂亮啊……”
从今以后,便是故国难回了。
到了傍晚时分,大雪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乐阳公主身穿一身浅碧色的衣裙由侍女扶着上了马车,马车驶出驿馆,一直往巍峨庄严的皇宫而去。
马车行驶在积了厚厚一层雪的路上,那吱吱作响的声音,让本来就心情紧张的乐阳公主,更加烦乱不堪,今天晚上就是决定自己今后命运的时刻了。
留在宫中为妃,或则是被昊泽国的皇帝指给一个王爷、或者是大臣,自己的命运就全交到那个人的手中了。
而与此同时,皇宫中,太监正在给司空千融束上龙纹腰带。司空千融站在那里,心神亦是有些恍惚,想起上一次越照国送映洛公主进京和亲的时候,自己还在跟叶舒楠谋划皇位之事,如今自己却已然坐在了这个高处不胜寒的皇位上。
而她……在经历了那多事情之后,她身边站着的人仍旧是司空詹白。
“皇上……”见司空千融似乎想什么想得入了神,那太监又是恭谨地唤了一声。
“嗯。”司空千融终于回过神来。
“皇后已经过来了。”
刚刚外面太监的通报声,皇上竟也是没有听见。
“嗯。”司空千融这才淡淡应了一声,然后走出了寝殿。
寝殿外,皇后姚丝雪已经恭敬地站在那里等着了,看到司空千融从里面出来,姚丝雪连忙行礼,“给皇上请安。”
“免礼吧。”司空千融面上淡淡的。
而姚丝雪心中却怎么都平静不了,她早已听说越照国送来的这位乐阳公主跟叶舒楠很有几分相似,这让姚丝雪很是不安。她虽然知道司空千融心中的人是叶舒楠,但是她也不会因此十分担心,因为叶舒楠爱着的人毕竟是司空詹白,以澹王府的势力,皇上也不大可能真的去跟司空詹白争夺叶舒楠。
但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越照国竟然会送来一个跟叶舒楠有几分形似的公主,以皇上对叶舒楠的心思,就算是只有一分相似只怕也会留下来的,万一这个公主真的赢得了司空千融的宠爱,那自己的地位不就不稳了吗?毕竟那个女人可是越照国的公主啊,虽然不是嫡公主,但是要是做皇后,她这身份也是足够了的。
“臣妾听说越照国送来的这位乐阳公主跟叶姑娘倒是有几分相似呢。”姚丝雪忍不住开口试探。
司空千融眸色冷淡地看了姚丝雪一眼,语气亦是淡淡的,“是吗?”
姚丝雪听他这般语气,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司空千融这才道:“走吧,别让大臣们等太久。”
今日姚丝雪是精心打扮过的,头上一支凤钗栩栩如生,那凤嘴里衔着一颗鲜红的宝石正垂在姚丝雪的眉心,越发显得眉眼明秀,肌肤胜雪,她本就是一个天香国色的女子,纵然不用刻意打扮就已经艳冠后宫。
如今用心打扮起来,竟是这般璀璨夺目,人间难见的绝色。她之所以会这么用心地打扮,就是想要给那个越照国的乐阳公主一个威慑,要论起容貌,她自是有信心的。
但是姚丝雪弗一进入大殿,就被那个坐在玉阶下首的那个女子惊到,那不就是叶舒楠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待她仔细一看,却发现那女子并不是叶舒楠,但看起来已跟叶舒楠有八分相似,不仅容貌相似,就连那穿着、气质、动作都像极了那个女人。
姚丝雪心中一凛下意识地看向走在自己左前方一点点的司空千融,果然他的目光也是落在那个女子的身上。她这时才意识到,越照国为什么会送这样一个女子进宫了,如果她真的跟叶舒楠相像到了这种程度,那她宠冠后宫指日可待。
这么一想,姚丝雪心中一阵冰冷,好像殿外的冷风不住地往殿内吹一般,那挟着风雪寒气的冷风一直吹到姚丝雪的心中去。直到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表情仍是木木的。
至于同样身在大殿中的司空詹白,却只是在进到大殿的时候,略略看了那乐阳公主一眼,便心无旁骛地吃起面前的茶点来。心中却是觉得无聊至极,要不是自己的父亲死活都不愿意来,自己现在正窝着清尘园舒儿的书房中陪她看医书呢。
外面大雪纷飞,冷风如刀,殿内炭火融融,温暖如春。各自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大臣们,皆是面带笑意地互相寒暄,但是那一双双眼睛却是不住地往越照国那位乐阳公主的身上瞄去。
而所有人都似乎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坐在乐阳公主身边的景王妃,越照国的嫡公主,映洛公主。
既然映洛公主已经是昊泽国的景王妃,那自己的妹妹前来和亲,她自然是要出席相陪的。当她再次身处这样华丽的大殿中,看到这么多王公贵族、大臣公卿的时候,心中有一种仿若隔世的感觉,自己上一次出席这样的宫宴是什么时候?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但是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这个妹妹身上,却全然无视自己,景王妃心中自是万分恼怒。
自己可是越照国的嫡公主,身份不知比这个庶出的公主高出多少倍,而此时自己竟然只是坐在她的身边作为一个陪衬?!想当初,在越照国的时候,哪一次自己出现的时候,不是艳压群芳,那些人的视线全部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可是现在呢?
“乐阳,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不是长这个样子的,怎么才两年未见,你的模样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景王妃看着自己这个庶出的妹妹,语带讽刺道。
乐阳公主怎会不知景王妃心中所想,她对自己这个姐姐何尝有过一点点的好感?乐阳公主亦是淡淡回道:“女大十八变,姐姐离宫这么久,妹妹的变化自然很大,姐姐不必见怪。”
景王妃冷哼一声,心道:变化再怎么大,也不可能变成另外一个人吧?这举止做派,分明处处都在模仿那个女人。
“人啊,最可怜的就是丢掉自己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你都把自己丢掉了,这世上哪还有你呢?不过是变成第二个那人罢了。”景王妃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小啜了一口,语气冷淡道。
而她的这句话正戳痛乐阳公主的心,她何尝不知道现在自己已经变成了第二个叶舒楠,而原本的自己呢?是不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就会被所有人忘记?就连自己都会忘记,彻底变成另外一个叶舒楠?如果这个世上不存在自己了,那……
乐阳公主越想越觉得恐怖,两只手情不自禁地绞在一起。
此时,坐在旁边的温塔也彦警告地看了一眼景王妃,冷声道:“你给我少说话,本想着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也应该学会收敛一些,没想到你还是这样,我告诉你,要是搞砸了这次的和亲,不用知会父王,我直接就可以把你杀了。”
知道温塔也彦说的这话是认真的,景王妃这才收了口,不再言语。
温塔也彦这才对乐阳公主道:“你也看到了,昊泽国的皇帝无论样貌还是其他的都极其出色,你如果能嫁给这个人算是你福气,所以你今天晚上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切不可出一点点的差错。”
“是,乐阳知道了。”乐阳公主垂眸轻声应道。
而她的目光却是不由自主地看向司空詹白,当初在越照国的时候,父王曾经想要把自己嫁给他的。自己当初之所以开始模仿叶舒楠,也是因为他,如今自己再次见到他,却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乐阳公主这动作虽小,可也没有瞒过景王妃的目光,她顺着乐阳公主的目光看过去,正看到烛光映照下,那俊美无俦的男子,他什么都不用做,只在那里静静坐着,已经是殿内一道令人无法忽视的风景,而此时,他的心里一定在想着清尘园中令他牵肠挂肚的女子。
“没想到,我们姐妹两个竟然会喜欢上同一个人,不过,我劝你还是别痴心妄想了,除了叶舒楠,他不可能喜欢上其他女人的。你看,你时时处处都在模仿叶舒楠,就连一张脸也修饰得跟那个女人相仿,可是自从他进到殿中,可曾看过你一眼?”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久到她已经很清楚,那个自己爱着的男人是绝对不可能喜欢上自己的。无论他爱着的那个女人是死了,还是活着,他都不可能再爱上其他的女人了。
乐阳公主慌忙道:“我没有。”
景王妃讽刺一笑,“你不用向我否认,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但是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如果你想要进宫为妃,就赶紧收起自己的心思,不要被别人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