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两人不明所以,韩母的脸色却是愈加纠结。
她盯着眼前相处间气氛很是融洽的二人,无声地张唇,嘴唇颤动几番,终究还是没有出声。
她自觉精神还不算糟,目力还过得去,再活个二十年不在话下。
两个人之间在相处间眼底处处透出的情愫令她直觉很不对劲――
这分明不是正常好友间相处的模式,连亲兄弟都不会好到这种程度。
韩母默不作声的观察下去,几处不妥又落入她的眼中。
他俩今天穿的衣服设计风格极为相近,只是图案略有出入,但总体的主题风格是一样的。
这般放在情侣之间可以被称之为――情侣服。
若是单单凭这个也不能说明出什么,好朋友买一样的衣服也不是不可以。她阖上眼轻轻一叹,此刻心脏像是被悬在嗓子眼。
如果景宜他......她不敢再想,却不能不想,尽管她的猜测已经给她带来了巨大的恐慌。
看见韩景宜嘴角沾上了梨汁,唐飞泽给韩景宜递过去一块纸巾,袖子随着他的动作被拉高了一些,露出了一截手腕,手腕上带着一块精致的表。
很巧的是,韩景宜手边也带着一块同款。
韩母回想起自家丈夫收集的表,似乎就有这一款,这款的牌子知名度不低,价钱也不是韩景宜这个平日里只是按时上课从不私下里补课的人民教师负担得起的。
她了解自己儿子,若是唐飞泽作为朋友送他这样一份贵重礼物,他定是拒绝的。而他接受只有两个可能性,一个是他并不知道物品的真正价值,另一个可能性便是韩景宜是把对方当做亲人一样对待的,自然也不会跟对方见外。
可是,韩景宜要是不知道,那对方买来送他还得辛辛苦苦瞒着又是图的什么?
做到这种地步的兄弟,
还能是单纯的朋友吗?
再回想起刚才跟唐飞泽聊天时对方一些细微的小动作,韩母忍不住叹了气,明明脑子里乱透了,像乱糟糟的一卷麻绳,可她大脑却也从未像现在这般清明过。
理智尚在,她并没有当面戳破,而是不动声色地憋在心里,有些话当面说了反而会引起反效果,她不愿意让儿子走上歪路,也不愿意让儿子跟他的心上人难堪。
唐飞泽从头到尾都对她礼貌有加,态度殷切,她看出来这是个好孩子,可是两人终究不适合走到一块。虽然她不了解唐飞泽背后是什么身家,但她知道跟自己的一定门不当户不对。
昔日他父亲的话语还回响在耳畔,那俊逸的容颜仿佛还在眼前。
景宜啊,别怪妈。这个恶人由妈来当,怎么着也比被唐家捷足先登要好。
妈真的不想自己唯一的孩子受委屈,就像看着你好好的,这就足够了。
...
唐飞泽一直待到傍晚才不舍地离开,韩母微笑着跟唐飞泽挥手告别,看得出两人心情还算愉悦,笑容从头到尾都没从嘴边离开。
兴许这就是恋爱的魔力吧。
韩母心中的郁塞蓦地又加重了几分。
晚饭时分,韩景宜到医院对面的粥店买了一份清简粥,再回到病房时便看见自己的母亲低垂着眼帘,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低气压,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心跳忽的加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腾而起。
“妈,吃点东西,今天有没有好一些?”他把粥分成两份,装进饭盒里,坐到母亲跟前。
韩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微推开,“我还不饿,先来聊聊吧,我有事想听你说。”
这番姿态让韩景宜忍不住怔了一会儿,记得上一次看见母亲这般严肃时,还是在自己为志愿游移不定时。她也是此刻这般端正严肃,一字一句地道:“这是你的人生,未来的无数个日子都由你来主宰。不要问我,我的人生里,并不包括主宰你的人生这一件事。”
“妈,你想问什么?”韩景宜顺从地把饭盒放在了一边,挺直腰板,坐得端端正正地看她。
“你跟今天来看我的那位唐飞泽是什么关系?”
“是......”韩景宜嘴唇动了动,语气弱下,“朋友。”
“我再问一遍,除去朋友之外,你们还是什么关系?”
她的目光径直勾住韩景宜,眼神锐利,像是一面切割真实的明镜,任何伪装在其面前统统都无所遁形。
韩景宜长眉紧锁,呆呆地看着她,那目光像是乞求,那是一种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被掀开强行暴露在阳光之下的无措。
韩母面色不变,缄默不语地等待他的发言。
半晌,他神情和缓下来,像是明悟了什么,放下了什么,眉梢上扬,眼角微微弯下,勾起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我没有想到,您会发现的这么快。您的身子还没好,我原本是想等到出院修养一段时间之后再对您说的。我跟他不仅仅是朋友......”
“我们还是恋人。”
短短的几个音节随着声带振动发出,气音在舌尖滚过一遭后自唇间吐出。他才发现,承认这一个事实带给他的滋味是甜蜜的,仿佛一直束缚在心灵深处的枷锁咔哒就解开了锁扣,无端变得轻松了。
韩母皱起眉头,尽管她竭力想要维持这一副平静的表象,但是手指微微的颤动已经出卖了她,“你跟他,是真的?”
“我跟他在一起,不是玩笑。”韩景宜说的一脸认真。
“荒唐!”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嘶吼出声,苍白的面容因为情绪的波动带上了几抹红晕,“你是想气死我吗!?你把我跟你爸对你的期望都置之何处!我......”
原本就气势不足的怒喝戛然而止。
她强自将一连串尖锐的话语堵在喉间,不忍再多说,只是紧紧地盯着儿子神情变得低落的面容,长久长久。
瞥见儿子柔软的发梢,她忽而从心里升起了抚触的*,而她确实也这样做了――她弯腰朝他靠近了些,伸出手轻轻地将他的头揽进自己的怀中,指尖轻柔地穿过发丝,小心翼翼地梳理着。
后者没有挣扎,温顺地任由她动作,感觉到微凉的手抚上背脊,他微微抖了抖,鼻息间尽是萦绕着熟悉而温暖的气息。
“妈,我是认真的。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我想跟他在一块儿,即使他与我是同一种性别的人。”
“我没想过,我儿子竟然是个同性恋。”她语气哽咽。
韩景宜张嘴反驳:“我不是。”
他又道:“只是刚好喜欢他而已。”
“既然你不是同,那就离开他吧,”她声音轻柔,如晨间拂面的微风,绵和细润的丝雨,处处充满安抚之力,“你还会遇见更好的女孩,你会娶一个温柔的妻子,组成温馨和满的家庭,生下属于你们生命的延续。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你们会过得很幸福。”
韩景宜执拗地摇头:“我不会分手的。”
韩母的声音冷下:“可我也不会答应的。”
“但是你说过,”韩景宜声音闷闷的,“这是我的人生,未来的无数个日子都由我来主宰。你的人生里,并不包括主宰我的人生这一件事情。”
“这也并不意味着我能够无动于衷的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韩景宜从母亲的怀抱中抽离,双手抓着她的肩膀,与她对视着坚定地说:“这是我的人生,我知道自己想要的生活,更清楚明白自己想要的伴侣是什么人。”
“是吗?”她叹息,“你有没有想过,反对的并非只有我,阻力远不止你眼前所见的那么简单。”
“你有没有想过,你是认真的,可唐飞泽的态度又是怎么样的?你真的了解唐飞泽吗?你真的清楚他家庭成员的关系,真的有把握融入他的家庭吗?”
韩景宜紧紧抿住唇,神色纠结起来。
他仅是思考了一瞬,便迫不及待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我相信他。”
“我是以朋友兼母亲的身份对你进行劝导。”她一字一句道。
“我知道。”他回答。
“我让你离开他,你愿意吗?”
“不愿意。”
平时里习惯了退让的人在面对自己真正在意的东西时总是格外地坚决执拗,事也如此,人亦如此。
“好吧......”她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往下说。
“如果唐飞泽的家人让你离开他,你愿意吗?”
这句话问出来时,他犹豫了一瞬,但他的回答依旧未改。
“不会。”
“最后一个问题。”
韩母牵起嘴角,笑容温婉柔和,眼神里糅杂了失望、疼惜、不忍种种的情绪,嘴唇闭合又分开,带着几丝哽咽的声音从喉间传来。
韩景宜霎时僵住。
他瞪大了双眼,目光慌茫而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