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这次出城,吴名终于有了空闲去浏览街景。
这年月的城市怎么都无法和后世相比,单就规模而言的话,恐怕连后世的一个小县城都不如。但相比吴名记忆中的其他古城,这里却已经称得上繁华热闹,出城的主干道全是青石板铺成,两边挤满商家店铺,乍看上去颇有一点唐宋时期的风味――要知道,秦朝对商人的限制可是出了名的,士农工商的排序差不多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定型。
但考虑到上一任皇帝是个穿越男,对商业的看法肯定不同于始皇帝,减轻针对商人的压迫,重新推动商业发展什么的也在情理之中,甚至称得上是必然。
吴名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商家售卖的货品上。让他失望的是,即使穿越男主政,丝绸之路也依然未能提前开通,商铺里的货品大多出自北方本地,余下的那部分也都来自同属秦王朝的中原。
一路瞄下来,吴名愣是没有看到半点带有异国风情的卖品。
吴名很想发问,但考虑到自己此刻是阮橙,一个生于此长于此的土著,不可能对此地的情况一无所知,只好忍下好奇,只看不问。
但就城内的情况和路人脸上的表情来看,此地被治理得相当不错,就算和咸阳那边相比都未必会逊色多少。
这小子还挺能干!
吴名抬起头,审视地看了一眼严衡。
或许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严衡低下头,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忽然觉得你把这里治理得很不错。”吴名咧嘴一笑,“与有荣焉。”
严衡听出吴名是在夸赞,笑了笑,“不过是照猫画虎,拾人牙慧罢了。”
“先帝?”吴名眨了眨眼,小声问道。
“嗯。”严衡点点头,也压低了嗓音,“我幼时曾跟在先帝身边听他教诲,从他那里学到过一些治国理事的皮毛,虽不及先帝文韬武略的十之一二,却也足以让一地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他肯定没告诉你,丰衣足食还有一句前提,自己动手。
吴名撇撇嘴,随口道:“送你一句话吧。”
“嗯?”
“因地制宜。”
听到这句话,严衡眉峰微动,试探般问道:“你……好像对先帝有些不以为然?”
“呵呵。”吴名用后世最招人恨的假笑作答,心里却道:他才是拾人牙慧的那个呢!
吴名的态度让严衡愈发好奇,但此处并非适合深谈的地方,严衡对吴名的疑虑也不止于此,于是便压下狐疑,留待方便时再去追问。
一串人马很快出了城门,沿着土道继续向东。
大半个时辰之后,一座典型的秦朝军营便出现在视野之内。
军营建于山脚之地,背靠青山,旁有溪流,一侧是大型的练兵场,零一侧却是绿油油的农田。
屯田?!
这玩意也被搞出来了?
一看这布局,吴名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经典名词。
所谓屯田,就是政府组织人力在国家所有的土地上开垦耕种。历史上搞屯田制最出名的应该算是明朝,因为在很多历史砖家的描写下,屯田制成了明朝灭亡的祸根之一,就好像明朝后期之所以民不聊生就是因为老朱家把百姓全抓起来去搞屯田了一样。
实际上,屯田制本身并无问题,更是华夏民族自古以来就有的强国之策,真要追根溯源的话,单是有文字记载的就可以追溯到商朝之前。
始皇帝派蒙恬去抗击匈奴的时候,就命蒙恬在河套、陇西一带搞起了屯田,从而就地取材,补充粮草。而屯田制正式成型是在汉朝,追其因由同样是为了和北边的游牧民族打仗。
总而言之,自华夏文明出现,屯田制就没在华夏大地上消失过,从汉代延续到三国乃至唐宋元明清,即使是后世新中国成立,也依旧在东北和西北搞起了以“大开发”为名的新一轮屯田。
屯田是没问题的,但这军营的位置……
吴名习惯性地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山上的茂密林木,脱口问道:“山上设了岗哨吗?”
“什么?”严衡一愣。
“呃……”吴名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有点突兀,眨眨眼,干脆实话实说,“我就是觉得,这要是在山顶上弄点滚石巨木火油什么的砸下来,你这军营就可以被一锅端了。”
“……”严衡好半天没有说话。
吴名赶忙道:“我就是随便一说。”
“你说的倒也没错。”
严衡勒住马缰,抱着吴名跃下马背,却没说山上到底有没有岗哨。
吴名也没追问。这事往大了说也算是军事机密,本就不是他现在的身份可以探寻的,不过是习惯使然才一时多嘴。
下了马,严衡将马缰交给身后护卫,自己带着吴名径直进了军营。
刚走了没多远,一名穿道袍、留长须的男子就率人迎了过来。
“主君。”道士先是躬身施礼,接着便起身问道,“主君新婚燕尔,怎么不在家中尽享佳期,却来了我等所在的苦寒之地?”
严衡没有理会道士的调侃,抬手向吴名介绍道:“此乃罗道子,虽无官职在身,却是足智多谋,乃是我身边极其得用之人。”
“谢主君夸赞。”罗道子一看就是个脸皮厚的,而且和严衡很熟,笑过之后便主动抬手向吴名见礼,“这一位想必就是主君新娶的夫人了?”
“既然知道,还不上前拜见夫人?”严衡冷脸道。
罗道子立刻收起笑颜,郑重行礼。“罗道子拜见夫人。”
“……起。”
吴名对道士这东西最为敏感,乍一看到罗道子的时候很是吓了一跳,刹那间都萌生出了闪人的念头。但定了定神就注意罗道子的脸上全无见鬼的异样,再仔细一打量,吴名就无语地发现罗道子其实是个水货,体内没有半点灵力不说,道袍上也寻不出某个道家派系的独门标记。
根本就是个假道士嘛!
吴名彻彻底底地放下心来,下巴微扬,示意罗道子免礼。
罗道子也没客气,应声而起,单看其表现还真有一点方外之人的风骨。
“不知主君来此何事?”罗道子转而问起了严衡来意,“难道是府中的老太夫人又……”
严衡轻咳了一声,阻止了罗道子的肆意调侃,接着道:“夫人想要制器,我便带他来这里的匠营试上一试。”
“制器?”罗道子眼睛一亮,明显很有兴趣,“不知可否允罗道子旁观?”
“跟着吧。”严衡漠然应允。
以严衡为首的一行人当即向军营深处走去,很快便来到匠人所在的营盘。
一看到这处营盘的规模,吴名便不由一怔,进而对严衡的某些心思产生了怀疑。
营盘的占地很大,并不像寻常军营那样只养了两三个铁匠专门修补兵器,就规模而言更像是一座古代的兵工厂,从冶炼到打造,一条龙的设施应有尽有,师傅学徒一应俱全,连家眷都被接了进来。
这家伙……恐怕有些野心呢!
吴名心下猜疑,面上却不动声色,跟着严衡进了一间正乒乓作响的屋子。
一名年长的铁匠正在里面指点两个十几岁的小铁匠如何捶打箭头,见严衡等人进来,赶忙丢下徒弟,上前见礼。
严衡摆摆手,示意他起身,接着就表明来意,让他找人打造几个大小不一的铁锅。
发现夫人要打造的其实是个做饭用的炊具,罗道子立刻变得兴味索然,但也不好就这么甩袖子走人,便悄悄退到一旁,目光在严衡和吴名之间转来转去。
严衡没有理他,吩咐下去之后就带着吴名去了他所使用的营帐。
罗道子在后面犹豫了一下,终是跟了上去。
这座军营并非临时性的所在,营盘里的建筑都是砖瓦构建,所谓的营帐其实也是一座两进的院子。
严衡直接将吴名带进了内院正堂。
一进门,看到正对门的墙壁上挂的地图,吴名终于确定了自己目前的所在地――辽东郡,再考虑到郡守府的必然位置,此地应该就是辽东郡郡治――即一郡首府――的襄平。
就地理位置而言,他倒是没有穿出去多远。
穿越前,他也是住在辽省边城的。一方面是因为这边宜居,很适合他宅居的生活方式,但更主要的却是为了方便他进入大兴安岭。
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大兴安岭是国内仅有的几处还能蕴育出灵气又未被政府势力完全霸占的所在了。
吴名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脱下鞋子,跟严衡一起坐在席上。
严衡是姿态标准的跪坐,吴名却不愿意那么难受,直接将[屁]股落在了席子上。反正裤子已经在穿越男的蝴蝶翅膀扇动下流传开了,就算盘膝而坐也不用担心会暴露丁丁,仪态不雅。
发现秦三世是穿越男之后,吴名才意识到自己一直都是穿着裤子的,并不像真正的秦朝那样只有胫衣――只有裤腿,没有裤裆,自然也没有回忆起风吹裤裆蛋蛋凉的美妙滋味。
吴名一个人忆苦思甜的时候,正堂里的人已走了个干净,只剩下严衡、罗道子和他。
“夫人,能否将你所说的马镫绘制出来?”
听到严衡说话,吴名才回过神来,愣了一下便看向严衡面前的案几,发现他已经准备好了笔墨和绢布,就等着他来动手。
看到放墨的砚台,吴名却又开始走神。
墨锭和砚台都是宋朝才出现的玩意,现在却出现在了秦朝的案几上,但弄出这玩意的家伙却没能普及纸……
这科技树到底咋点的啊?
吴名一边腹诽一边接过毛笔,在白色的绢布上画了一个颇有立体感的圆盘,然后在圆盘上画了一个半圆,又在半圆上方点了一点,接着就把毛笔递还给严衡。
“就是这么个玩意儿。”吴名道,“下面有个能让脚踩住的托盘,上面留个孔,用绳子什么的拴住绑到马鞍上。”
“名字呢?”严衡问,“应是哪个登字?”
“这东西适合用金属造,所以是金字旁。”吴名迟疑了一下,终是破罐子破摔地把毛笔抢了回来,在绢布上写下繁体的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