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明薇还记得被容臻扶着下车时,看到月临和棠梨的惊喜。
容铎竟是把东宫里贴身服侍二人的宫女、内侍都送了过来,显然原先他们暂住的怡然居已经不够大。原先瑜亲王府的正院是先太子、太子妃的起居之所,容臻便命人收拾出了瑜亲王府的正院旁的半夏园作为临时起居之所。
好在人多力量大,不出两日半夏园便规整的井井有条,又散了几日霉气,容臻和明薇便搬了过去。
虽说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可这雨露总比雷霆强上许多。
日子一天天过去,虽然行动被限制在瑜亲王府,可羽林卫的看守比原来宽松许多,加之又都换上了东宫的人,让人觉得自在了许多。
这日容臻陪着明薇用过早膳后照例去了书房,明薇闲来无事,本想出去转转,却被碧云几个义正言辞的给拦了下来。无奈之余,她只好命人拿过针线筐,坐起了针线。
“娘娘真是心灵手巧!”碧云看着明薇手中绣了一半的荷包,半是羡慕半是称赞的道:“奴婢没见过比这更精巧的绣工了!”
明薇弯了弯嘴角。
她知道碧云的话并非全是恭维,手中的荷包正是她最拿手的图案,也是丹娘点了头夸过她的。
“瞧着样子您是给太孙殿下的罢!”棠梨笑嘻嘻的道:“殿下见了一定高兴!”
一旁的冬月却掩嘴笑道:“殿下高兴自然是高兴的,不过殿下一定会蹙着眉念叨娘娘该好好歇着,别总是劳神。”
这几日来容臻对明薇体贴入微的照顾,她们几个近身服侍的都是看在眼中的。冬月话音未落,几人响起殿下对娘娘又是无奈又是宠爱的神色,都不约而同的低低笑了起来。
明薇这回却是一反常态的从容镇定,并没有几人的打趣或是恼了或是红了脸。
“你们帮本宫瞒着些就是了。”明薇挑起两股丝线,一面认真的比对着颜色,一面漫不经心的道:“本宫还想这几日替殿下做两件亵衣,你们去找出两匹料子来。月临,本宫记得仿佛有几匹上好的松江细棉布??”
明薇说的是她的陪嫁。
当日她的陪嫁,是由大太太精心准备的。纵然蜀锦、云锦色彩艳丽,更名贵,瞧着也更好看,可只有嫡亲母亲,才会给女儿贴心的准备起居所用的一切,并不一味的撑面子。
被明薇的态度感染,月临几个在欣慰之余,麻利的答应下来。月临和冬月说话间就去了被辟为库房的后罩房找料子,碧云则是替明薇端了一盏热茶,让她别累着了。
接过碧云递过的漱黄地粉彩花卉纹样茶盏,明薇目光扫过色彩丰丽浓艳的花朵上,不由暗暗出神。
转眼间他们到了瑜亲王府已经两个月了,日子平静得简直不真实。外头一切烦扰都被隔绝,这里竟隐约有些世外桃源的错觉。
明薇心中发苦,却不表露出来,目光便又回到了手里的茶盏上。
这一整套的粉彩茶具,是前不久容铎赐下来的。
得知容臻被关到瑜亲王府后,明薇匆忙间只捡着最要紧的收拾了一些,以药材、金银为多,平日用的器具只拿了容臻惯用的。是以搬到了半夏园后,屋子里的陈设便有些捉襟见肘。
瑜亲王府中虽然传说有不少好东西,可库房也不是容臻能轻易动用的。
不得不说,容铎命人赐下的这些珍奇古玩,正好添补了短缺。
容铎的举动无疑给了在瑜亲王府里服侍他们的一众人信心,皇上虽然变相的圈禁了太孙又如何?还不是好吃好喝的供给着太孙,不仅连旧日东宫里服侍的人送来了大半,又赏了许多珍玩。
等到风声过了,太孙重回东宫的日子也就近了。
然而明薇却不这么想。
青花缠枝莲托八吉祥纹双耳瓶、绿地粉彩开光花鸟图方瓶、粉彩孔雀牡丹图托盘,不远处的一株两尺高的艳丽珊瑚,整块寿山石雕刻的盆景……明薇的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微微皱起了眉。
容铎赐下的东西越贵重、越周全,她就越觉得其中透着古怪。
照理说容铎不想计较容臻的“德行有亏”,早些放他出去也就罢了,又何必一面赏东西、一面赏人?等他们回去,直接赏赐东宫岂不是更便宜?难不成他们回去时,还要大包小包的带着不成?
对于这一切,容臻只是沉默以对,脸上丝毫不见喜色,眼底只在不经意间泛起一抹苦涩。
于是有个念头在明薇心中隐隐成型。
容铎这样做,好像是要替他们在瑜亲王府安家一样!
想到这里,明薇的心立刻扑通扑通的狂跳不止。
明德太子是怎样死在瑜亲王府的,明薇比任何人都清楚。难道容铎也要像处置明德太子一样,要取了容臻的性命?
不、一定是她想差了!就算是容臻私底下的事被容铎发现,又能如何?容臻又没有谋逆!好歹容臻是容铎的亲孙子,他怎么能下得了手?
明薇在心中拼命的摇头,想要否定自己的想法。可是那个疯狂的念头,又总是在她脑海中回荡。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容铎的心狠手辣,当初看着端方俊雅、悠闲贵公子一般的安亲王,还不是害死了明德太子后,打压了几个兄弟,顺利登上了皇位?
还有自己……
明薇猛地闭上了眼睛,不想回忆起那些痛苦的过去。
从理智上想,若是容铎想要了容臻的性命,她一点儿都不奇怪。
越想越是心惊,尽管暖阁中已经早早烧上了地龙,明薇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如同一层凉水漫上心头,寒意便顺着四肢百骸蔓延。
“娘娘,娘娘?”碧云见明薇喝完茶后,只是端着茶盏默默的出神,连自己的声音都没有听见,不由有些着急。“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明薇这时才回过神来。
茶盏中的办盏茶早就冷了,她掩饰的笑了笑,把茶盏递给了碧云。
“本宫无事。”明薇拿起她绣了一般的荷包,若无其事的又绣了起来。
只是她不知道,本该绣上碧色竹叶的地方,她却错拿了方才要勾边的金线,绣起了金叶子。碧云看在看眼中不由暗暗着急。
整个上午明薇的状态都不好。
午膳时容臻回来陪她用膳,便觉察出她的不对。尽管明薇竭力表现出于平常无异,却殊不知这样更加刻意。等到明薇毫无知觉的夹了几次酒糟鸭子时,容臻不由皱起了眉。
往日这道菜,明薇至多不过用一筷子便够了。
等到撤了午膳,本来还有些要处理的容臻放心不下,陪着明薇一起回里屋歇晌。
“殿下,您有事就去忙罢,妾身没事!”直到容臻放下姜黄色的帐子,隔绝了明亮的光线,明薇这才察觉出异常。
容臻没有听她的,只是自顾自的脱了靴子,翻身上了紫檀木的拔步床,把明薇圈在自己怀中。
“阿晚,你在担心什么?”容臻的目光如同春日林中潺潺的溪水,温柔缠绵又头透出一抹哀伤。“告诉我,别只是憋在心里。”
明薇默默的侧着脸,没有说话。
“阿晚?”见明薇不理他,容臻也不恼,声音却愈发的柔软下来。
心知太孙殿下能这样伏低做小,陪着小意温柔,已经是难能可贵。可他越是这样,明薇就越是难过。不想被那双温柔的目光凝视,她干脆翻了身,自己对着床帐上垂着的同心如意结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
容臻低低的叹了口气。
一时间气氛诡异的沉默,两个人虽然相拥着,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
这种感觉让人难受极了。
明薇越想越是委屈,鼻子一酸,泪水便扑簌簌的落下,无声无息的划过脸颊,在枕边染了一道道水痕。
容臻起初还不知道明薇正哭得伤心,他直觉的感到明薇生气了,却抓不住重点,明薇到底在气什么。两人这样赌气终究不是办法,明薇近来身子又不好,容臻决定好好问问,不想两人间有了心结。
于是伸出手,讨好的去拢了拢明薇的长发,正抚到她的耳畔,不小心触到她的面颊,却发现摸到了一手冰凉。
容臻吓了一跳,忙坐起身来。当他动作温柔又不失坚定的搬过明薇的身体时,却发现明薇紧紧的闭着眼睛,已经泪流满面。
“阿晚?阿晚!你别哭啊!”容臻慌了神,手脚都不知要怎么放才好。“你别哭,有事你只管找我出气,别哭坏了身子!”
明薇这才睁开了眼,眼眶红红的,还泛着盈盈的水光。
“殿下可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明薇满脸泪痕,伤心的道:“殿下可还记得妾身说过的话?”
见她哭得伤心,容臻的心都要碎了。
“妾身答应过您,不会一个人轻举妄动。可是您也答应过妾身,有事会告诉妾身。”明薇泪水涟涟,声音凄婉:“妾身一直在等您开口,可您就是什么都不肯说!”
“阿晚,我……”容臻刚要矢口否认,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容臻苦笑,他确实有事瞒着明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