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这中桓山中,矛盾不小啊,居然如此轻易就被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挑拨了。”听着李天师的交代,同舟的手在背上那张面孔的下颌处轻轻摸着,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来,“清凉山的影子这种说法依然未知真假,不过这人的确与中桓山毫无瓜葛,甚至可以说是满怀恶意?”
“的确如此。”李天师颔首应道,他隐瞒了单乌能够死而复生的事实,将一切的诱因归结于一个长生不死的骗局,除此之外,交代得毫无隐瞒,“我决定投靠上师,有一部分缘由,也是为了避开他。”
“这个理由倒是比你之前所声称的诚意要真实得多。”同舟笑了起来,收回了巨斧,同时出手将瘫软在地的李天师扶了起来,“可惜,我得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我已经决定,跟那个来历不明的叫单乌的小子一起大干一场了。”
“啊?”李天师的脸色一瞬间就惨白了下去,脚下一软,险些又要跌倒。
“上师三思啊!”李天师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冒犯,直接抓住了同舟扶住自己的双手,声音颤抖得几乎有些歇斯底里,惊弓之鸟的神态真实无比。
“这个世界看的是实力,而不是那些曲里拐弯的阴损心思。”同舟笑了起来,似乎觉得李天师的惧怕十分可笑,“甚至连合作的诚意,也是建立在实力之上。”
“所以,他是不会给你们这些小辈看他的诚意的,因为你们没有资格,只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同舟一边说,一边抽回了自己的手,而李天师站在原地晃了晃,到底还是站稳了身形,只依然一脸迷茫难解。
“诚意?”李天师茫然地念叨着这两个字。
“看看这玩意,这是你们中桓山的法器?当初似乎见你拿这玩意给那地下密室开路的。”同舟反手,从胸腹那一侧的襟怀里摸出了一面铜镜,亮在了李天师的面前。
李天师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有些停滞了:“彻地镜?”
“这就是他展示给我的诚意。”同舟嘿嘿笑道,“连同里面的万千鬼卒,甚至还有封印住的一个鬼王――到手了我才知道,这样的法器落在你的手上,的确是糟蹋了。”
“那些鬼卒……以及鬼王,随时可能反噬。”李天师小声地提醒了一句。
“这只是你需要担心的事情。”同舟似乎对这彻地镜极为爱不释手,反复摩挲着,时不时召唤出一两个鬼卒在身边现形,看那架势,若非那深处的封印看起来着实慎重,他几乎想将那鬼王也召唤出来看一看了。
“却不知道,上师应了他什么事?”李天师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终于鼓足勇气问了这一句。
“一件能让中桓山阴沟里翻船的事。”同舟嘿嘿地笑着,“让他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却发现一切都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同舟的话音刚刚落下,手中的彻地镜便已直接腾空浮起,越过了李天师的头顶,直接对着军帐之外的空地,继而一层铜镜的虚影从镜面上浮起,并在转眼之间长大成了一座城门的大小。
镜面虚影的中心仿佛连通了镜子深处那异样的空间,竟隐隐有深远的回声传出,继而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同舟满脸兴奋之色,李天师则是目瞪口呆――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本该不存在实体的鬼物,居然也能发出这等行动整齐划一之时,脚踏地面甲胄碰撞的军阵之声。
一列看起来全身黑雾几乎完全凝成实体铠甲的鬼卒从镜面之中大踏步地走了出来,在他们之后是更多手持长枪大戟弓箭盾牌等等不同兵器的鬼卒,甚至还有一队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仿佛将领一般的存在――这些鬼卒在同舟的轻声喝令之下,现世之后没有一丝迟疑,直接化成了一团团的黑色飓风,往周遭的军阵之中掠去,一路带起阴寒的风,连月色都因此而黯淡了不少。
一处处的营帐在黑色飓风的侵袭之下陷入了死寂,甚至连用以照明的篝火都透出了一丝阴冷的青灰之色,间或传来了一些苦痛呻吟之声,但是没过多久,便有一个个印堂发黑双眼赤红的士兵从营帐之中大步跨出,仿佛等待检阅一般站得笔直,周身阴冷肃杀的气息,满满的都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气息。
这样的动静惊动了阵营之中滞留的其他紫霞山甚至黄天岭之人――这种阴鬼之物对这些修真之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一时之间,军营的周边上空,一圈圈术法的波动亮起,居然有人直接出手,想要驱赶那些几乎占据了整个军营生人肉身的鬼卒们。
紫霞山的道人到底还有算有点默契,在察觉到那些鬼卒的来源之后,已经联想到了同舟的身上,于是有人停了手,远远避开,一些没有反应过来的,也在同伴的提点暗示之下,悄无声息地往这场面的外围退去。
黄天岭的那些人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说,就算反应过来也已经来不及了,这些炼体之人身上的气血丰沛,肉身强大,对那些鬼卒来说,是必须要消灭的威胁,亦是难以抗拒的诱惑,于是在同舟甚至都没有下达命令的时刻,那些没有找到肉身附着的鬼卒已经开始争先恐后地往黄天岭那些力士的身边涌去。
“嘿,就让你们这几位当一个先锋军吧。”同舟显然察觉到了这等局面,非但没有出手相助自己的这些目前还是友军的同伴,反而将局面更推进了一步。
有了同舟刻意的加持,那些鬼卒的行动之间更见章法,甚至还有源源不绝的后援支持,于是那些体若金刚的力士纵然咆哮嘶吼,将肉身仿佛炮弹一样在层层黑雾之中横冲直撞,也着实靠着一身阳刚之气撕碎了不少鬼卒,但是那仿佛小刀削肉凌迟一般的攻击却是连绵不绝,仿佛有那么一张砂纸,上面挂满了千年玄冰凝成的细碎砂石,反反复复地,在那些仿佛铜汁浇筑而成的力士身躯上来回摩擦,起初只是让原本光滑如镜面的表层变得仿佛凝上了一层水雾,继而竟一层层地磨削掉了最外层铜皮,露出了其下略有些不堪的石头芯子。
于是那些力士的行动渐渐就有些气力不济了,那些鬼卒又岂会放过这种机会,当即一拥而上,竟是想要同心协力,将那些力士的魂魄硬生生地扯出躯壳,好化为与自己同类的存在。
同舟有些诧异于那些鬼卒如此机智识趣的自主选择,继而便被狂喜淹没了心头的那一点惊讶――那些力士除了将肉身锻造得刀枪不入之外,其魂魄也是异常壮大,就算眼下已被磨削得后继乏力,一旦真正成了鬼卒,在这彻地镜中休养一番,直接便可成为鬼将级别的存在。
于是军营之中很快便围绕着那几个黄天岭的力士成就出了几个被鬼卒团团包围的漩涡,漩涡之中,阴寒之气已足以让滴水凝冰,那些力士身上因为气力不支而失控渗出的汗液,便这样成就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终于,那几个弟子级别的力士,接二连三地被扯出了魂魄,空出来的肉身立即被几个强势的鬼将接手,随着一口阴气从那些力士的胸腹之中喷出,身遭的鬼卒骤然退去,而仅剩的那两个仍在顽抗之人,霎时间感受到了成倍的压力。
这些已被占据身躯的力士的双眼之中如同燃烧了两团赤红的火焰,此时正逡巡着,缓缓转向了那两个顽抗之人的方向,而随着同舟的一声喝令,这些力士立即如同出柙猛虎一般,嚎叫着便往那两位平常需要被尊称一声师尊的力士的方向扑去。
“哈,这会直接上就太蠢了。”同舟轻笑了一声,以彻地镜发出了一道指令,那些尚在咆哮的力士突然就收了声音,甚至连双眼之中的赤红之色也黯淡了下去,一个个甚至脚步踉跄了起来。
于是那两个仍在坚持并一点一点试图摆脱纠缠向着外围移动的力士,只觉得身边突然多了一股活人的气息,继而便看到自己的徒儿一脸颓败之色地在那些鬼卒纠缠之下艰难前行,其中一人心思便有些不稳,迟疑之间,已经依着本能往自己徒儿现身的方向移动而去,竟是在自身难保的境况之下,也要对自己的徒儿救上一救。
于是在他的手终于搭上自己徒儿的肩膀的时候,一道积蓄已久的阴寒之气顺着那毫无防备的手掌心直接长驱直入,瞬间便麻痹了那位力士的半边身躯,而周遭的鬼卒也卡着时机沸腾了起来,争先恐后地顺着这个突破口涌入那力士的躯壳。
那力士知晓自己已然中计,只能无奈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垂死嘶吼,嘶吼未息,眼眸之中便已经转成了赤红之色。
这嘶吼之声回荡在军营的上空,提醒了最后仅存的那个力士,于是他当机立断地撇下了那个正在他面前呈现出垂死之态的弟子,直接掉过头去,继续往他之前判断出的生路冲去。
但是这个时候已经不存在什么生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