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绍皱眉,挑眼扫了一圈将他围住的“手下”,没出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气氛诡异,紧张又冰冷,与几步之外的嘈杂街道完全不同。
他们几人本就出众,靓男美女吸引不少人的观看,加之,水仙阁明显是摊上事情了,这个特殊的时候,黑绍等人还敢聚在这个倒霉的地方就更加引人好奇。不过,不知怎的,没有一个人敢真正靠近这几个风姿卓越的人,往往看上一眼就快步离去,好像是看到了恶鬼一般,生怕有人在后头追着,索了命去。
“老,老大,水仙阁是白溏的家业,您悠着点儿。”青蟹劝道,试图将坐在台阶上的黑绍扶起来。
方才,他已经听到隐隐约约的砖石碎裂的声音,应该是黑绍妖力外泄冲撞所致,可不能让他将水仙阁震塌啊。
“放手”黑绍沉声道。
青蟹赶紧撒手,弹开,纠结看着黑绍,旁边,莲香和明珠紧紧靠在一起,早就沉默半晌了。
“白姐知道此事了吗?”黑绍抬头,眼神晦暗。
“官差带走白溏之后,我就去找白姐了,不过,没找到。”青蟹回道。
白溏才一出事,青蟹立马就去找人了,他可知道哪位姑奶奶的脾性。自家老大虽然也暴躁,但是还能听两句劝,实在不行了,他们一帮人合起伙来也能将人拉住,不至于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然而,白水仙可不一样。这位姑奶奶修为高深莫测,性子古怪,看到自家弟弟被捉了去直接屠城都有可能,最关键的是,他们不敢拦着,也没那个能力。
“老二,你先回白家,给陈伯报个平安,老头岁数大了不禁吓了,然后在家里等着白姐,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务必将人给我拖住,不要让她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否则咱们一帮人跟着白溏都要倒霉。”黑绍命令,听语气,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青蟹苦着脸接命而去,想起白水仙就头疼。
“莲香、明珠你们等等斑斑和小游,先藏在水仙阁里,如果有人潜入动手脚也不要声张,悄悄跟上,晚上的时候跟我汇报。”黑绍安排,丢下一句“将食盒、盘子刷好”就没了踪影。
莲香和明珠面面相觑,他们大王去哪了?
“莲香姐,大王是个什么意思,不吵不闹的,我心里都发毛了。”明珠道,搂着莲香的胳膊不放。
黑绍素来乖张,肆意惯了,雷厉风行,突然变得“沉稳”了,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莲香拍了拍妹子的手安抚,“凡间自有凡间的规矩,若是妄为,弄出了性命,恐怕会折了白溏的命数,大王应该是顾忌这个才忍了下来,看样子,大王应该是打算按照凡间的法子解决此事了。”
明珠点点头,忽而想到了什么,担忧道“莲香姐,咱们用不用先通知通知湖里的崽子们,让他们躲躲,免得大王一个不愉快去兴风作浪,误伤了可就不好了。”
黑绍能在白溏的面前忍,不代表能真正放下心中的火气,指不定什么时候要去发泄一番的。
“有道理,明珠,你快些去安排,我在这儿等着。”莲香道,显然心有余悸。
西湖水族中,修为有成,灵智得开的唯有他们几个,剩下的还都是懵懵懂懂的凡物,经不起他们大王一次次冲撞的,虽然他们并不重要,但是毕竟都是生灵,能少死一些还是少死一些的好。
杀生害命,有违天道。
监狱里,白溏仍是一身素衫,不是平日里儒雅的打扮,而是一件单薄的囚服,更显瘦弱。
他靠在墙边,身下是铺垫整齐的稻草,就这么静静的,在四方窗口投射的光亮中坐着,不喜不悲,不怒不伤,维持惯有的云淡风轻的样子。
“白溏哥,白溏哥”小六在对面招手,“你没事吧。”
白溏闻声抬头,听得出小六声中的担忧,起身走到木栅栏前,“我没事,连累了你们,对不住了。”
水仙阁此番遭受风波,他们一行人,从后厨到前台的人几乎全都牵扯了进来,幸好,青蟹等人提前闻到风声在官差拿人之前或藏,或躲,或装成食客,在陆征程的掩护下没被一并抓进来,否则的话,外面连个知情人都没了。
“白溏哥,你别说这话,又不是你的错,咱们一定是遭小人陷害了,大家都是本分人,一块儿包粽子,挣银子,怎么可能自己打自己的脸,招这等祸事。”小六愤愤。
“你倒是想的明白”白溏淡淡一笑,“不过,你不用担心,包粽子那天你没来,从头到尾只担了打包、收钱的差事,等县太爷问过一圈话,你们差不多就能出去了,若有剩下的,我让姐姐送些银钱作保,在这儿也待不了两天。”
“东家,别乱花银子,咱们行得正,坐得端,干过什么,没干过什么自己清楚,多坐几天牢也没关系,就当是咱们大家伙集体放假了。”王富贵大声道,没心没肺的样子,十分憨厚,旁边几个伙计也差不多的样子,都没往心里去。
“就是,还没坐过牢呢,正好尝尝牢饭什么味道。”
“我听东街老九说,牢里的馒头还是精面的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牢里不是吃窝头,咸菜吗?还有馒头?”
“那谁知道,以前又没进来过,今儿不就能知道了吗,等出去了也好跟人家显摆显摆,咱们也是下过大狱,吃过牢饭的人。”
“先别说吃的,跟我们讲讲,老九因为什么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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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哎,我说,你们这是坐牢啊,还是赶集啊,都收敛点儿。”
捕头老李走了过来,挨个敲牢门。
“老李,正好,给我们来点儿水喝,说得渴死了。”王富贵招呼。
“老王”李捕快走了过来,伸手拍了拍王富贵的大肚子,“你这心够宽啊,跟这肚子有一拼。”
“王哥,你跟李捕快认识啊?”小六问道,这两人看上去关系不错的样子。
“那可不,隔壁大老王嘛,以前他单干的时候,我下了差事就到他家去喝酒,蹭饭。”李捕快道,解下了腰间的水囊,“悠着点喝,给我留两口,晚上还得值夜呢。”
“瞅你脸皮厚的,好意思说出来,正好大家伙都在,赶紧把以前的饭钱给我结了”老王开玩笑,打开水囊就要喝,没想到,一股窜鼻子的香味就上来了,里面竟然是酒。
“别声张,知道你好这口,刚给你灌来的。”李捕头笑呵呵,“今儿县太爷出去饮宴过节去了,不在,牢里我说了算。”
“够意思”王富贵竖大拇指,笑嘻嘻喝酒。
“李捕头,有个事儿问您,可方便?”白溏道,十分恭敬。
“哟,头一次碰上个这么识礼数的”李捕头笑着道,“你说吧,看在老王的份上,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
王富贵挑眉,意思是-----东家,我的面子大吧。
“李捕头,刚才街上乱哄哄的,说什么出了人命,可是真的?”白溏问道,自从被戴上镣铐开始,他就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人命。
“嗨,说起这个,你们还真是无妄之灾,正好我也跟你们说说,别到时侯自己吓到自己”李捕头道,“报案的是一对夫妻,抱着孩子就过来了,口口声声说孩子吃了你们的粽子一命呜呼,要死要活的,我们当时也慌,杭州城里好多年没出过这事了,怕更多的人丧命,急急忙忙去拿你们,谁成想,等把你们抓来了,人家仵作也验完尸了,告诉我们孩子没事,就是因为拉肚子虚脱,气息有些虚,吃了一副药就缓过来了,不知怎么的,就传成是人命案子了。不过,毕竟是吃食上出了问题,牵连过多,我们也不能放你们走,还得等着县太爷审审。”
“李捕头,可还有其他人报案吗?”白溏再问。
“有倒是有,不过都是凑热闹的,有说胃疼的,有噎着的,还有一个,我听了都想抽他,说是把嘴黏上了,扯掉了一块皮,啧啧啧,依我看,他们是想趁乱讹你们一笔。”李捕头道,面露鄙夷,真不知道现在的人都怎么了,连这种事情都瞎掺和,不怕招晦气吗?
世道变了,人啊,无耻起来是各有各的无耻啊!
白溏弄清楚了问题,不再询问,谢过了李捕头,安安静静坐回草堆上,淡定从容。
外头流言四起,他们进了监牢反而能躲过上门讨说法的人,免了许多的事端。按照李捕头所说的情况,白溏推断,此事不过是个开头,以后还有得闹,眼下是不必担忧了,最后的最后不过赔些银两了事,牢狱之灾是不可能落到头上的。
“唉,我没骗你吧,别看我们东家年纪小,那气度是一等一的,这叫什么,临危不惧。”王富贵将水囊还给李捕头。
“恩,是不错,怪不得你天天夸呢,说找了个好老板。”李捕头点头。这姓白的小子确实老成持重,知道孰轻孰重,从被捕到现在脸色都没变过。
果然,有经历的孩子跟一般的孩子就是不一样,不知道是该替人家死去的爹娘开心还是难过,只能说是欣慰吧。
黑绍一直隐在暗处,原本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施展法术赶走了白溏牢间里的蛇虫鼠蚁,坐在白溏的旁边相陪,一直到月上中天,等人睡去了才离开。
该去水仙阁抓“臭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