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突然有人出现,钟昕吓了一跳,扭头一看,看见了摞在一起的两份盒饭。饭盒盖子是透明的,里边的牛排肥厚多汁,透着股诱人劲儿。饭菜可人,连带着拿着饭盒的那双手看起来都让人有好感。
钟昕顺着林怀予修长、干净的手指往上看,看见的是他的衣袖。民国少爷穿的马褂,袖口绣了金丝,看着华丽尊贵。
意识到送盒饭的不是工作人员,钟昕急忙抬头看他。
他的五官很秀气,但好在轮廓并不柔和,因此少了阴柔之气,多了男人的阳刚。这样端正的五官已经很难得了,可他偏偏还长了双略有些深邃的眼窝,目光随河面的波光流转,沉稳又深情。
钟昕一晃神,认出了他:“林怀予?”话一出口,钟昕觉得自己有点傻气。《秋意》这片子名震四方,林怀予作为主演,出现在这里丝毫不为怪。
林怀予没有回答,只是挑眉笑了笑,把上边的牛排盒饭递给了钟昕:“猪排有点油,就牛排吧。”
剧组的盒饭配备是有标准的,钟昕看了眼盒饭,色泽诱人,菜品摆放整齐,一看就是林怀予自己开的小灶。
钟昕下意识摇了摇手,婉拒道:“不用了,我有吃的。”说完,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半包饼干,嘴角无奈地抽动了一下。
林怀予看着笑了笑。他坐到钟昕旁边的石头上,打开了牛排饭的盒盖,连同筷子一起递给钟昕:“安然的样子估计还得有个把小时,补充一□□力。”林怀予说着又把盒饭往钟昕面前送了送。
牛排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钟昕肚子有了反应。她咽了一下口水,最终还是犹豫着伸手接过盒饭,低声道:“那我不客气了。”
一上午躺在河滩上消耗体力,钟昕这会儿真是饿了。她接过盒饭,“美食”当前,她也顾不得林怀予,便埋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林怀予看着有些发愣,别说女临演了,就是女明星在他面前也都是温婉含蓄的,完全没有人向他展示过这样的吃相。他看着看着,眉头皱了皱,随即又舒展开,笑着递了瓶矿泉水递给钟昕:“慢点吃。”
钟昕接过水,“嗯”地应了一声,像是没什么功夫搭理他,继续埋头扫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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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河滩边的戏终于结束了。
钟昕从临时搭建的更衣室换好衣服出来,把湿乎乎的戏服团成一团,准备还给服装组的助理。
林怀予后边还有一场在河滩上寻找忆秋的戏,他在等待场景布置得空隙,东张西望发了会儿呆,一眼就看见了钟昕。
钟昕这会儿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短袖t恤、牛仔裤,外边套了件格纹衬衣,脑后又扎了条马尾,扮相清纯,一点也不像“天使部落”同来的那些模特。
林怀予觉得有意思,盯着她多看了一会儿。
钟昕把衣服还给助理后并不急离开,她跟着明星助理们站在外围。只不过那些助理低头翻着手机,唯有她撑着脖子往摄影棚那边张望,显得尤为引人注意。
下一幕戏是大少爷到河滩边来找忆秋,两个主角情感推进发展,是展现演员演技的重要戏份。
钟昕听闻过林怀予的演技。他二十多岁出道时演技相当青涩,仅仅凭借着帅气的外表才有了些知名度。不过林怀予不甘现状,这些年,他的努力有目共睹,电视剧一部接一部,基本上没有断过档,演技得到了锤炼,慢慢从帅气小生过渡到人气男神。近几年,他逐渐往大银幕转移,主演的几部作品口碑都很不错。
钟昕探头往摄影棚里看,场景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安然坐在遮阳伞底下看台词,林怀予却不见身影。
钟昕还在到处找他,冷不丁听见身后有人说:“去帮我买杯咖啡。”
钟昕一转头,林怀予就在身后和助理小方说话。
小方这会儿正在打电话,听到了点点头,但分身乏术,顾不上立刻去买东西。林怀予看着微微皱了皱眉头,捏了一下鼻梁,忍着瞌睡没有打哈欠。
钟昕看见了,凑过去问他:“你要喝什么?我去帮你买。”
林怀予转头一愣,微一迟疑,才点点头说:“美式,不加奶,不加糖。”
钟昕记下,转身去找咖啡厅。影视城的一隅有家星巴克,二十分钟后,钟昕买了咖啡回到拍摄地。
安然那边还没有准备好,因此戏还没有开拍。
钟昕插空把咖啡递给林怀予,林怀予接了过来,问她:“多少钱?一会儿让小方给你。”
“不用了。”钟昕笑了笑,摇摇头道。
林怀予本以为她会接着说,一杯咖啡而已,没多少钱,没想到钟昕却说:“你中午请我吃了盒饭,还你的。”
林怀予一愣,随即挑了挑眉,端着咖啡离开了。
中午他给了钟昕一个盒饭,这事要是放在别的女星身上,估计早就追着自己道谢了,更甚者恐怕还会说要回请自己。钟昕倒好,给了她一个盒饭,她就要还自己一杯咖啡,互不相欠,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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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滩边的这场戏,有林怀予带着,安然的放空的表演似乎变得恰如其分了。这条戏拍了几遍,顺利通过,全组收工回房休息。
白天给安然当临演,在河滩上一躺好几个小时,晚上回到宿舍钟昕就感冒了。
剧组安排的宿舍冷冷清清,同屋的谢琳和另外几个特约临演还没有回来。钟昕洗了个热水澡,自己先上床休息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钟昕鼻子开始堵了起来,她坐起身,在黑暗里伸手摸了摸,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抽出纸巾擤鼻涕。
钟昕这边吭哧吭哧地擤着鼻涕,谢琳和另两个临演推门进来了。
灯开了,钟昕坐在床边擦鼻子,样子有点狼狈。谢琳看着笑了笑,扭过头旁若无人地和另两个人说话:“演戏这事儿一开始靠的都是眼缘,陈导慧眼,一看就看出我适合演大家小姐了。”谢琳说着,瞥了眼钟昕,“不像有些人长得丧气,连活人都演不了。”
这一天,谢琳她们几个跟着陈泽拍支线场景,另两个人见谢琳已经把陈泽哄得服帖,自然也知道该站哪一队。她们听谢琳这么说,看了眼钟昕,不由笑着附和。
这要是在上一世,钟昕多半会为了息事宁人而忍气吞声。但经历了这七、八年,钟昕已经成熟多了。她明白怒气何时该爆发,何时该隐忍。谢琳此刻趾高气昂的样子,钟昕看着觉得可笑。她撇撇嘴,戴上眼罩,闷头睡觉。
钟昕以前的睡眠质量就不高,梦多易醒。这一晚,四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钟昕更加睡不踏实,一个动静就被惊醒了。她摘掉眼罩,看见一道光线闪过,有人批了件外衣闪到门外。
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钟昕借着手机发出的光亮看了眼屋子里,谢琳的床位空了出来,杯子和枕头却又摆放的整整齐齐的。
谢琳的事情钟昕懒得过问,她再度躺下,可是头疼得厉害,脑子一跳一跳,吵得自己睡不着觉。
钟昕记得宿舍不远处有个药店,她批了件薄外套起身,拿了钱包悄悄出门买药。
影视城地处郊区,虽是夏天,但还是有早晚凉。
钟昕走到屋外,被夜风吹了一下,不由打了个哆嗦。她紧了紧外套,凭着记忆往药店走去。
深夜里,药店已经关门了。透过药店的玻璃门,钟昕还能看见里边隐约的灯光。她伸手按了一下门边的门铃,不多会儿,一个老头从里屋走了出来。
老头把玻璃门拉开一个缝,问钟昕:“怎么了?”
“感冒,想买点药。”
老头看了她一眼,把她请进了屋里。
屋里气温高一些,钟昕进屋吸了吸鼻子,冷暖空气在鼻腔里一对流,忍不住一连打了三四个喷嚏。
老头从货架上帮她找了感冒药,递给她:“早晚各一片,吃完了多喝水、多睡觉。”
钟昕接过药看了看,药盒上写了一排字“孕妇、抑郁症患者请遵医嘱”。钟昕犹豫了一下,问他:“抑郁症怎么服药?”
老头上下打量着钟昕,问她:“你有抑郁症?”
钟昕上一世在罗耀的折磨下得了抑郁症,还被罗耀逼迫着服用过量的镇定剂,最后导致她病情加重,甚至精神错乱。现在重新来过,她的身体虽然恢复了青春,但是记忆里所遭受的一切苦难并没有抹去,精神上的低落感还是时不时袭来。
钟昕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说:“以前得过,现在好了。”
老头儿推了一下眼镜,“好了那就没事儿,该怎么吃怎么吃。”他顿了顿,又说,“你要不放心,就减一点药量。”
钟昕应了一声,转身走到门口,想了想又回过头问:“您这儿有没有什么安神的药?”
重生回来,钟昕一直没有服用过任何药物,晚上睡觉偶尔会做噩梦,有时候一觉睡醒,分不清是真是幻,总以为当下是梦,而自己依旧没有摆脱罗耀的束缚。即便这样,她也忍着没有吃药,但现在四个人一间宿舍,钟昕住不习惯,觉得借助药物或许更容易入睡。
老头皱了皱眉,问她:“你是要安眠药?”
钟昕点点头。
老头看着钟昕,却摇头道:“姑娘,这感冒药吃了一样能睡觉。既然病好了,就不要老惦记着依靠药物入睡了。”
老头说得在理,但钟昕实在忍受不了那种精神上的侵袭,就好像她虽然已经把罗耀从生命里剔除,但他却还在慢慢侵蚀她的精神、灵魂。
老头知道钟昕听不进他的话,便说:“实在不行,我给你开点中成药,你吃着调一调。”
老头不给她开安眠药,影视城附近也就这么一家药店。钟昕无奈,只好点点头。
“你等在这儿。”老头说完转身去后屋找药。
钟昕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老头警惕性地停下来:“你进去不方便,就在这儿等着我。”
老头见钟昕应了一声,撩开布帘往后屋走。钟昕没来得及转身,不经意间从布帘的缝隙中瞥见一个男人裸着后背趴在后屋的理疗床上。
这深更半夜,来理疗的多半是剧组的人。钟昕怕被人认出来,更怕自己上辈子的病情被别人知道,便急忙背过身,不敢再回头,乖乖站在屋外,一直等到老头帮她拿好了药。
钟昕走后,老头又把门锁上,撩开布帘回到理疗室。
林怀予裸着背趴在床上,听见了动静,微微将头抬了起来:“人走了?”
老头擦擦手,继续帮林怀予按摩:“现在的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得了抑郁症,有病还乱吃药……”老头说着不住叹气摇头。
钟昕虽然感冒了,但林怀予还是听出了她的声音。她来买感冒药并不奇怪,只是林怀予并没想到,钟昕二十出头的岁数竟还得过抑郁症。
也难怪,她的神色和表情都不像是一个二十来岁女孩儿应有的,她虽然也笑,但淡淡的笑容中似乎沉淀下了颇多无奈和辛酸。
老头帮林怀予按摩完,不忘嘱咐他:“你这腰背啊,就该多休息休息,戏少拍两部。”
“都是老伤了,”林怀予坐起身,从一边的椅子上拿过短袖套在身上,“您手艺好,每次来这边拍戏都得麻烦您。”他跳下床,回头冲老头笑了笑,“您这个见效快,比我自己休息的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