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你醒了?”
苍璧扶了扶额,耳边仍然隐隐的嗡嗡作响。他的思绪仍然停在指尖触碰到妖王印碎片的那一瞬间。他记得那一刻红光大盛,是诉觞挡在他面前……可是然后呢?
他迷茫的打量四周,这里,是哪啊……
“你……你还记得我吗?我……”青年局促的搅了搅手指。
苍璧的目光终于看向他,皱了皱眉:“临仙镇南府林管事的儿子?”
“你……”青年震惊的看着他,“你能说话了?”
苍璧移开视线并没有答话。说来也是有缘,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睁开眼时看见的就是这个男人,如今回来之后第一个看见的竟然又是他。
“我叫林丰。”青年的脸很红,他从没想过还能再次见到这个人。他想或许这人是犯了什么错处才被赶下山来,而这次……他不想再和上回一样遗憾,“如果……你没有什么地方去的话,可以在这里住下来。”
“多谢。”苍璧笑了笑,然后在林丰激动地神色中缓缓摇头,“但我恐怕就要走了。”
林丰一惊,然后急道:“外面阴雨绵绵,已有数月未歇,现如今道路不通,你……”
苍璧笑意不明的打断他,“不妨,自有人前来接我。”
他这话尾音刚落,便听得窗外一阵轻笑:“你倒乖觉。”
林丰蓦然顿住,身子竟是一动也动不了了。
“堂堂……”苍璧摇摇头,“又何苦难为一介凡人。”
“啧,凡人?数月不见,也不知你有什么奇遇,说话怎的如此老气横秋?”
苍璧一把抓住烛衾捏向他下巴的手,冷笑道:“老气横秋?难道我可不是比你还要老上许多?”
烛衾的瞳孔猛地一缩,手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猛地缩回来。
苍璧垂眸,淡淡道:“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这么快就能找到我的。”
“自然是玉梅醉露,那香气……啧,十里以外便闻得清清楚楚。”烛衾看着自己手上的灼伤似的浅痕,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
苍璧看了看他半晌,反而微微一笑:“妖王退什么?难不成怕我?”
烛衾难得的一噎,然后展颜:“看来你对他也并不那么关心,我还以为你会急着追问我诉觞的下落。”
“不忙。”苍璧按了按自己的心口,“我知道他在哪里。”
烛衾的神色终于变了:“你想起了什么?”
苍璧看看他,不置可否的摇摇头,“请回吧,我不会跟你走的,我还要去找诉觞。”
“找他……找他?”烛衾念了两声,忍不住嗤笑出声,“看来是我高估了你,低估了他。”
苍璧并没有什么表情,烛衾却忍不住道:“当年他身后那一鞭,不是我打的。”
“最后我撤了力道,是他故意迎了上来,看起来,你的确心疼他。不然也不可能抱着他离开。”
苍璧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
“你还不明白吗?他只是利用你,那发带撰的并不是什么驱魔纹,带着它反而会抑制你的灵力,玉梅醉露的确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好酒,但喝了它,就相当于在灵魂上打下一个不灭的烙印,你的味道,随时都有可能会被追踪。长生碑无故碎裂,他早就料到会有今天,那个家伙啊,你只是想炼你去补天上的那个窟窿,我早就警告过你,美人儿,尸骨无存的时候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苍璧的笑意更深,却说了一句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堂堂妖王……我从未想过你的原型居然会是……”
“闭嘴!”烛衾脸色蓦地一沉。
苍璧却是毫不在意的继续道:“他利用我也好,欺骗我也罢,这终归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请回吧。”
“我们?”烛衾闻言冷笑,“这才几个月,竟然也是“我们”了?”
苍璧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对,我们。”
烛衾盯了他半晌,然后冷笑着拂袖而去。
苍璧僵直的身子,直到他离去才蓦地放松下来。他记起来的不多,或者说他能想起来的都是别人的记忆,不过半蒙半猜的竟也叫他糊弄过去了……诉觞或许真的骗了他,但正如他自己所说,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还轮不到别人插手。
“备车。”苍璧看向林丰,但那个家伙只是一脸迷茫。
“外面阴雨绵绵,已有数月未歇,现如今道路不通,你……”
“……”妖王果然好手段。
苍璧坐在颠簸的马车中,只着了素日穿的单衣。这山中还是一样的严寒,但奇迹般的自己似乎半点也不觉得冷。
看来……的确是没有来错地方。
“就在这里停下吧,再往前,你们也进不去了。”
林丰看了看他,似乎欲言又止。
苍璧却微微笑笑:“多谢。”半晌又加了一句,“保重。”
他轻巧的跳下马车,然后在林丰灼灼的视线中伸出右手,空气中似乎有水波流动,苍璧闪身而过,渐行渐远的消失在了丛林深处。
果然就是这里。苍璧看着刻有“禁地”二字的玉碑,往事历历浮上心头。他勉强笑了笑,然后仿着诉觞双手结印,地宫的门很快就打开了。
进去还是不进去。
苍璧看着幽深的长廊,不停的叩问自己。
里面似乎有什么熟悉而又陌生的东西迫切的召唤着他。苍璧不受控制的迈出左脚,然后循着那种感觉步步前行。
这里……真的是很熟悉,绝不是因为自己曾与诉觞在这里生活,而是整个宫殿给他的那种感觉……
苍璧望着地宫深处的石门,莫名的他知道这门上有一千三百零二条符咒。
苍璧伸出手在其中几条上一一拂过,金色的文字显现又隐没,半晌,在一声震耳的轰鸣过去之后,里面的暗室终于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寒意逼人!但苍璧却似半分也察觉不了,他的目光正紧紧地定在那尊玉棺上。
“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了,助你成人,你可欢喜?”
苍璧痛叫一声,然后紧紧抱着自己的头,他觉得脑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狠狠地搅动,生生要将自己的灵魂劈成两半。
他蜷缩在地上似乎是过了很久很久,然后终于觉得浑身一轻,苍璧缓缓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他后退了两步,但蜷缩在地上的“自己”却依旧在痛苦地哀嚎。
这是……怎么了?苍璧恍恍惚惚的想着。而然一阵清风吹来,他轻飘飘的身体似乎也跟着越飘越远。
“轰隆隆……”耳畔的轰鸣惊醒了苍璧模糊的意识。
素衣广袖,面容……是诉觞。
苍璧跑过去,拉了拉诉觞的袖子,他想问你去了哪里,有没有受伤,为什么才回来。但手指却直直的从繁杂的篆文中穿了过去。
苍璧一呆,然后怔怔的回过头,却只看到了诉觞略带了惊喜却无比冷漠的脸色,他听到诉觞说:“果然在。”
果然在……什么?苍璧蓦地想起这情景似曾相识。他急走两步,却发现一个一摸一样的自己静静的躺在玉棺之中。
或许……他这又是回到了过去?
诉觞收回被灼伤的右手,苍璧看着他若有所思的侧脸良久无言。他看着诉觞再去远去却没有一丝留恋的背影,又回想起那人委屈又失落的话语:“从我认识你的那天开始你就是这个样子,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现在……看都不看“我”一眼的人究竟是谁呢?
苍璧苦笑,或许,上天也不忍他一直被蒙在鼓里,于是就让他以这样的方式知道所谓的真相。
苍璧蜷缩在玉棺旁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到诉觞夺走妖王印化为己用,他看到诉觞吞噬妖王印之后掀开了玉棺,却被一道白光震得吐血昏迷,他看到自己的身体消失不见后诉觞阴郁的脸色和再次相见时他似乎换了一个人似的温柔。他看到诉觞挡在他面前,却撤销所有的防御力道,也看到烛衾一鞭抽到他背上时那种错愕的神情。
原来是这样,想来这地宫,竟原本就是自己的。
或许……烛衾说的没错,诉觞给自己的的确不是什么驱魔纹,玉梅醉露也的确是为了追踪。但是……
身上又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苍璧朦朦胧胧的睁开双眼,却只看到一抹妖艳的红。
“是你啊……”
“不然呢?”烛衾冷笑。
苍璧勾了勾嘴角,看他这幅高冷的样子,原以为再不济也是狐族,怎么能想到这家伙的原形竟是只松鼠呢?
“阿吱可是你什么人?“
烛衾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你沉睡起来不知年月,但那可是我的先祖。”
难怪,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妖王殿下出入这里就像进自己家一样方便了。
“恩……所以说为我比你大多了。”苍璧够了勾嘴角,“说话还是尊敬点儿好。”
“你竟还笑得出来?”烛衾神色怪异,“我不知你为何竟凤诉觞分开,但我告诉你,他现在迫切的需要‘玉之精‘,千万不要再被他骗了。”
苍璧闻言微微一笑:“我明白,但我也说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烛衾蓦地不动了。
苍璧明显感到他的怒气,却只是淡淡道:“你不懂。”
你不懂,我相信他爱我之前,更相信他的人品。
所以不是他亲口对我说,我便一字不信,凭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