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天明之时,武阳城阳西正街之上挤满围观百姓,那艳芳斋楼前,数十人手持兵刃,把守大门。
观其打扮便知其乃山门之中的修行弟子。
“啊......”震天怒吼由艳芳斋后院传出,修行弟子听得皱眉不已,显是被这饱含气劲的吼声震得难受。弟子尚且如此,常人岂会好受?不少围观百姓当场倒地,昏死过去。
后院之中一片狼藉,四处焦黑,该烧的都被烧得差不多,此时仍有浓烟冒起,上到半空被那寒风吹散。
院中空地上站了数人,头微低,连正眼亦不敢看身前那位老者。其中有一中年男人,更是势泪盈眶,一把年纪,竟会哭得如此伤心。
观此老者,脸庞消瘦,皱纹如刀刻一般,眉与长须皆已花白,偏是那散发黑得发亮,看来极不协调。
老者眉间长有一姆指大小的肉瘤,其美名曰“仙人痣”。老者便是那人送外号“瘤仙君”,星石派一派之首,木林森。
木林森若虚脱一般瘫在地上,将一具早已凉透的尸身搂在怀中,神色黯然,语带忧伤,向身旁数人问道:“查清那三个小子的来历了吗?”
一人抱手,恭敬答道:“禀师父,三人之其二出自流云山,师承雷道子,轩啸,卫南华是也!另一杨姓小子是那北幽黄泉山门人。三人均是受邀参加此次盟阵聚会之人。”
木林森望着怀中之人,眼中尽是痛心与不舍,不敢相信他已死的事实。
片刻后,木林森轻手抚其面,将那未瞑之目合上,冲其言道:“阳儿,你安心去吧,只是那鬼门关前你行得慢些,爷爷这就去把那三个天杀的小子送来陪你。”
此语一出,周遭空气顿时升温,众人如临盛夏,欲脱衣光膀!
木阳乃是木林森的孙儿,而一旁哭得撕心裂肺的正是木林森之子,木阳之父,木然也!
百年前,木林森与当今月山门之首夏莲交合之后得有一子,便是木然。
木阳金贵之处不是一般二般。虽两派之人不得成婚,可也摆脱不了木阳乃两派少主这事实。
木林森冷然道:“老六,去请你二师伯与三师伯出山吧,别再睡了,死后自然可以长眠地下。”
被唤作老六之人踏前一步,言道:“师父,不过三个毛贼而已,何用劳烦两位师伯?”
老六见木林森并不言语,心知师父乃说一不二之人,言“是”之后转身告退。
木林森喝道:“给我闭嘴!”众人皆知这一声冲的是木然,亦不由吓了一跳,只听木林森言道:“活了大把年纪,就知道哭,能把你儿子哭回来?”
木林森挥了挥手,几人识趣上前,将木阳尸首抬离了后院。
少许,木然收声,两眼仍是通红,狠狠道:“爹,我儿子的仇,我要亲自报!”
木林森摇头,“这锅你还背不起,留在山门之中吧,我和你师伯不在的日子,你暂代掌门,管好山门弟子,大比之事如期进行,不得耽误。”
木然心有不甘,亦不敢违背木林森的决意。木林森不仅是他父亲,也是一门之首,权威不容质疑。
木林森起身负手,环视一圈,言道:“这艳芳斋内鸡犬不留,全给我孙儿陪葬!”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微震,却无一人出言制止,抱手领命。
......
丘原以西,便是壑岭,两境接壤之地,万圆千里尽是高山,群山之中,密林覆盖,终年不见天日。由天俯瞰之,若一巨型湖泊被分成了数片,看来极是优美。
林中险地遍布,凡人入内,逢生罕见,所以,此地又名“绝命谷”。
绝命谷之中气候与外界大有不同,此地四季无分,雨水丰盈,林木茂密,乃兽类栖息绝佳之地。
可今年这天气着实怪异,竟如外界一般,那大雪一下便是数日,绝命谷已是一片银妆,百年以来尚是首回。
兴许这突来的寒气,使兽类行迹变得极为罕见,连灵鸟鸣吟亦是听它不到。
林木枝叶本是繁茂,被大雪压塌后,让这大地得以重见天日,地上积雪已有一尺多厚。
这日午后,雪地之中突有响动,片刻之后,一处积雪突然塌陷,露出个小洞来。
一只小兽从洞中控头而出,四下张望,显得极为警惕。此兽名灰?鼠,成年之后约有二尺长短,面长耳短,四爪于腹,隐而不现,体表无毛,皆鳞甲,能防爪牙攻击。
灰?鼠喜食花蜜与比它体型更小的兽类,其精似灵猴,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便可将它吓得钻入地底,多日不出。
这灰?鼠不到一尺,显是未成年,一连多天大雪将它能食之物掩了干净,此时已饿得不行,只得外出觅食。
灰?鼠半身已探出洞外,伏首于雪面,探鼻嗅之。
一道银光突至,气劲破空,到那灰?鼠身旁一丈时,方才有所感应,不过为时已晚,头部遭那银光重击,顿时被砸得四脚朝天,抖了一会,就此毙命。
至其毙命之物就在它身旁,与那雪色相近,晃眼看之,不知其为何物,细下便发现,那居然是一锭元钱。
这时,不远处的巨木后行出一人,白衣之上处处是焦黑之色,破口无数,乍看,隐有些血渍,如这雪地之中,暗红梅花,点点触目。
此人面色惨白,有些虚弱,只见他一脚底一脚高,缓缓朝那死去灰?鼠行来。
就这一会儿时间,小兽已被冻得僵硬。这人眉头紧锁,微弱灵气于指尖成把匕首气刃,三刀挥之,便将小兽皮鳞剥尽。
这人于周遭捡了些枯枝,以火折子点燃,一道灵丝由肩而发,穿着起那小兽于火焰之上,翻烤起来,不时,油脂滴落,于焰中“滋滋”作响,肉香四溢。
“你这么一直跟着我,不怕我杀了你?”这雪地四下无人,此人言语却不知对何人发问。
于他现身之地,突然走出位女子,如此寒冻,这女子身上仅裹了一层单衣,连腿亦没被遮住,难道不怕冻坏身子?
此女美貌惊人,只是表情稍显僵硬,却另有一番味道。于这隆冬雪地,带来一丝盎然春意。
只听这女子言道:“你要杀我,早就杀了,何以等到现在。”
二人正是逃离武阳城多日的卫南华与花易落。
那夜杀人,三兄弟商量之下,分头逃窜,约定壑岭会合。卫南华本不想让杨稀伯参与到此事当中。
杨稀伯大义,不允,死活也要去那壑岭境中,说什么打虎不离亲兄弟。到分别之时,杨稀伯仍不知去那壑岭所为何事,明明逃到盟阵驻地之中,便可得以生存,为何偏要去壑岭绕上一圈?这不是给星石门人机会杀他们吗?
三言两语并不能说明情况,时间有限,三人兵分,匆匆而逃。
花易落于屋中听得尽然,三道人影窜出,三人形体相仿,她分不清谁是谁,鬼使神差之下随便选了一人,便跟了上去。
卫南华有伤在身,狂奔三日方才进了绝命谷,一头栽入,便昏了过去。那时若有人追至,随便一刀,便可取他性命。
来人并不是追兵,而是花易落,悉心呵护下,再以灵气护他心脉,让他尽数堵塞的筋脉通了少许,总算能自我调息。
花易落追错了人,并未放弃,心知,不管跟的是不是轩啸,最终都能相见,只要吊着卫南华便可。
卫南华醒后,简单“谢谢”二字,便丢下花易落,再次逃窜。
加上这一日,卫南华已有六天没进食了。他如此,花易落不是也一样?
卫南华无奈,嘴上言杀,心中却有些可怜花易落,痴人如她者,怎会看上轩啸那小子。
卫南华一改语气,稍有温言之感,言道:“花小姐,你还是走吧,就算你见到我师弟,又能怎样?”
花易落一愣,反复问自己,又能怎样?又能怎样......
她确实不知见到轩啸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总不能跪地求他娶了自己,如此犯贱之事,她死也做不到。
花易落嘴硬道:“当然是杀了他,报他辱我之仇......”
转眼,肉已烤熟,卫南华放到鼻下嗅了一下,心道,这肉香虽比轩啸烤的差些,不过这冰天雪地中能有口热食,已是不易了,将就着吃吧。
卫南华刚香美美地咬上口,突然想起身后女子也是多日没食一口东西。起身之后便朝花易落走去。
花易落不知卫南华想干什么,眼睛只顾看着他手中烤得色香的熟食,猛咽一口。
卫南华将肉递给花易落,言道:“吃完便走吧,先别说杀我师弟,你若是跟着我,连这山谷都不一定能走得出去。我杀了星石弟子,他门中高人正四处寻我,若叫他们寻到,我连保命都很困难!”
花易落显是饿极,只顾啃食这半生不熟的烤肉,当中血丝仍是可见。
待她吃了大半,才言道:“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死!”
卫南华心中一紧,竟被此语无意间打动,突然想起多年前自己的母亲,将自己压在身下,临死前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华儿,别睁眼,千万别睁眼,一定要活下去!”
洁白的世界于卫南华眼中突然变得模糊,直至完全看不见时,下一刻,重回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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