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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黑霜杀十一

听书 - 狐说魃道(小白的鬼故事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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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哭了一阵后就匐在铘的膝盖上睡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铘在我试图去抱洪飞的时候阻止了我,他好像不希望洪飞知道我的存在,也不希望我碰到他,对此我选择了遵从,一来觉得铘必然有他的道理,二来也是因为这孩子忽大忽小,忽无辜忽像个冷血的杀手,着实让我心有余悸。

我没法忘记他把我推下车时脸上的表情,愤怒而冷酷,完全把我看做一个令他失望之极的废物一样。所以在狐狸把那辆奄奄一息的老爷车发动之后,我忍不住问他:“狐狸,清炎是谁?你为什么对着洪飞叫这个名字?”

他扫了我一眼,伸手在那件薄如雾气的白袍里摸索了阵,随后丢给我一张陈旧发黄的纸:“自己看。”

我接过看了看,发觉是张医院的B超单子。

日期是20年前的今天,而单子上模模糊糊是个子宫的影像,里面有更为模糊的一团东西,虽然我看不出是什么,但已猜到应是个婴儿。这是一张孕妇做孕检的B超单,我不懂狐狸怎么会突然让我看这个,再往边上名字栏一看,不由愣了愣,因为清清楚楚‘李若兰’三个字,那是洪飞妈妈的名字。

洪飞妈妈二十年前的孕检B超单。难道她二十年前怀过孕?那么那个孩子呢?流产了?

疑惑间我朝狐狸看了一眼。他感觉到我视线,拍了拍嘎吱作响的方向盘,对我道:“之前去了停尸房查看了他俩的尸体,李若兰的尸体倒没看出多大问题来,不过洪伟的尸体倒的确藏着个普通人所看不出的问题。”

“什么问题?”

“表面上虽然他受的致命伤跟李若兰一样,都是被某种利器割开了脖子上的动脉,但妖怪是不可能因为被割动脉就简单死了的。让他致命的是他背上靠近魂门、脊中,和气海的三处穴位,被人给下了死手了。这种几乎看不出痕迹的死手,人类是根本无法做出的,只有同为妖,并且妖法要明显高于洪伟的,才能使出那种手段。而放眼妖界,既有那种手段,又能知道唯有这三个地方才是九头蛇罩门的妖,可一点儿都不多,因为这么可怕的秘密,自古以来都被九头蛇藏得很好,他们每一个的罩门位置都是不同的,所以除了他们的血亲,没有任何人能在他们活着的时候轻易看到这些罩门的正确位置。”

“……所以,杀死洪伟的人是他的血亲……”

狐狸点点头,再次敲了敲那辆吵得让人头疼的车。

其实刚上车那会儿,我以为他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譬如《变形金刚》里的大黄蜂,呼啦一下把这破车变成一辆高级小汽车。可惜他没有,只跟普通人一样嘁哩喀喳地捣腾了好一阵,才把车发动起来,然后一路叮铃光啷地把车开走。

他好像总是很吝啬他的法力,否则也不至于落魄到要给我打工的地步。

当然此时此地我也没什么心思去计较他的小器,只眼巴巴地看着他,见他没开口,只忙着调整嘎吱作响的车子,就继续追问:“那么,难道真是洪飞杀死他的?”

“洪飞做不到,”狐狸挑了挑眉,探头透过只剩下一小块的后视镜照了照他的脸,抹了抹被风吹乱的头发:“他太小了,这么小的妖怪不成气数,也还没完全开眼,所以就算指给他看命门在哪里,他也找不到。”

“那是谁……”

“所以我就去洪伟家查看了一下,果真在他家里找到了这个。”他指了指B超单,“这B超单上的孩子六个月大,还没出生就被引产了,但出生前因为被李若兰起了名字,所以死后魂魄不散,留在了他们身边,直到洪飞出世。而这孩子的名字,就叫洪清炎。”

“原来是比洪飞大了十五岁的哥哥么……”

“是的,是洪伟跟人类通婚后所生下的初生子,也是让他完全无法接受的一个孩子。”

“为什么无法接受?”我听着奇怪。

狐狸没有直接回答,只对我道:“你仔细看看那张B超单,看看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重新拿起来仔细看了一遍。

最初依旧什么也没能看出来,后来渐渐看出来了,而且越看手心里越冷,到后来,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身上一坨一坨的,是肉瘤么……”

“不是,是他的头。”

“头……九个头么?他完全遗传了他父亲的基因?”

“那敢情好。”狐狸扫了我一眼,笑笑:“但纯正的九头蛇孕期里是看不出什么异状的,就算是洪伟现了原形,你也很难看到他露出九个头的一面。”

“为什么??”

“因为那一族,说是九头蛇,实质上另外八个头是他们力量所化,不到一定的极限很难看到,所以通常,他们只有一颗头。”

“所以洪清炎是他们中的异类了……”

“是的。而且自古九头蛇族里就有这么一种说法,凡生子天然有九头的,必须杀之,否则会引来灭族的祸端,因为他不仅天赋秉异,而且生性就是杀父弑母,六亲不认。简言之,无情无义。”

“所以……”

“所以洪清炎不顾李若兰的反对,给她做了引产,亲手杀了那个孩子。但他没想到李若兰初为人母太喜悦,所以迫不及待先给那婴儿起好了名字,因此洪清炎虽然被洪伟所杀,一股怨气冲天的魂魄却由此留在了洪伟夫妇的身边,直到李若兰再次怀孕,他就趁机寄居在了洪飞的体内,但终因力量不够,所以一直无法吞噬洪飞的魂魄,占有他的躯体。所以我猜,他便因此而默默在洪飞身体里等待了五年,直到今年黑霜现身之时,他便借着洪伟夫妇来我这地儿躲避天劫的机会,接近你也扰乱了我跟那头麒麟的视线,再借着洪飞恐惧他父母要离异的心理,以他的身躯突袭杀死了洪伟夫妻,并吸收了洪伟的全部妖力,至此力量大增。但此时,他却暂时不预备对他弟弟下手了,因为他发现了一条既能让他轻易避开黑霜,又能得到原本他根本无法奢望的力量的小小途径。”

“……是么……那条九头大蛇……”我轻轻吸了一口气。

虽然听着整个故事时,觉得洪清炎在还是个胚胎的时候就被自己父亲杀死,这一点着实可怜,但他之后对他父母,乃至他无辜的弟弟所做的事,却也着实令人齿冷。而狐狸后面所指的那个小小途径,无疑应该指的就是我了。

“那之后,你很简单地就送上门了,小白,”仿佛窥知我心里所想,狐狸笑了笑抖抖耳朵,继续道。“而他借着洪飞的外表轻易让你上了他早先预备好的车,靠着你的锁麒麟带着他顺利通过原先他几次都没能突破的界限,到达九死之地。”

“几次都没能突破的界限……是指那些提着灯笼的人么……”

“呵,”不知为啥他在听我这么问后,朝我发出低低一声冷笑。

我被他笑得有些毛骨悚然,立即问他:“你笑什么。”

“你说‘人’。小白,如果你有朝一日真的了解那些是什么东西,而你手里头那根锁麒麟是怎样侥幸庇护了你,你恐怕无论怎样也不会想再同那些‘人’有半点儿瓜葛的了。”

“这么可怕么??”

狐狸没回答,只是有些突兀地沉默了下来,随后转过头,用他那双磷光闪烁的眼睛朝我看了一眼。

我吃了一惊。

因为这一路只顾着匆匆跟他一起上车,然后看着洪飞入睡,然后迫不及待地询问他这一切事情的原委……

竟忘了他来到这里时两眼所发生的变化。

此时陡然那样认认真真地看向我,这双失去了碧绿色瞳孔的眼睛看起来让他竟像个陌生人似的。之前还浑然未觉,此时不由有些口干舌燥,我下意识朝后挪了挪身子。

见状他嫣然一笑:“吓到了?”

眼睛弯起时,那月牙似的两道弧度让他看来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他将头别开用发丝挡住了自己的脸,所以没见到我立刻摇了摇头。

“你的眼睛怎么了……”于是我立刻伸手过去,想要把他脸侧的发丝拂开,却被他一抬手推了开来:

“没事。”

“是因为那些人……东西的关系么?”我再问。

而说着这句话时,突然想起黑霜说的话,他说狐狸为进九死之地不惜引妖火入瞳。

我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有些忐忑,所以再次伸手过去,想要碰触到他。但手还没等挨近,他忽然一扬头将长长的发丝甩至脑后,挑挑眉,再次将那双燃烧着磷火的眼睛望向了我:

“很想再看么?是不是觉得很帅。”

我一下子哑然。

继而莫名的有些生气,就把头别到一边,不去看他那双眼睛,也不去理会他轻笑出来的声音。

于是接着的那段路就显得分外漫长起来。

这条回去的路真的很漫长。

我原本以为,我们之前是在一片废弃的工地里,只要出去后就应该是我熟悉的那座城市和街道。所以当时对于黑霜所问的话,我是有些茫然的,弄不懂他为什么要问狐狸:‘往后打算怎样出去。’

直到狐狸把那辆吱嘎作响,奄奄一息的破车开出工地的大门,我才意识到一切根本不是我所想的那么简单。

大门外茫茫的雨雾里只有一条路。

笔直,漫长,从我们车下径直延伸至天际线,在那片辽阔苍茫的天空下一眼望不到头。也看不到周围有任何建筑街道之类的东西。

这种感觉真是孤寂得难以形容。除了头顶的天空和脚下的路,四周什么也没有,比之前过来时那条黑暗的隧道更为空旷,至少隧道里时不时还有车经过,而这条路上除了我们的车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东西。

好孤独的路……

而在不跟狐狸交谈的时间里,这条路就显得更加孤独起来。

世界上怎么会存在着这么一条孤独的路呢?孤独得让人走在上面几乎魂魄都会发抖的,如果不是身下那辆破车不停地发出嘎啦啦的巨响,简直活脱脱一座巨大的坟墓。

它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这一路,起码得开了已经有两个多小时了吧。

我想着,低头去看手表,但手表上的指针是静止的。

心里开始烦躁起来。

这东西往往没意识到的时候感觉不出什么,而一旦意识到了,就变得有些让人难以忍受,我蜷缩在车座里看着窗外一沉不变的景色,觉着胸口堵着快什么东西似的,想要把它取出来,但不能够。

“喂,狐狸。”于是打破沉默我开口对着窗叫了一声。

“什么事。”他同样像是自言自语般回应。

……我尿急。

我没想到从自己嘴巴里吐出来的最后会是这三个字。

感觉到他一阵沉默,我不由立即装作伸懒腰的模样,一头朝前匐倒。

不料头嘭的下正撞在面前的仪表盘上,吃了痛,却还不能好意思开口叫痛。

所以抱着头一动不动。

然后感觉到他再次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我闷声问他。

“忍着。”他回答。

于是我觉得心里更闷了。

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闷闷地趴在那儿,听着车子乱七八糟的身响,还有它带来的阵阵颠簸。这该死的颠簸把他发丝一阵一阵往我脖子上撩,真让人有点受不了。

“喂,狐狸。”所以我又道,“你能不能把头发扎起来。”

“为什么要扎。”

“撩着我了。”

“撩你哪儿了?”

“脖子。”

闷闷地回答完这两个字,他手朝我脖子上扫了过来,轻轻扫掉了皮肤上他的头发,却把手指就那样停留在了原地,没再离开。

他手指的温度让我一下子有些喘。

喘着喘着气就有些透不过来了。

心跳得好快。

但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一点。

所以把脖子挺得直直的,但我不知道他是感觉到了什么还是怎的,手指一伸沿着颈骨一路下滑,滑到了颈窝处。

我想问他这是在做什么,但喉咙干燥得连吞口口水都难。

所以我介于吞咽和发声间挣扎着。

这让我心脏跳得愈发剧烈,因而只能把头朝胳膊里埋得更深。

“喂,小白。”这时听见他道。

“干什么。”我憋了半天干巴巴应了句。

“坐坐好。”

“为什么?”

“因为我们好像遇到了点麻烦。”

这句话一出突然间身下骤地一个震动,这辆破旧的车子猛咆哮出一声尖叫,像脱弦之箭似的朝前直冲过去!

我大吃一惊。

忙抬起头,却见周围一片灰蒙蒙的,窗里窗外全是水汽凝成的雾,隐隐有什么东西在正前方的浓雾里蠕动着,而狐狸仿佛完全没看到似的径自踩着油门急速朝那方向猛冲。

“狐狸!你在做什么??”

我刚要直起身,肩膀却被背后的铘蓦地伸手扣住了,与此同时狐狸忽然将手朝自己身上一扯,一把将那件雾气般轻薄的袍子扯了下来,劈头丢到我身上。

“抓紧她。”随后他对铘简短说了句。

遂抬手往方向盘上轻轻一拍,车子的轰鸣声一下子便得更大了,尖锐得仿佛要将整个身体给自我撕裂了似的。它就在那样尖锐的咆哮和震荡中,闪电般朝着前方雾气里一大片陡生出来的黑暗中飞驰而去,而那同时,黑暗里也有什么东西正朝这方向滚滚涌动而来,带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滚雷似的吼声……

“狐狸!那是九头蛇吗?!”

当一眼认出那黑暗里究竟出现了什么时,我朝狐狸惊叫。

但当我一回头瞧见身旁狐狸此时的模样时,惊叫却突地变成了尖叫。

他全身都烧灼起来了。

那种原本只在他眼里闪烁燃动着的磷火,突然间从他全身迸发而出,顷刻将他变成了一团冰蓝色的火人。

那火焰好冷,冻得我一瞬间半边身体都快要僵硬了,但当身上那件薄雾般的长袍随风覆盖至我全身时,却又立时让那冰冷消失得干干净净。

“狐狸……”意识到这点我朝狐狸直扑过去,想把他也罩进袍子里来。

却哪里还来得及。

就在刚刚从铘的禁锢中极力伸出手碰到狐狸肩膀时,他整个人一下子碎裂了开来,登时把我给吓傻了,眼睁睁看着他化成无数团冰蓝的火,贴着我手指冰水般划过,朝着车外滚滚而去。

消失在外头那团极速移动过来的巨大身影前,隐隐听见他笑嘻嘻对我了声:

“我让你断了一只手,这就当是我还你的,小白。”

之后一片混沌。

我听见九头蛇巨大的嘶吼声,也感觉到铘重新抓住了我,并且一把将我勒在了椅背上。

但紧跟着一股更大的震动把车掀了起来,猛地撞在了某样巨大的东西上,一下子把我给震昏了过去。

醒来时,发觉自己正趴在铘的背上。

头昏得厉害,所以好一阵才适应了周遭的光线,也适应了周围扑面而来的嘈杂声中。

他正背着我在往家的方向走。

边上跟着蹦蹦跳跳的洪飞,在人的世界里他眼睛又重新恢复了视觉,四下里看来看去,一边大口啃着根玉米棒。

我顺着他身影往再边上看,却没有见到狐狸。

“铘,狐狸呢?”于是我低头问铘。

干燥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几乎连我自己也不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

所以他大概没有听清,因而没有回答。

“狐狸呢?”使劲吞了两口唾沫后我再问。

他依旧没有回答。

我不由在他背上挣扎了一下:“铘!狐狸在哪儿??”

他仍是沉默。

“他消失了么?”

他还是没有回答。

“他还活着么?”

他仍然没有回答。

“他是不是死了……”

他始终都没有回答。

为什么不肯说??

所以我不得不伸出紧紧抓住了他的衣领,紧得令他一瞬停下了脚步,松开手,把我从他背上扔了下去。

滚到地上拍拍屁股爬起来,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他冷若冰霜望着我的那双眼。

直到被他那双眼睛看得全身冷不丁地一抖,随即突然间眼睛里刺痛了,我无法控制泪水猛地从眼眶里冲出来,哭着对他大叫:

“我以为不会有事的啊!他说得那么轻松,那么若无其事!我他妈以为根本不会有事的啊!!那我不要这条手臂了好么?用它可以把他换回来吗??铘!你说话啊!你他妈说说话啊!!”

边说边再次朝他衣领上抓去。

但手刚伸出,却被另一只手给一把抓住了。

“哭那么厉害,想死我了?”身后那人笑嘻嘻问我。

若无其事的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急转过身,便立时见到狐狸光着膀子站在我身后。活生生的,完整无缺的,甩着尾巴的,笑嘻嘻的狐狸;一手抓着我的胳膊,一手仍不忘整理着他那把漂亮头发的狐狸。

死都改不掉的臭美吗??

我不由得一脚朝他踹了过去:

“你!!!!”

“死狐狸!!!!”

“说什么就当是你还我的!还当你真变成只死狐狸了!你怎么还活着!这只手你想还就能还得清的吗!你妄想!做梦!死狐狸!死……”

尖锐的怒吼还没全部从我巨怒的胸口里一泻而出,他脸上的笑忽地不见了。

随后一下子朝我身上倒了下来,把我再次吓呆,呆得跟着他沉重的身体一起,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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