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十七
“跳下来,我接着你。”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
郝欢乐摇头,“不,她的笑容太耀眼,会刺伤我的。”
“那就努力过得比她好就行了。”那个声音淡如流风,却令郝欢乐莫名的动摇了。
“我真的可以么?我没钱没貌没权,这么多年增长的就只有年龄而已。”
一声轻叹,“我有啊。所以,下来吧。”
“那是你的不是我的啊?”郝欢乐还在与那声音争辩,却不知怎的摔了下来。
在漆黑中无声坠落,直到撞到一个温暖舒适散发着淡淡冷香的怀抱。是怀抱吧?好久不曾与人这般亲近的郝欢乐如是想,却也不做挣扎。反正是梦而已,谁在乎?别问她为什么知道是在梦里,就凭她多年梦到那人的经验来谈,只要和那人一沾边,甭管看似有多真实,那也不过是场梦而已。
所以,当郝欢乐被尿意憋醒,不得不缺氧的睁开眼时,硬是被眼前的情况震惊了!这是张放大的俏脸!眉如远山,眼若星辰流光。咳咳,尽管此刻闭着看不到,但那细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睑上投下美好的弧形。秀气笔挺的鼻梁,微翘的薄唇因睡眠的缘故显得水润柔嫩。郝欢乐不自觉地吞下口水,才慌不迭地的发现:这是位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没错,可错在她是闻人语啊!尽管她的睡颜安静温婉,淡淡的晨曦透过窗帘,为她洒下一层淡淡的柔光,拂去了平日的高冷,但她一定确定以及肯定还是那个闻人语啊。其实是闻人语也没什么,昨晚确实是躺一张床上睡的,可同床不代表共枕啊?!现在她手抱腿缠跟八爪鱼似的把人家摁怀里算么事?
自己那床薄被早不知何时踹床底下了,巴巴挤进人家被里不算,还结结实实地搂上了。万一她醒来发现了,保不齐给自己赏个大耳瓜子。
想到这,郝欢乐随手抽了自己一下。清脆的响声在宁静的早晨尤为响亮。于是那双好看的眼睛便倏地睁开,果真灿若星辰,明若秋水。
郝欢乐顾不上欣赏,慌乱中弱弱地来了句“我在打蚊子,吵醒你了?”
闻人语并不搭话,眼里有微微的愠色。
郝欢乐心里发怵,却忘了自己的腿还毫不客气的绞着别个的。
“今天约了九点协商的,我该起了。你还要再睡会吗?”
“不用不用,我早醒了。”作为从不赖床的好宝宝,郝欢乐表示睡眠充足。
“那……”闻人语将视线移到互相交叠的腿上。
郝欢乐赶紧滚下床,“这个这个,那个那个……”被抓了现行,怎么解释啊。
“好了,再搓下去,大腿都要搓烂了。”闻人语一把拍开郝欢乐因紧张而死命搓大腿的手,施施然洗漱去了。
她好像不是因为我的猥琐睡姿生气呢。擦肩而过丢下的一眼嗔视里,似乎还带了丝羞意。
正当郝欢乐还杵在床边琢磨闻人语初醒为嘛不悦时,闻人语对着镜子轻拍粉色渐弥的脸,本想让那人先起才装睡的,没料会等来惊天动地的一声响。那傻瓜半边脸都抽红了,对自己也能下那么重的手!不过本来就是个只会折磨自己的傻瓜。想到这,闻人语危险的眯了眯眼睛。
所以,当郝欢乐穿着公司发的只在迎检或庆祝时必备的工作服――白衬衣黑西裤,裤袋里鼓鼓囊囊,在闻人语前晃荡时,被她一手指头勾到眼前。
“坐下!”女王发号施令了。
还在为睡姿门忐忑的案犯立马听命,正襟危坐如临大敌。
“拿来。”大敌命令她缴出武器,不对,冰冷的目光聚焦在她口袋里不小心露出来的一抹亮色上,案犯战战兢兢半推半就的从口袋掏出了一条土豪金的领带。没错,金灿灿的亮瞎眼,这可不是她的品味,只怪领导太王霸,给他们配了乡土气息扑面而来的行头。
“嗯,真丑”,闻人语接过领带随手一扔,随即拆开一条藕荷色银云暗纹的新领带,手指翻飞,为某个难得一身正装的人系领带。
“我们公司的领带和衣服一样是统一的,淮经理那条和我一样。”言下之意,我还是戴回土豪金吧。受宠若惊的人低声嗫嚅,生怕自己的不识好歹激怒佳人。
“没事,男女有别。再说这领带也是买衣服的赠品。”闻人语头也没抬,仍在专注手中的物事。
郝欢乐看着一身藕荷色职业装的闻人语,白净的脸上渐渐烧红。这一刻,她莫名想到了“你的衣服我的领带,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穿情侣装慢慢到老。我负责权倾天下,你负责笑靥如花”的梗,当时还觉得作秀,如今落到自己身上,不禁又羞又喜,心中软成一片。
于是不经意赞到:“闻人语你系领带的手法好娴熟啊。”
话音刚落,只觉得那素手一僵,脖子上的力道也随之一重,连带呼吸也不那么顺畅了。
咋那么嘴欠呢?郝欢乐恨不得再给自己一耳光。手法娴熟也就是闻人语经常替人打领带咯。那人不会是她从大学就一直喜欢至今的女生,那就只能是大学同居的那个男生或是别的其他人了,明明有喜欢的人,却要为别的人做这般亲密之事。想到这里,郝欢乐觉得不但呼吸不畅了,连心都堵得慌。
似乎发觉了郝欢乐的不对劲,闻人语对着她脑门屈指一弹,“想什么呢?我刚工作那会也是天天西装领带的,从网上学的教程,久了自然熟能生巧。”
但给自己系与给别人系是完全不同的啊,有些人甚至要给自己系个大概,才取下来套别人脖子上的。不过这也是最好的答案了,不是么?郝欢乐挤出一丝笑,“我也是从空手套白狼给的视频上学的呢。”便顺手按红领巾的系法把领带结了,假装不在意闻人语幽深的眼神。
“这里的早餐真不错哦。”淮经理在餐桌前挥舞着雪白的胖手,土豪金领带在胸前熠熠生辉,如小太阳般硬生生地令郝下属与大律师的气氛回暖。还心大的补一句“小郝你的领带真不错,这样看起来才像我的跟班嘛,够机灵。”
敢情土豪金成了领导标配了?郝欢乐呵呵以对,望着胸前低调淡雅的领带,心里愈发愧疚。无论闻人语之前为谁系过领带,是自愿的还是不得已为之,那终究是她自己的选择。她郝欢乐仗着不经意间窥视了一些隐秘,就能视她的好意真心不顾,却对她的过往质疑,进而无端迁怒了么?同坐硬座,同床相依,同色领带,人家是真心把你当朋友了。郝欢乐,你真混帐!
郝欢乐狠狠掐了一把大腿。抬眼望见闻人语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碗,心里仿佛又被刺了一下。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腾地从位置上站起,抓过闻人语的碗,专心对付那刚上桌热气腾腾又滑不溜秋的米粉。末了,又眼疾手快地给夹上好几片锅烧肉,端给人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谢谢,还有对不起,趁热吃。”
话音刚落,闻人语的目光就胶上来了。还是一样深沉,眼底的神采却又星星点点的流露出来。“很适合你。”她的话同样不着边,又径自从碗中挑了两片肉夹入郝欢乐碗中,“你上火,早上不宜吃太油。吃两片就差不多了。”
郝欢乐的脸就腾的烧起来了。不同于大碗的公筷,闻人语用的是私筷。她居然用自己的筷子夹给她!还提什么上火流鼻血!一定是故意的!果然还是生气了,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可一对上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郝欢乐的心陡然一软,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小口小口地啃着薄薄的肉片。那味道,果然别有一番风味。
心大的淮经理原来被郝欢乐夺食的举动吓到了,听到闻人语勒令其不能多吃肉时才放下心来,以之前1.5倍的速度认真进食,全然不知对面二人你来我往的小小猫腻。
果不其然,当一行人不紧不慢的来到x公司,对方便以正在开会为由,只让前台将他们引入接待室,便玩起了不管不顾的心理战。他们也不介意,闻人语又拿出笔电忙自己的,淮经理则埋在股市里不亦乐乎,反而是与这起业务最无关的郝欢乐急得心肝胆疼。作为职位小透明实务大忙人的郝欢乐,正被各种连环夺命call骚扰得上窜下跳。什么某某文件在哪个抽屉,某合同审批到哪个程序,某单运输运价是多少钱,但凡需要动手翻找或动脑思考的问题,办公室的皇亲国戚祖宗少爷们通通选择了电话求助的方式。当着经理的面,郝欢乐还没胆子以开会或信号不好糊弄过去,只好边远程遥控各种事件,边肉疼她的漫游。
终于在郝欢乐电话遥控遥远家乡的同事翻找她第三个侧柜最右手边最底层最深色文件夹里最下边那份文件时,接待室迎面一行三五人缓缓而来。为首脑门光肚子大的那位,按常理推算就是该公司老总了,他身边那位金丝眼镜大背头古龙香倒三角白衬衣倒是比较型男,只是那经典的橙色彩虹紧身裤让郝欢乐心下暗暗揣测:莫不是传说中的铁汉受?然而这同志间美好热情的猜想很快就瞬间幻灭。
原因就在他像泥团那样黏在闻人语手上那毛茸茸的爪子上。我去!腕表大了不起啊,镶钻亮瞎眼又怎样?一嘴前后鼻音不分翘平舌乱用的普通话着实不普通,海龟就可以这么光明正大的沾便宜了吗?别以为起个又臭又长的英文名就洋气上了,我还叫沃德天.维森陌.拉莫帅.帅德.布耀布耀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