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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语醒来时还有点怔仲,尽管想不起来,但梦中最后那些零碎的片段却让她不舒服,她居然梦到郝欢乐远远的看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澄澈眸子中,流露着深深的不甘与挣扎,却仍是不肯过来。她喊了她一遍又一遍,她这才嘴角噙着熟悉的温柔浅笑,缓缓走至她的身前,她仿佛走了很远很远,她仿佛等了好久好久。她含笑吻上了她的眉心,唇瓣有些冰凉,却比不过一滴奇怪的雨滴。打在脸上,竟然令人生疼,落到嘴里,是浓得化不开的苦涩。下雨了?她刚要拉郝欢乐去避雨,却再也找不到她了!“阿乐!阿乐!”她是被自己的呼唤惊醒的。
一转身,那本该窝在身侧的大懒虫居然不见了?“阿乐!”她惊得直接坐起,在瞥见床头保温杯下压着的小纸条后,熟悉的字迹令她微微松了口气。这傻子又调皮了,昨晚才……就不能安分一点么?想起昨夜的疯狂,闻人语脸上绯红一片,有些嗔怒地抽过纸条。上面是最平常不过的言语,“阿语,皮蛋瘦肉粥我煨在厨房里,记得一定要吃哦。”居然不在,闻人语眉毛一挑,这种一夜缠绵后醒来看不到人的感觉真糟糕,尽管昨夜主导的是她自己。“要是不好吃,哼!”她调皮地冲着那张小指条皱眉,才发觉自己的幼稚,唇角勾起淡笑,这才去享用她的爱心早餐。
味道不错。她一边吃着熬得粘稠滑腻的米粥,一边微笑地等待她的爱人。只是都破例吃下两碗粥了,空荡荡的房间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她有些无奈的端了碗去收拾,却在洗漱台上发现了另一张纸条。“又想干什么坏事?”她忍不住轻轻斥责,眼睛却亮晶晶的,随意把碗一撂,迫不及待的抢过了纸条。“别急着去公司,上午的会议我自作主张的替你推掉了。现在到卧室里去拿衣柜第二格里的浅棕色外套披上。别着凉,你早上体温都有点低,即使吃了早餐也要注意保暖。”
“究竟是想干什么?”闻人语对着纸条恶狠狠的追问,手上却动作轻柔的将它仔细与第一张纸条叠好。然后乖乖的回到了卧室。依然只有她一个人。她打开衣柜,一眼看见了郝欢乐在纸条中提到的外套,轻责了一句“啰嗦”,就老老实实的穿上了外套。不仅仅披着,因为她家爱人担心她着凉,她就让自己更暖和一些。果然轻易从口袋里又拿出另一张小纸条。“现在深呼吸,让心态完全平和,再到那间曾经只属于你的秘密花园来。”
“阿乐!你居然躲在这!”闻人语这次连纸条都丢了,一溜烟的跑到那间杂物房,急急忙忙的推开,完全没有按纸条上的吩咐去做。心态平和,对着跟自己玩了一早上捉迷藏的自家爱人,怎么可能做到?所以她毫不犹豫地闯了进去,甚至来不及收回嘴角的微笑。
然而并没有想象的惊喜浪漫,她连那个制造惊喜浪漫的人也找不到。什么都没有了,那间房间曾经摆满了她们为彼此准备的礼物,可是现在,空空如也。惟有那本郝欢乐最近总是随身携带的厚厚笔记本,孤零零的放在房间最中央的凳子上。里边还夹了一张纸条,露出半截来随风摆动,似乎在向她遥遥招手。
这次闻人语没有动,她仿佛石像一般,呆呆的伫立在门前,隔着尽几步的距离,遥遥相望。从未有过的恐惧席卷而来,吞噬了她一切的喜悦。好冷,真的好冷,她忍不住收了收袖口,可一想到这衣服是那人叫穿上的,却索性脱掉了。随手扔在地上,她终是一步步走了过去,她边走还边告诫自己,不许胡思乱想,也许只是那个傻子的玩笑。
她没有去拿那本厚厚的笔记本,而是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抽出了那张仿佛重于千钧的纸条。不,这上面的内容很多,应该说是一封信更恰当一些。只是字迹显然潦草得多,不知道是太过随意,还是太过在意。总之从字体到内容都令闻人语感到陌生。信是这么说的:
阿语,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当然并不是我出了什么事,而是我要离开了。我知道突然这么说,你肯定接受不了,可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原来我的软弱,连和你当面告别的勇气都没有。我怕我一看到你,就舍不得走了。可我必须走,至于原因,你可以归结为那个人。
没错,自从我在北京再次遇到她后,我就没有办法忘记她。她离婚了,又怀了孩子,我终是放心不下她的。她比你更需要我。我知道这样说我很渣,也很不负责任,可我已经把我所有能交给你的都给你了。这房子我已经转入你的名下,我知道这对你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可作为我们曾经的回忆,我求求你收下它。我无法忍受它落入别的人手中,这是我求你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至于别的代价,我昨晚已经还给你了。我从不后悔遇到你,更不后悔昨夜的疯狂,这样至少让我轻松了许多。你已经是命运赐给我的最大幸运,然而运气总有花光的时候,我不得不认清我自己的使命和责任。因为这样爱着你,我会更痛苦,所以我自私的选择逃离。我不知道这次离开是多久,是陪她生下孩子,还是陪她过完余生,我没有资格让你在这里等我,我将要适应没有你的未来。或许,这本就是属于我的未来。
我愿为你付出所有,除了彼时的相伴。
所以,阿语,从今往后,为了你我,再也不见。
珍重、勿念。
闻人语盯着手上五百来字看了很久,以她精通4门外语的学识居然无法看懂。这是分手?以那么一个烂的理由?哪怕是再多的借口,再客观的原因,她都不明白也不接受。身上还留着昨夜温存的印迹,她的爱人却连同送她的戒指,一起消失了。其实她醒来就发现了中指的空缺,只以为那个总是给她偶尔送来小感动小惊喜的傻子又瞒着她悄悄捣鼓什么,却没想到她居然重重的给了她一个耳光。不疼,像做梦一样。也许,真的只是做梦呢?她无力的起身,拖着仿佛抽干了所有气力的身子,慢吞吞的向卧室走去。大概是昨晚太闹腾了,她都有些睡迷糊了,也许她该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又能看到那人比晨曦还灿烂的笑脸,“阿语,早安!”
她脚步虚浮,在小小的房间游移,却像置身于无边的荒漠,不知前路,又无法驻足。手机突然响起,她想也没想一下接通,那头却是一片焦急慌乱。“小语,发生什么事了?我家欢乐突然打电话来说要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还要我们别骚扰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闹别扭了?怎么会呢?这傻孩子可死心眼了,前些天硬是让我把那套房子转给她,还把我替她保管的三十万存款全部拿回去了。我还以为她要给你个大惊喜呢?是不是哪里弄错了?她心心念念的都是你,怎么会突然离家出走呢?”
“阿姨,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闻人语深吸一口气,唯一的侥幸也被陶沐雪焦急的询问打碎了。良久,她的声音低低的想起,不复往日的清冷,“阿姨,我,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要我了?”她终于忍不住捂着唇哽咽起来,泪水一滴一滴的涌出,打落在那张早就泪际斑斑的信上。一圈晕湿了一圈,只可惜眼泪洗不掉眼泪,只是加重了哀伤。
“别哭啊,小语。你在哪?我过去找你。你那么好的姑娘,她不会不要你的,她就算是瞎的傻的也舍不得你啊。那么多年,我第一次看她对人那么上心,她一定是一时糊涂了才犯傻的。你一定要相信她啊!”陶沐雪听到闻人语的哭腔,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超出自己的想象,闻人语如此失态,她家的大闺女究竟再演哪一出哦!无论如何,小语是个好孩子,她这准婆婆干了大半辈子的妇女工作,当然不会偏袒徇私的。不行,她得赶紧把这准媳妇给稳住,不然把人气走了,那白痴女儿回头可上哪哭去?
可当她真的看到了闻人语,竟是找不到合适的话劝说了。闻人语并没有想象中的狼狈,除了眼角微微泛红,神色似乎平复无常,只简单的穿了件白衬衣,只是这初春的早上,看起来显得特别单薄。她很礼貌的向她问好,还为她削了个苹果,雪亮的刀刃生生让陶沐雪惊出了一脑门汗。可别伤了自己哟。当一只苹果被完美地切成一只只玲珑娇俏的小兔子后,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阿乐平时总喜欢把苹果削成这样。”闻人语温润的声音轻轻响起,目光流露出浅浅的温柔,连嘴角都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只是这时候看起来,多了一丝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