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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刘露满脸泪痕,正慢慢的将那头栗色的卷发取下来。是的,取下来,剩下一颗突兀刺眼的光头!郝欢乐这才发现,剃了光头的刘露看起来瘦了好多,也憔悴好多!之前郝欢乐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认为是这个爱美的姑娘在积极减肥,她怎么也想不到,她曾经放在心里宠着护着的姑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光头,对这个极其爱美的姑娘而言,意味着什么!郝欢乐不愿深想,但夺眶而出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不断凝聚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可即便在模糊,也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不!”郝欢乐还在拼命抗拒那个可怕的可能。可刘露此刻却镇定多了,她抬手去擦郝欢乐的泪,然而越擦那泪反而涌得更凶了。她终于摇头笑了,笑容凄婉无奈,“怎么大了反而变得爱哭了呢?以后如果我不再了,谁又来为你拭泪呢?”她明明是在怪郝欢乐的眼泪太多,可话音刚落,自己的泪也一粒一粒的滚下来了。
“不,以后你也会在的,你会一直好好的。”郝欢乐握住了那只在自己眼角温柔摩梭的手,紧紧地攥着,刘露瘦了,真的瘦了,连手上的骨节,都比记忆中更分明了。
“傻。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刘露的另一只手颤抖地覆上郝欢乐的脸,一句话被哭声切割得断断续续,“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又骗了你。这,这才是我离婚的真实原因。如果不是这场病,你以为我凭什么离婚,凭什么放得下这一切?因为医生告诉我,我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你知道吗?看到确诊书的那一刻,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你。我最遗憾的,是你。我最想见的,也是你!我知道这样的我不该找你,不该给你增加负担,可我始终是自私的人。我还是要趁着自己还没走形的时候见你一面!我不想你忘了我啊!”
“别说了,求你别再说了!”郝欢乐痛哭流涕,抓着刘露肩膀的手渐渐脱力,整个人被抽干了似地跪了下来,这样的真相,她承受不起。
刘露竟也抹了一把泪痕,跟着她跪了下来,“不行,我要说,我必须说,不然我怕来不及说。你就当再纵容我一次,好不好?”她不等郝欢乐回答,就伸手捂住了郝欢乐的嘴,在那挣扎抗议的目光下,徐徐开口,“我原本只想着在生命的尽头再看你一眼,来看看那么多年来你过得好吗?可我终究还是太贪心了。见了你后,我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光。你还是那么傻,那么纯,让我舍不得离开,我已经错过了你一次,我实在没有勇气再放手。可你竟然,已经有了别的喜欢的人了。我想祝福,想离开,可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你曾经那么的喜欢我啊!我们曾经那么的相爱!我还卑鄙的想过,用十年的感情去打压你这段不足一年的新恋情,我想一如从前那般高傲任性地等待你的回心转意。然而我们分开了太久,现在的你对若即若离,即使不说,心里也始终记挂着另一个人。如果我的身体条件还允许,这次我一定会和她公平竞争,这一次请让我来追求你。我们拥有那么多幸福的回忆,我不怕输,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把逝去的初心找回来。但是我真的没时间了!对不起。如果我足够爱你,我应该什么都不告诉你,就这么含笑从你生命中路过。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将自己的恐惧和绝望统统不负责任的转嫁给你!可我只有你了,全世界也就只有你会这般无条件的包容我了。”
“不!你是在骗我!你是不是记错日子了,今天是1月4日,不是4月1日啊!”郝欢乐哭得声嘶力竭,头埋得很低,只看到泪水顺着下巴尖一滴滴的滚落,她用力拽着那人的肩膀,似乎一松手那人就会被死神带走了一般。
刘露想捧起她的脸,她却一直倔强的低头。刘露没法,只柔了语调轻轻的哄,“我知道是我这么做很过分。明明是个即将要走的人,再也陪不了你几步,却非要自私的让你重新爱上我。可你真的不愿意再看看我了么?也许用不了多久,我连让你看见我的勇气也没有了。”她说完,双手微微使力,怜惜的捧起了郝欢乐那张悲泣的脸。她看着她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笑得更自然一些,更美一些,“你不愿意看我了吗?以前不是最喜欢偷偷盯着我看,然后走神了被抓现行么?”
被提及糗事,郝欢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眼泪却越发的止不住了。她那沾满泪珠的睫毛悄悄的抖动了下,一双沁了水的眸子就这么偷偷的睁开了,映入眼前的果然是那个人,她还是那么的明丽动人,娇俏美丽,就连脸上闪动的泪光,也让她看起来多了一丝楚楚可怜的意味,并没有妨碍美感。只是那颗光溜溜的脑袋,如一把明晃晃的刺刀高高悬着,似乎下一刻,就会夺去这一鲜活的生命,夺去这个曾经霸占了她最美年华中几乎所有记忆的女子。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将那人柔顺的身子搂进了怀里。
“刘露。”她的声音在她的颈侧闷闷的响起,和着浓浓的哭腔。“
“嗯”她轻轻的回应,鼻音甚至盖住了声音,还在她肩上蹭了蹭,给自己换了个舒适的姿势。
“刘露、刘露、刘露……”郝欢乐却像什么没听到一般,一遍一遍的唤着那个沉沉积压在心底的名字,身子却忍不住颤抖起来。
觉察到她的异样,刘露也将她抱得更紧了,腾出手来一遍遍揉着她脑袋。她唤一声,她边抚一下,默契的以自己的方式慰藉着彼此。
待两人的泪终于全数抹到了对方的颈间,才堪堪分开了相贴的怀抱。
“你,呃”郝欢乐哭到打嗝,一时有些呆愣。“噗嗤”刘露忍不住笑了,亲热的替她抹去眼角的晶莹,轻声细语的哄,“好了,不哭了,不哭了,乖。”说完随即一愣,四目交接,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原来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角色居然互换了,想当年,轻声哄着刘露姑娘莫哭莫哭的,可是郝欢乐的专属戏份。
笑着笑着,笑容就因彼此眼中的情愫凝固了,里面充斥了太多太多的遗憾,太深太深的怀恋,太苦太苦的思念,太美太美的幻想,太满太满的不甘……那是只有她们能懂的信息,那是只属于她们的珍宝,那是全世界唯二的限量版回忆。她们又渐渐的靠近彼此,双唇的距离越来越短,目光却始终纠缠着对方。终是刘露先阖上了柔情似水的眸子,粉润的晶唇就要第一次贴上郝欢乐的,完成这个迟到了十年的吻。
却在下一刻,被狠狠的推开!她愕然的睁开眼睛,看到郝欢乐红着眼睛笑得狰狞,“凭什么!你们一个两个凭什么?凭什么让我喜欢上了就离开!阿语一声不响的离开了!你让我喜欢你,然后用不了多久你又不管不顾的走了!通通走了!再也寻不回了!你们当我傻子么?我干嘛要喜欢你们啊!你都得了癌症了还要我喜欢你?你怎么能这样残忍啊!你走了我该怎么活?我该怎么活!你说啊!”
郝欢乐整个人都在颤抖,几乎失控,笑得嘴角都几乎咧到了耳根,惨烈的似乎随时要碎裂一般。
刘露显然也被吓坏了,扑上去抱着她吻着她,眉心、眼睛、鼻梁、脸颊、试图让她平静下来,就在那细密的吻要落到那扭曲的嘴角时,郝欢乐再次一把推开了她,然后飞奔而去。这结结实实的一推,让她跌得不轻,她急急忙忙赶上时,只看到房间的大门敞开着,哒哒哒的奔跑声却已越来越远。她目光落到鞋架上,郝欢乐的皮鞋还整整齐齐码在那里,竟是穿着棉拖跑了。她看着空无一人的楼道,一脸焦急担忧,目光却幽沉如潭。郝欢乐跑了,为了今晚的计划,她明明应该马上追回来才是。可刚才郝欢乐崩溃的那一幕,仍然深深的在脑海中回放,她实在不忍心再去伤害她了。然而,自己所做的一切,却是一直在伤害她,不是么?她听到楼下响起了引擎声,目光复杂的看着一辆的士绝尘而去。
郝欢乐神情灰败的躲进车里,红肿的双眼茫然泛空,只干涩的吐出几个字,“酒吧街。”司机从后视镜瞪了她一眼,迫于车厢内奇怪的低气压开车赶路,这姑娘眼睛红得跟兔子似地穿着棉拖跑出来了,他还以为是被仇家杀进门了呢。现在看来,应该是和家里那位闹了情绪,专程出来买醉的。真要喝酒,在家里炒碟花生米随便喝通宵。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作。他心里暗啐一口,加快了速度。
郝欢乐鬼使神差的来到妖娆的门口。光怪陆离的霓虹灯下,那幽深的门口如同巨大的兽口,隐匿在暗夜中,等候着目标自投罗网。郝欢乐弯了嘴角,笑得惨淡,“既然伤心了,自然要找个伤心地才对。”她脚步虚浮的迈入了那热闹鼎沸的喧嚣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