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裴嫊这一病就病了半年多,连除夕、上元两大节庆盛宴都没能参加。
同样没能参加这两大节庆家宴的还有德妃和吴才人。
吴才人在当晚就被弘昌帝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至于德妃,却是拖了两日,弘昌帝才对她做出惩处,这还是太后搬出高祖皇帝的故事来,苦口婆心劝谏弘昌帝的结果。
原来高祖皇帝打下江山,得登大宝之后,并没有为着笼络功臣,而立功劳最大的霍大将军的胞妹霍氏为后。倒是顾念着糟糠之妻,将在民间时娶的结发妻子册立为皇后,便是孝慈高皇后,又立了皇后所出嫡长子为太子,封了霍氏为贵妃。当然也说不得是为了防止外戚势力过大。
哪知霍氏心中愤恨不平,不过一介寒门出身的民妇却一朝为后,她这个出身高贵的贵族千金倒要向她跪拜请安。自已的兄长为打下大夏江山立下汗马功劳,他的外甥反倒要向那个民妇生出的儿子下跪称臣,这让她直如百爪挠心,如何甘心。
因着霍氏的这份不甘心,宫中便渐生出些事端来,可惜无论霍氏如何挑拨离间,高祖对原配和嫡子始终是信任有加,不为谗言所动。
况且当时高祖皇帝身子每况愈下,已起了传位给太子自己做上皇之意,霍氏怕夜长梦多,便用了些铤而走险的法子。
先是太子偶感风寒,命御医诊了脉熬了汤药送进来,太子妃在床边侍疾,接过药碗来,先自已尝了一口,觉得有些烫,便搁在一边想等它再凉一些再喂给太子服用,哪知还没等汤药凉下来,太子妃就已经腹痛如绞,七孔出血,太医赶来救治时已是不及。
太子妃用自已一命救了太子一命。
后来一查验,竟是有人在太子的汤药中下毒,高祖震怒,下令将为太子诊脉的太医,熬药的宫人全部抓起来严查,没过几日,其中一个宫人便说是他投的毒,只为一次挨了太子责罚,怀恨在心,说完便咬舌自尽。虽然疑点甚多,却也无从再追查下去。
唯一的儿子险些被人毒害,卧病在床,孝顺贤惠和自己感情颇好的媳妇又无辜死去,丢下一双儿女,日日啼哭要娘,孝慈高皇后心痛不已,也病倒在床。
太子本因太子妃之死病情加重,见母亲也病倒了,只恨不得自已早日病愈,好去侍奉母疾。
可惜便是太子病愈后衣不解带殷勤侍疾,高祖皇帝也每日探顾,孝慈高皇后的病仍是一日重过一日,不到半个月,孝慈高皇后便昏迷不醒,人事不知。
高祖皇帝心中早已生疑,暗中令人寻了民间的名医入宫给孝慈高皇后诊病,原来又是被人下了毒,此次虽中的是慢性毒药,不会一时三刻致人死命,但是孝慈高皇后中毒已深,便是华佗再世也无法妙手回春。
高祖皇帝毕竟是在乱世之中打出一片江山来的,早在太子险些中毒之时就担心某些人有不轨之心,别有图谋,至于其人是谁,只要一想太子之位一旦空出谁家获益最大便知。只是其时并无证据,太祖也只得下令暗中将霍大将军监视起来。
如今自已的结发之妻又中毒不治,高祖再不迟疑,先暗中宣霍将军入宫,将他软禁起来,再封锁了霍贵妃所居的重华宫。然后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药童,连其九族全都抓起来,打入天牢,声言若是查不出究竟是谁先毒害了太子妃再毒害孝慈高皇后,所有人全部族诛,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但若是有人认罪,其人腰斩,死罪不及其亲人,只处以流刑。
如此重刑之下,一位孙姓太医终于自首,说是收了霍贵妃二万两黄金,这才一念之差犯下大罪。
高祖立时将霍贵妃母子废为庶人,赐了霍氏一杯毒酒,其子幽禁岭南,终生不得回京。霍大将军也被安了个纵妹行凶、为祸宫闱,阴谋毒害储君的罪名赐死,其子皆被处以流刑。
高祖皇帝借机把那些开国功臣们都好好敲打了一番,传位给儿子,这才放心的驾崩了,和结发妻子合葬于定陵。
新即位的太宗皇帝一想起老娘没了,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的老婆也没了,都是被毒药害的,便恨的咬牙切齿。大赦完天下之后第二道诏书便是严惩此类恶性投毒案件,尤其是宫中,一经发现,所有相关人犯一律诛九族,绝不宽赦。
太后不厌其烦的跟弘昌帝摆事实,讲道理。说要不是高祖皇帝动用重刑,如何能查得出向孝慈高皇后和太宗皇帝下毒手的人;若不是太宗皇帝即位后立下重典,又怎会到如今,传了五位帝王,无论太子王孙,后妃宫女,宫中再无一桩毒药惨案发生,便是民间的投毒案也大大减少。
可见对于此等恶毒行径,便是应该重重惩处方能以警后人。便是德妃不也是害怕此等重罪才不敢直接使毒害人吗?而是用了食物相克之法,虽然此次两味相克的食材不过是让人呕吐,但若起了这个坏心,下次用上让人毙命的食材呢?若要防患于未然,还是要从重惩处,以儆效尤。
弘昌帝只得下令停发德妃一年的俸禄,禁足半年,在章华宫里闭门思过,抄写一千遍《女德》和《女诫》。
太后对这个处罚结果自然是极不满意的,更让她气愤的是,卢珍这个阴谋陷害妃嫔的妒妇竟然仍是稳稳地坐在四妃的位子上,而她无辜被害的侄女儿裴嫊反倒被弘昌帝贬了两级,降为才人,可见这人的心也太偏的没边了。
裴嫊倒是对此毫不在意,她知道这是弘昌帝在太后逼迫下不得已罚了心爱的德妃,气儿不顺,要在她这儿找补回来。这样也好,弘昌帝对她如此态度,想必今后会令太后对她更加失望吧。
太后确实很失望,弘昌帝不仅贬了裴嫊的品级,明知她卧病在床,却一次也没去看过她,问也没问一句,倒是有一次无意中路过裴嫊的扶兰院,说了句:“这小裴氏不是已经降为才人了吗,怎么还在这按制当三品婕妤所居的宫院中居住?”
长喜忙解释道是因为裴才人一直病着,裴昭仪体恤她,便命她病好后再迁到晴光阁去。
弘昌帝冷笑一声,“既然病了这么久还没好,干脆迁到幽篁馆去好生养着吧。”
幽篁馆位于西苑内最偏僻的角落,若是西苑内的宫妃久病不愈,便会被迁到这里静养,免得过了病气给她人。弘昌帝一句话,裴嫊就这么被人抬到了幽篁馆。
好在她虽然降了品级俸禄,但裴太后和裴昭仪仍对她关照有加,底下的宫人们见她虽失了帝宠,但好歹还有两尊靠山罩着,其中一尊目下正代掌着六宫事务,也不敢克扣于她,一应饮食用度比之做婕妤时倒也没差多少。
此时她既不用挖空心思做些汤汤水水往永安宫跑,又不用绞尽脑汗去想争宠的法子,更不必担心弘昌帝会宠幸于她,心中全无负担,只一心一意窝在这幽篁馆里静养起来。
众人都以为裴嫊是因为功亏一篑,郁结于心,这才久病不愈,这宫里多的是这样失了帝宠后郁郁而终的宫妃,若是她惨遭如此打击,还能若无其事一般,那才叫不正常。
只有裴嫊自己知道自己此番的病全是那几筷子蟹肉闹的,她的体质极为畏寒怯冷,寒凉之物于她是大忌。虽然当日用的少,但她的身子已抵受不住,可惜她又滴酒不沾,否则当时热热的喝一杯新丰酒也不会病的这般厉害。
因怕过了病气,太后和裴昭仪只是遣人不时来探问,别的宫妃平素和她没什么交情,自也不会跑来看她,倒是郑才人时不时的过来看看她,和她聊些书画游记,两人倒是越谈越是投机。
两人互相叙了年岁闺名,她二人乃是同年所生,裴嫊的生日是在三月里,比郑蕴秀长了大半年,郑蕴秀自此于于人后便喊她作姐姐,裴嫊却偏不喊她妹妹,倒喜欢以她的闺名阿秀呼之。
郑才人一向是不多谈宫中琐事的,但是有一回来看裴嫊时,却一脸凝重。
裴嫊一问才知道原来禁足于章华宫的德妃怀胎八月,忽然早产,俗话说七活八不活,小皇子生下来便没了气儿。
德妃知道后,不顾自已正在月子里,哭的死去活来,抱着弘昌帝的胳膊直喊是有人使坏害了她母子。
弘昌帝令人查了半天,却没有查出半点异常之处来,太医只说德妃体质虚寒,这才会早产,本来产科之中十成中就有二成会早产,又有一成会产死胎,这些有时也都是天意,并非人力所为。
德妃不信这个结果,仍是不依不饶的哭喊,裴太后冷冷来了一句,“因果报应,循环不爽,说不得真是天意如此,不知德妃是否曾做了些有伤阴鹫的事,这才报应到了自已儿子身上。”
德妃听了这话,面色一白,她的手上确实不怎么干净,也害过几条人命。不知是产后虚弱兼之心伤儿子夭折,还是心中有鬼,德妃自此之后便缠绵病榻,即使弘昌帝怜她丧子之痛,免了她的禁足,她仍是整日闭门不出,便是除夕、上元节宴也都没有出席。
裴嫊不知自家太后姑母和昭仪堂姐和德妃早产死胎一事是否有甚关联,若当真是她们所为,这手法可真是神不知鬼不觉,选在德妃怀胎八月时动手,却比让她早早落了个不成形的胎儿更让人痛彻心肺。
裴嫊不敢再多想,也不愿去多想这些有伤天良之事,过完上元节,她便收到一封家信,这信中自有别的事让她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