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欧阳明接到天三和白轻离通知时,内心是激动又忐忑的,这是容衍第一次召见她。
她入青岚宗门下这么多年,见到容衍的机会却少之又少,以她的身份连去坐忘峰和离境峰都不被允许。
而容衍无论是之前身为执剑长老的弟子还是如今的执剑长老之后都甚少出现在青岚弟子面前,他出现在青岚主峰的次数五根手指头都不够数。
比起曾经的玄阳,身为新任执剑长老的容衍更加冷艳而高不可攀。
对青岚宗多数弟子来说,容衍就是那高贵冷傲的九重紫薇,他们连远观的资格都没有。
欧阳明方御剑飞身落在离境峰清寂的落花之间,这还是她第一次被允许进入离境峰,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陌生,她方站定,就听一道声音在耳边低冷的响起。
“左峰。”
光听声音,就让人感受到一股透入骨髓的寒意。
浑身的肌肉一紧,欧阳明将冰凉的指尖缩入袖口,紧紧握住了胸口的衣襟,让她因为恐惧和紧张的冰冷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转身朝着声音所指的方向走去。
沿途的清香淡雅,是离境峰之内的空气。
半炷香之后,她的目光中就只剩下方寸之间那玄黑色的人影。
炽阳酷热,容衍孤零零的靠在雪白的梨花树前,洋洋洒洒的梨花瓣在他身旁瓣瓣飞舞,如一副动态唯美的画作。
欧阳明双眼火热的望着他,心口紧锁成一团,她也不想表现的如此花痴,但想来只要是正常的女人,见到这样的“绝景”都会忍不住猛吞口水吧。
她屏住呼吸,贪婪的凝视,仿佛下一刻眼前的美景就会变成镜花水月。
有生之年,她见过许多美景,却无一能与眼前之人媲美。
天煞真君容衍,斗霄的第一天才和第一美人,天赋暂且不论,但见过他真容之人,对他的绝色却无一不赞誉有加,迷恋他强大强势的女人有之,而迷恋他倾城之色的更是不计其数。
此时那美貌到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男子正垂着睫毛冷漠的注视着她。
“……欧阳明见过执剑长老。”冰冷窒息的视线让欧阳明勉强回神,忙恭敬的垂首。
容衍连睫毛都未眨动一下,整个脊背靠着树干上,软软的花瓣从他长发上抚落,明明穿着一身如墨长袍,却又显得如雪一般的虚无缥缈。
“你的主子在哪?”艳色的唇微微泛起波澜,冰冷的气息瞬间蔓延,他懒得与她周旋,直指正题。
欧阳明脸色克制不住的微白,连忙绷紧了心神,极力掩饰心中的惊惧与诧异,嘴角牵起一抹笑道:“弟子不明白长老的意思。”
容衍微微抬了抬头,重瞳暗黑如墨,连光斑都似乎被消磨了一般,牢牢的锁在她身上,一股强大的势压朝着她毫不留情的碾了过去,“本君没空跟你打马虎眼。”
“……弟子、弟子不明白……长老的意思……”欧阳明只觉浑身被冷汗浸透,呼吸困难,似乎连开口都变得分外艰难。
然她方勉强说完一句话,喉间就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扣住了,身体不由自主的浮了起来,像被人半吊在了空中,双手抓在自己的脖子上,费力的想挣脱这股束缚。
窒息的痛苦,使她的眼角流下一行清泪。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隐约可见对面男子微微低垂的长睫,落下一片雅黑色的阴影,他的手朝前伸出,呈勾爪状收紧,他的手指皓白如雪,偏生却让人只觉触目惊心,她知道只要他一个念头,就能让她毫无反抗之力的立即死去。
下一瞬他的手指猛地舒展开,她的身体也随之掉落在地。
“呼呼呼……”
欧阳明狼狈的跪坐在地,摸着自己的脖子痛苦的喘息,脸色苍白如纸,湿汗不断的滑过她的脸颊。
明明只是短短时间,却让她感觉像过了一辈子一样的长久。
“死,或者――说。”
容衍的长长袖摆在空中一甩,风中的花瓣蓦然疯狂的舞动了起来,化为锋利的刀刃袭向她的身体。
避无可避,花瓣上凝聚了他的灵力,岂是欧阳明能抵挡得了的。
欧阳明尖叫着环抱住自己的身体,咬着唇仍旧想要辩解:“长老,我不……”
下一瞬,一点冰冷的温度,从他的指尖蜿蜒而来,瞬间穿透她的肩膀,血线喷涌如泉。
“啊!”
“本君的耐心有限。”黑色的重瞳死死盯住她,长睫在凤眸眼角微微翘起,艳若冷刀。
欧阳明忍不住双股颤颤,身体像被千斤顶压住,动弹不得。
心中只觉屈辱不已,却也没有任何办法,在如今的容衍面前,她就是一条无论如何折腾也翻不出他手心的小杂鱼,但是,即使是杂鱼,也有在水里自由游动的能力。
任由肩头血流如注,神色一变,对着容衍轻轻磕了个头,泪眼朦胧,楚楚可怜道:“长老,弟子是虚无长老座下弟子,并没有主人,您是不是搞错了?”
“是吗?”
许久,容衍懒洋洋的问了一声,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之前的压迫。
欧阳明立刻双眼放光的抬起头,“弟子不敢欺骗您。”
即使身形狼狈,此时她的脸此时却如娇艳盛放的花蕊,声音如同黄莺出谷,眼珠滴溜溜的转动,一脸的妖媚动人,“长老,其实您不知,弟子……其实弟子一直仰慕着您,也是为了您才来青岚宗拜师的,所以弟子怎么也不会骗您的。”
声音婉柔,如泣如诉。
她的眼睛闪动着妖红的艳色,淡淡的血色薄红,魅惑妖艳,好似在瞬间变了个人,化身风情万种的绝色妖姬。
容衍看着她的眼睛,长久的沉默,长睫下的目光带着满满的不耐和嘲讽。
“媚术吗?”他低声轻吟,“真是――恶心。”
欧阳明彻底怔住,没想到自己屡试不爽的媚术不仅被识破了,还被对方说恶心,要知道她的媚术就连主人偶尔都会中招,而能识破她媚术之人更是从未出现过,也正是因为她的这个特殊能力才会被派到青岚宗来。
毕竟世人皆知玄阳是个冷情不近女色之人,要想接近他,除了她之外,恐怕无人能做到了。
但任凭他们计划再周密,一切仍旧没有按她期待的方向发展,先是拜师被卫子曦搅局,她不仅没能成功进入离境峰,还被迫成了个色鬼的徒弟……
计划也因此被彻底打乱,她无数次重新布置安排,却总是不能往预期的方向发展,似乎她背后有人在扰乱她的计划一般,又找不出任何被人捣乱的迹象。
而随着混战的开始,她原以为终于可以浑水摸鱼,却没想到坐忘峰和离境峰反而更加固若金汤了,别说混进去一个大活人,怕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而能入两座主峰之人更是少之又少,她也曾试图接近天三等人借机打探两峰的情况。
可她的媚术虽强,同一时间之内却只能对一人施展,若有旁人在,马上就会被人察觉,媚术虽不算禁术,但也并不被正道修士接受,所以她只能找他们落单时才能下手,但不知为何,那几人但凡独自一见到她时就会迅速闪避离去,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这么多年居然都没让她找到对他们施展媚术的机会。
若说这里面没有一点猫腻,她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因为一直找不到突破口,她也曾不止一次的考虑回到主人身边,却连番被主人给否决了,交代她只要没有被拆穿就一直待在青岚宗按兵不动,寻找最佳时机伺机而动。
如今主人已经开始行动,而她这边却仍旧一点作为都没有,别说玉真和玄阳了,就是掌门凌云她也没办法接近。
所幸按主人的安排,最后才会对青岚宗下手,所以她还有时间。
“为何你会知晓?”她散去浑身的媚态,脸色也恢复成了原来的苍白,伸手捂住自己血流不止的肩头,这时她也不再耗费灵力却维持媚术了,容衍别说受到蛊惑了,那脸上赤~裸~裸的厌恶让她郁闷不已。
从眼下的情况判断,她的事果然早已暴露,容衍从头至尾都在问她关于主人的事。
他们到底是怎么知晓的,而且照之前的一系列事情看来,极有可能从她最初出现时就已经知晓。
容衍起身,缓步走向她,冷漠无情的黑眸中没有一丝情绪,抬脚猛力的踹到她受伤的肩膀上,欧阳明淬不及防之下被踩倒在地上,而肩膀上那只重如千金的脚却不曾移动分毫,他玄黑色的鞋靴上不知何时已经包裹上了一层锐利如刀的冰刃,重重的在她伤口上用力的碾压……
她痛得连脸上最后一丝血色都消失了。
“最后问你一次,你的主子,也就是清欢楼楼主如今身在何处?”明明做着如此残酷的行径,容衍的表情却像他脚下踩着的只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欧阳明没想到他居然连清欢楼是属于主人的都知晓,思绪更加混乱,身体痛得像要碎裂开来,冰刃不断的刺激着伤口,容衍的实力早已不是她能抵抗的,即使勉强撑起灵气阻挡也没有丝毫作用。
此时她的肩膀怕是已经整个烂掉了,身体因为疼痛慢慢变得麻痹,仿佛失去了痛感。
眼前只见男子残酷的黑影,她的心中又恨又怕,却也不敢说出主人的情况。
比起容衍,主人的手段更加可怕,那不仅仅是死亡就可以轻松解脱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咬牙偏过头不再看他,似乎准备抵死不说了。
况且为了得到主人的消息,容衍一定不会杀她的,一定不会。
“不知道吗?”容衍无表情的轻喃,满脸嫌弃的移开脚,声音冰冷却毫无起伏道:“那么――你可以去死了。”
话音刚落,原先包裹在黑靴上的冰刃化为数十条张牙舞爪的小冰龙,直冲着欧阳明已经血肉模糊的身体而去,纷纷张口咬在了她的身上……
“呀!!不要……”尖利的惨叫声顿时在离境峰的上空盘旋。
半晌后,一道虚弱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我、我说……求你不要杀我……”
她怎么就能忘了呢,眼前这个人根本就是个疯子,从他失去卫子曦时就已经彻底疯了,他的所言所行根本就不能以正常人的言行来判断。
让他去吧,送到主人的身边去,这样大补的养料主人一定会很乐意吞噬掉的。
***
欧阳明在容衍手里争取自己最后的瞬息之时,卫子曦在舍利界的日子依旧如常,她早已忘记了年月日。
她不知岁月的流逝,不知痛苦与恐惧。
除了不断前行,不断战斗与修炼之外,她的生命似老旧的挂钟,停止了摆动。
她已经不再恐惧黑暗,再多再强的邪物都已经伤害不到她,甚至如今当夜晚来临之时,那些邪物连接近她方圆百里都不敢,她可以安心随意的在夜晚入睡。
不知不觉间,卫子曦已经成为了这个舍利界的王。
“主人,最后的这颗太阳也只剩下最后一点了,若您所料无错的话,不久之后恐怕这个世界就会崩塌,但我们还没找到龙骨和琳儿,怎么办?”
时光荏苒,金瞳儿也在岁月的洗礼中成长了不少,如今的它已经褪去了孩童的模样,随着修为的晋阶,金发金眸的他已经长成了十五六岁的精致少年,像极了卫子曦以前在画本里见过的金发天使。
即使这个世界如此恐怖,但在她的精心呵护下,金瞳儿其实并没有受多大的苦,心性中依旧天真带着点狡黠。
卫子曦望着天空中那已经只剩下月牙一轮的黑红色太阳,平静无波的黑眸微敛,“我感觉……它们就在附近了,不用担心,在找到它们之前,我暂时不修炼了。”
舍利界原先有五个黑红色的太阳,如今却只剩下了一轮月牙,而原因正是她。
某一天,她结束了一晚的战斗了,突然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可以吸收那些黑红色的太阳散发出来的能量,而当她吸收的能量越多,天空中的太阳也会随之变小,最后一个一个消失不见,就像它们跑进了她的丹田里,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她如今的修为已经是元婴期大圆满,恐怕等剩下的这最后一点吸收完之后,就能顺利进入分神期。
虽然在舍利界她依旧无法使用任何法术,不过这对她来说已经不会产生丝毫影响。
从发现可以吸收舍利界的太阳能量之后,她的生活就只有白天边前行边修炼,夜晚边前行边打怪……
如此循环,如此反复。
单调又枯燥。
不过也逐渐习惯了。
至少她变得越来越强了,她越强,容衍也就越强,在斗霄就能越安全。
你好吗?容衍。
因为太阳只剩下那么一点点,如今舍利界的温度也已经降到了冰点以下,不仅不热,反而冷得能随时能把人冻死,原先黑色的焦土也变成了冰冷的冻土。
她依旧赤着脚,多年过去,身上的衣服差不多只剩下几块看不出颜色的破烂抹布了,好在金瞳儿用他化出的藤蔓为她编织了简陋的衣物,不然她早就裸~奔了。
随着太阳一个个消失,即使是在白天,舍利界也是黑沉沉的,这个世界也隐约出现了崩塌的迹象,从那些邪物受伤后越来越难恢复就可以判断出,卫子曦虽不明具体的原因为何,不过她也大概推断出了,若她想离开这里的话,就必须完全吸收掉这五个太阳。
现在,也只剩下最后的收尾了。
不过在此之前,她必须先找到龙骨才行,最近终于渐渐感受到一股血脉喷张的感觉,若无意外的话,必然是因为龙骨就在附近。
以前之所以感觉不到,大概是因为距离的缘故,无法御剑飞行,只能徒步行走的他们要在这个巨大的世界上找到龙骨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跨越千山万水,历经千难万险,才能到达你面前。
“主人!你看那是什么?”金瞳儿金眸徒然一眯,神情中多了几分警惕,忽然伸手指向前方。
卫子曦反应极快,极目远望,便也见到了不寻常之处,前方千米的景象与她在这舍利界中所见到的所有景象截然不同。
千米之外,一棵金黄色的参天大树高高伫立着,以它为中心百米之内的土壤如粘稠的淤泥,隐约可见一股股淡金色的水气从大地表面飘荡而出,幽幽袅袅,看不真切。
两人相视一眼,朝对方点了点头,便默契十足的朝着那棵大树的方向奔驰而去。
她有预感,那里便是她们此行的终点。
两人全力奔跑的速度自然比先前按部就班的前行要快了不止两三倍,很快就接近了黏土的边缘地带,两人停在安全距离驻足观望。
越靠近那那棵大树,卫子曦的身体就越加紧绷,那种心灵深处的共鸣声仿佛在耳边不断轻响。
她确信,这个地方一定有她的龙骨。
不过。
她仰头打量着眼前这遮天蔽日的金色树叶,百米的距离已足够她看清楚它的真实面目。
这是她在舍利界看到的第一棵树,这个世界在此之前一直是寸草不生的。
而眼前的它足有百米之高,树干粗壮如擎天之柱,树冠如巨大的金色云朵一般漂浮在空中,遮天蔽日,树叶类似枫叶,相当好看,一眼望去,如美丽的金色枫林。
“琳儿!你是不是琳儿?”金瞳儿朝着那棵树高声呼喊,神情很是激动。
金色叶片安静的摇曳着,却未有任何回应。
“瞳儿,琳儿是什么品种的灵植?”卫子曦皱着眉望着这诡异的大树,她隐约记得瞳儿曾提起过金琳儿与他是同族,而且她搞不明白。
若眼前的巨树真是守护她龙骨的金琳儿的话,为何能这般安然无恙的长大到这样的地步,要知道在这个世界几乎没有水,土壤中更没有植物所需的能量。
连瞳儿都只能依靠她的龙血才能维持至今,那么金琳儿要靠什么?
她的龙骨……吗?
金瞳儿闻言怔愣了一下,也沉思了起来,他和金琳儿是同一个品种的灵植,而眼前的这棵大树显然与它们的本体截然不同。
难道它……不是金琳儿?
“主人,那这是怎么回事?”
卫子曦沉凝着脸没说话,神情复杂的望着大树,她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目前能肯定的只有这棵树和她的龙骨存在一定的关系,她甚至觉得这棵树就有可能是她的龙骨。
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她抓住了一个诡异但却意外可能非常合理的念头。
抬头,突然出声道:“金琳儿,你吞噬了我的龙骨,是不是?”
她的话音刚落,一阵阴冷的狂风蓦然吹过,金色的树叶狂乱的抖动了起来,仿佛被她的话刺激到了一般,空中飘落下来无数的金叶,但叶子还未落地,便化为金粉,消散在了空气中……
“主人!你在说什么?琳儿怎么可能吞噬你的龙骨!”金瞳儿瞪大眼,难以置信的看向她。
对他和金琳儿来说,守护龙血和龙骨是老主人交予的最后也是最严峻的任务,即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坚持完成的任务。
作为守护者的他们,又怎么可能监守自盗吞噬掉属于主人的东西?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卫子曦回眸直视着他震惊的双眼,叹息一声道:“瞳儿,在舍利界这么多年,你应该很清楚这个世界的残酷。她在这个世界待了多少年你想过吗?她要怎么在这里生存下去你想过吗?又要怎么在这个恐怖的地狱里守护好我的龙骨你想过吗?”
金琳儿只是一棵普通的灵植而已,若没有强横的实力支持,根本活不到现在,而她的龙骨怕也早被其他邪物吞噬殆尽了。
所以九幽才会说龙骨的情况很不好。
听到她的连番反问,金瞳儿原本激动的神色瞬间凝滞,他怎么会不知道呢?怎么会想不到呢?
“主人……琳儿她……”真的吞噬了龙骨吗?
“没错!我吞噬了金龙骨!”
金色的树叶蓦地沙沙作响,只听闻一道略带沧桑的女声传入了两人的耳中,那是一声悠远又哀伤的岁月叹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