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祈明秀放下衣袂坐回椅子上,也是胸膛起伏,然而他的眼眸里已没有那么冰冷。
宝盈依然跪趴在桌案上,一动也不敢动,只哭个不停。她没想到雍王爷会那么粗暴,而且就在这里。
她彻底吓着了。
她的裙摆还挂在腰上,原本粉嫩的地方可以看得见的红肿,祈明秀见着,心中不忍,伸手将裙子放下,又将她捞回抱坐在了自己怀里。
宝盈察觉,抱紧他的脖子,哭得更厉害了,“雍王爷!”
祈明秀拍着她的背安抚着,望着远处,却是一言不发。
刚才,他是迁怒了。
他不是生她气,不是厌烦她,而是有那么一瞬间,他在她的身上寻到了一个宣泄口。
今天,皇兄的话,兰左丞的话,都让他想起了太多不堪的事。
他不能对皇兄怎么样,也不能杀了兰左丞,于是只能忍下满心的恶心与厌憎,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
而她出现,便正好挑断了他的神经。
兰左丞有多少年没敢在他的面前出现了,皇兄又有多久没敢提起那个人了,那都是他的逆鳞,谁碰谁死。
想到院子的那个女人,他的神情又变得阴鸷。
他曾经恨不能将她生生掐死,可到现在,依然只是如她所愿,待在这雍王府,做她的雍王妃,让她享尽身为一个王妃应有的荣华富贵。
可是,她却再不允许走出正贤院半步。
那是她的金银窟,却也是她的坟墓。
怀里的人依然在哭着,小小的身子不停颤抖着,祈明秀终于回神,神情依旧肃然,目光却已经收敛。
他叹出了一口气,曾经他性情一度暴虐,本以为这几年悉数掩尽,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被揭开。
他从不滥杀无辜,可到底还是让她遭受牵连。
“别哭了,是我弄疼你了。”他扶正她,又拉开抽屉拿出一块帕子替她擦去眼泪。
宝盈眼泪扑簌簌又滚落,“雍王爷,您不要生气了,我以后再不会了。”
“不关你的事。”他说着,却无端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一片通红,眼神却真切又慌张。
她从来是怕他的,他知道。
宝盈听到他说这话,接过他手中的帕子拭泪,却有些茫然,不是怪她,又是什么。
她想仔细瞧出些端倪,可是他的脸上一片淡漠,眼中也只留一丝还没来得及全部褪下的冰然。她啜泣了一声,终究不敢追究。
而想到什么,她又问道:“那您今晚还去永和苑吗?”
“不去了。”祈明秀回道。他依然需要冷静一下。
宝盈想了一想,又问:“那明天去吗?”明天,就一个明天,结果却太过重要。
祈明秀看了她半晌,回道:“嗯。”
宝盈听着高兴坏了,明天还来,那就说明那期限可能就不只是两个月了。
“谢谢您。”她又搂紧他的脖子道。
祈明秀却松开了她的手,“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嗯。”宝盈赶紧从他腿上跳下来,拿起摆在一旁的裤子就要穿上。
等穿完时目光触及桌边的锦盒,又伸手推了推,“您把这个收起来吧。”好歹是皇上的白玉冠呢。
“拿回去吧。”祈明秀却道。他虽然恼于太子乱献殷勤,却也不会太过放在心上,而她既然想要,他便赢了给她。
宝盈看着他,却是有些疑惑又有些不敢。
祈明秀便又道:“明天晚上你可以戴着它。”
宝盈懵了半晌,很快脸却红成一片。她声若蚊蝇的应了下,又做贼似的将锦盒飞快拿于手中,然后就想逃开。
只是想到什么,又突然停了下来。
祈明秀望着她。
宝盈有些羞愧,可还是说道:“雍王爷,我能求您一件事吗?”
“说。”
“我的宝铃姐姐得了很奇怪的病,半年了都没好,请了很多大夫吃了很多药都没用,只是越来越瘦,眼看着就不行了,所以我想问问,您能帮他找个太医吗?”宝盈说完,满是忐忑的等着他的回复。
祈明秀听着,眼睛却是眯了一眯。
“雍王爷?“宝盈见他许久不答,又试着唤道。
祁明秀垂下双眸,终于回了一句,“知道了。”声音又有些冷。
知道什么,依然不提。
宝盈心中惴惴,也不敢再问,只是又踟蹰了一下就一步三回头的走开了。
她想雍王爷应该是答应了的意思吧,上次说要把旺财换个地方养时他不也是这么回答的吗。
……
“无影。”等她一走,祈明秀却唤来自己的影卫。
顿时,一个似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人影从外闪出。
祁明秀说道:“查查李宝铃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确是让人对她施以惩戒,却还没有弄死她之心。
“是。”无影已经领命而去。
不过一个时辰,无影便又回来禀报。
“一个月前,李宝铃性情暴戾之下将手中的汤药泼在了仇氏的脸上,仇氏怀恨在心,才故意加大了药粉的剂量。”
仇氏,自然是被买通用来给李宝铃下毒的人。
祈明秀了然,回道:“让那个仇氏消失吧。”他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人。
“是!”无影毫无意外,只是肃然领命。
……
宝盈回到永和苑,终于稍稍安然。等到第二天晚上,她果然退下了迎春迎夏,又偷偷换上了男装戴上了白玉冠,然后躲在帐中等着祈明秀来。
她可不好意思让她们看到自己这么晚还穿成这样。
祈明秀如约而至,待看到她的男装打扮时,又是一顿揉搓。
宝盈起初还有些忐忑,后来看到他似乎变得又和往常差不多时,才暗暗放下了心。她也不敢疏忽,只曲意迎合,全副身心的想要将他伺候好了。
就是,她觉得雍王爷似乎越来越喜欢折腾她了,每次都要把她弄哭了才止。
而且她的胸被揉搓的越来越大了。
不过雍王爷能高兴就好了,看着祁明秀除了床上会专断一些其他时候又能些许温柔的对她时,宝盈觉得其实也挺好的。
……
之后几天,祈明秀每晚踏足永和苑,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来。
……
宝盈也一直在等着李家的消息,雍王爷做事从来不打招呼,她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请过太医去给宝铃姐姐看病。
等到第五天的时候,她终于收到唐悦的来信,信上没有说有太医去过李家,不过宝铃姐姐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因为她们唐家给李家请来了一个非常有名的游医。
游医说,宝铃姐姐像是吃到了不该吃的东西,至于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只是让注意着些,又配了一副很神奇的方子。
宝盈看着就很惊疑,宝铃姐姐虽然吃得比她好些,但也差不了太多,她不知道她怎么就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了。不过既然好了,她也就放心了。
等到晚膳祁明秀又来时,她还特意跟他说了声,她怕他前几天忙忘了到后面又想起来。
祁明秀听着没什么反应,只是“嗯”了声就随他去了。
……
至于她跟唐悦写信,倒也是有两天了。上次分别之后,唐悦也不敢上门,怕给她惹麻烦,就只先派人送了信来询问。而她的信经过一道道关口后最终落至宝盈的手上,宝盈也回了信托人送了过去。她没法回家,就又让唐悦帮忙看顾着些。
自此,两人虽然不曾相见,但每天都有书信往来,写的也没什么大事,全是一些鸡毛蒜皮。
祈明秀看了几封,也就不再有兴趣。
又过十天,唐悦写来的信中又提到了一件事,李家最近一切安好,宝铃姐姐也越来越精神,只是有个做了三四年的妈妈老家突然出了点事,便请辞回去了。唐悦的言语里有些惋惜,那个妈妈做的酸梅汤最好喝了。
宝盈跟着也有些遗憾,不过转眼就丢到了一边。
……
整个西苑,又恢复了平静。宝盈一直承宠,雍王爷又不容许他人靠近,于是所有的人都像是失去了斗志,也没其他的事好做,就只能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一日比一日惫懒。
芳翠苑里还是最为热闹,一开始只是容嘉和梅侍妾过来玩,后来芭蕉苑的林侍妾跟蔷薇苑的陆侍妾也过来了,有时候宝盈去的晚了,都没她坐的位置。不过她也无所谓,反正她也并不是很热心,看着她们玩也觉得挺有意思。
而在时隔一个半月后,王太医又一次上了门。
……
宝盈看着王太医,心里有些紧张,就是金针插下,她也不觉得疼了。
她已经吃了一个半月的药了,也不知道冰心草的毒清得怎么样了。
王太医仔细检查了一番,终于收了针,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笑道:“恭喜贵主,您体内的冰心草之毒已经彻底清干净了。”
宝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说要两个月的吗?”
王太医笑道:“贵主年轻,底子又好,是以清除的快些。”
话是这么说,实则不然,当初他估摸着也就一个半月的工夫,若不然他也不会定在今日再上门。而他之所以这么说,也不过是保险起见。凡事都有特殊,万一她一个半月之内未曾康复呢?身份越高总是越难伺候,是以这些耗时耗力却又无甚影响的病症,他们总是会多预留一些时间。
宝盈不知根底,只是高兴,“那我以后需要注意些什么吗?还有,我什么时候能怀上宝宝?”
王太医坦然回道:“贵主只需好好调养就行,至于孩子,等调养好了,自然就会有的。”听着像是好话,却不过宽慰之语。
宝盈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应该是什么时候呢?”
王太医却只是道:“贵主不用担心,您的底子好,什么时候都是有可能的。”
“嗯。”宝盈知道问不出什么了,也不再追究。反正冰心草的毒能清了她就很高兴了,毒清了她不一定能怀上,可是不清了,她就一定怀不上了。
……
当天晚上,宝盈便又格外热切。王太医不是说她底子好,一切皆有可能嘛,那说不定今晚上就有了。
祈明秀看她如此主动,倒是有些诧异,之前她可是被制得再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都喜欢。
情到热处,他都恨不得将她融进骨子里。
余韵消散时,宝盈搂住他的腰,还是忍不住将今天王太医来的消息告诉了他,“雍王爷,王太医说我体内的毒都清了,我随时都可能有小宝宝了呢。”
祈明秀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热情了,可是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屁股。
莫青自然早已将王太医生的诊断结果告诉了他,同样是那么几句话,他却没那么天真。这些模棱两可的话,他可听得多了。而一旦是模棱两可的,那多半也不会有什么好。
不过现在,他倒也不是那么迫切想要个女儿了。
……
于是,虽然王太医的诊断结果出来了,祈明秀却依然往永和苑走着。
瑞福院内,雪心雪竹却又坐不住了。
雪竹道:“干娘,都快三个月了。您也听到王太医的诊断了,永和苑那位毒已经清了,可是随时就可能怀上了,再不赶紧着,只怕就来不及了。”她现在都怨恨当初灵瑶郡主没有再下重点。
如今她们可是对这位曾经的小主子再无一点情谊,她当初所做的事,可从来没有考虑过她们的处境。
雪心也跟着道:“是啊,干娘,咱们再也不能坐视不管了。”如今她跟雪竹被压得死死的,再这么下去可当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陈嬷嬷听着她们话,却只是冷声道:“主子的事轮得到做奴才的干涉吗?你们有那么大本事,我可没有!我看你们是嫌挨的打还不够多!”
说着,竟是冷冷走开。
只是走出门,她的脸色却是愈发阴沉。
这两天夜里着了凉,稍有些咳嗽,昨天便让院子的丫鬟去后厨熬碗枇杷梨汁来,谁知道结果一等却是等了半天。回来一问,却是炉子不够,锅上尽炖着给永和苑的主子准备的晚膳。
当然,其他主子的份例也在其中,只是却全是按着永和苑李侧妃的口味来的。
真的,留不得了。
当天夜里,陈嬷嬷便去了一趟正贤院。
……
正贤院里,燃着许多烛火,却依然一片晦暗。
一个女人躺在床上,双目干涸,形容枯损。
陈嬷嬷坐在床边矮凳上,凉了凉手中的粥,柔声道:“您又何必想不开呢?该吃的总归要吃啊。拖一天是一天,万一王爷哪天就消了气呢?”
“现在王爷有了喜欢的人了,也不比往常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想开了。”
“您应该也听说了,就是那位李侧妃,每天都会过来请安的,王爷现在可疼爱她,每天晚上都会去她的院子。她也真真是个和善的人,对每个人都很好,也怪不得王爷会喜欢她。哎,其实您要是跟她说说,再让她劝劝王爷,说不定王爷看在她的面上,也就放了您了。”
“您就吃一口吧,千万别再做傻事了。老奴当年受过你祖母的恩惠,想着如果她还在世,只怕也不忍心看到你这样子啊……”
“嬷嬷!”说到这,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她抓着她的胳膊,却只是痛哭道,“救救我吧!”
整整五年暗无天日的生活,她已经过够了!
陈嬷嬷将她搂在怀里,轻轻的安抚着,神色慈祥,只是眼中却泛出了一丝冷光。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王爷的逆鳞在哪了,而她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便要置她于死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