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夜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枝,在夜空中发出呜呜的声响。
明明尚且是深夜,游廊上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阵灯光由远及近,慢慢地映亮偏僻的院子内的房楼的轮廓,也让来者的面庞逐渐清晰起来。
浓密的剑眉下是一双宛若雄鹰般锐利的眼睛,中年人的眉宇间有两道仿佛是被刀刻出来一样深的沟壑,从而让他整个人给别人一种十分严厉的感觉。
李老爷的身体就像是一杆枪一样站的笔直,他一进入这处院子里便突然顿住了脚步,中年人两眼微微眯起,右手已经搭在别在腰上的硬家伙上,多年的军旅生涯已经让他习惯时刻保持警惕只要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拔出枪来。
守夜的丫头本来还犯着迷糊,可是揉揉眼睛发现来的是李老爷后,整个人都是一个激灵地清醒过来,连忙推搡醒身旁的丫头,让人去叫雀儿出来。
“老、老爷。”
雀儿匆匆忙忙扣好衣服出来,一看见李老爷那张阴沉的老脸心中就咯噔了一下,心想莫不是来找均少爷的。
那可就糟了!
雀儿眉毛一拧,眼中露出了一丝慌张起来。
这点表情哪里逃得过李老爷的火眼金睛,这其中肯定有猫腻。这么想着,中年人唇角微微往上勾起,冷声问道:“楼均人呢?”
雀儿浑身一颤,哆嗦着不敢说话。
李老爷这下更加确定了内心的想法,他原本就担心楼均今日看见那女鬼后找到些蛛丝马迹,故而才会深夜造访。不想楼均果真不在此处,看来……
眼见李老爷就要发作,而就在这时,房门砰地一声被推开来,门后面出现了青年消瘦的身影。他抬头看向李老爷,眼神一抖,好像被吓着了一样,下意识地伸手将门给掩上。
李老爷目光一寒,这点小动作可不会被他放过,立马厉声呵道:“你们在遮遮掩掩些什么!”
话音刚落,跟在李老爷身后的管家就十分狗腿地适时冲了上去,一把推开了苏维,作势就要往屋里面冲,愣是让青年拦都拦不住。
一开门就正好对上了一张狰狞恐怖的鬼脸,吓得管家往后就是一退,一脚踩到了门槛没站稳,肥硕的身躯一下子就轰然而倒,然后那股从房间里扑面而来的烟雾更是呛着他满脸通红,嗓子都咳哑了。
李老爷往屋里面望去,才发现原本整齐的房间内正中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挂上了一个恐怖的面具,然后面具的正下方是一个火盆,烧得通红的炭正噼里啪啦作响着,是不是蹦出两三个火星来,也不知道苏维往地上泼了些什么,到处都是血红的鬼画符。
合着是在跳大神啊!
李老爷眉心一抖,这显然跟他想象的相去甚远,而苏维则是无奈地耸了耸肩,一副做坏事被发现的样子。
雀儿心里是又想笑又想哭,想笑是因为她看见原本狗仗人势的管家在这里被吓得瘫坐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想哭是因为李老爷一向都忌讳这些鬼神之说,现在她们家少爷被抓了个正着,恐怕少不了一顿板子了。
哎呀,她早就让少爷不要做这些了,可是少爷哪里听得进去呢!
想想今天原本她睡的迷迷糊糊的,突然做梦梦见少爷跳大神被老爷责罚了,那一板子下去倒没打到少爷,倒是把她给吓醒了。结果一醒就听到主屋内乒乒乓乓不知道在干什么,透过门缝偷偷一瞧――
得了,真是在跳大神。
她那可是又气又无语,被苏维一阵好说歹说才被又劝回去睡觉,睡了还没一会儿,李老爷就来了。
这还真是,不要什么来什么。
李老爷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皱起了眉头直接道:“跟我走。”
苏维在心中冷笑一声,跟你走了还回得来吗?他早知道这家伙肯定不会放着自己在他眼皮底下不管的,所以才会来这么一招。
苏维面色一变,装出很为难的样子道:“啊,不行,我这仪式还没完成,不能走。”
见李老爷神情微变,青年继续趁热打铁道:“不然到时候反噬,可能会对李玄不利啊。”
果真,一听到这牵扯到自己的宝贝儿子,李老爷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考虑什么。
这事要是放在原先或许李老爷还不会在意,但是如今苏维刚刚替李玄驱了邪,考虑到那女鬼随时可能再找上门来,苏维为李玄在屋内跳大神也不是不可能。
思及此处,权量了一番轻重后,李老爷冷冷地丢下一句“天亮后来找我”后便面色不悦地拂袖而去,而管家也浑了苏维一眼后就匆匆跟了上去,顿时原本热闹的院子里顿时又变得冷冷清清起来。
苏维双眼一眯,见李老爷和管家都走远后才冲着那群不明所以聚集起来的下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可以散了。此时已经将近卯时了,下人们也没工夫回去睡了,只得打着哈欠去准备新一天的工作。
而苏维则是重新把门给关上,静静地坐在了椅子上。
炭盆里的炭已经被烧到泛白,红的泛着金光的纹路在上面蜿蜒起来,升腾起的烟雾让苏维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哟,我还以为搞得这么个乌烟瘴气的你不会被呛到呢。”
三姨太不知道从哪飘了下来,一脸打趣地看着苏维,又十分嫌弃地拿着手绢捂住嘴鼻,一记眼刀往火盆上一丢,那噼里啪啦的声音顿时就小了下去,顺带着连紧闭的窗户都被吹开了一条缝。
“三姨太,看来这当鬼也不是全无好处嘛,一个眼神下去,该开窗的开窗,该灭火的灭火。”苏维笑了笑,打趣了一句。
女人知道青年是在开玩笑,按照她的性子肯定会把话接过来再去抢白几句,但是现在却有一件更让她感兴趣的事情摆在面前,于是少见地开门见山地正经道:“你怎么知道姓李的会来?还有,那个暗处的人是谁?你到底发现什么蹊跷没有?”
三姨太像是连环炮一样地喋喋不休地丢出了好几个问题才闭上了嘴,一脸疑惑的表情看向苏维,等待着青年的解释。
苏维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才摇了摇头,将之前一直藏于袖子中的东西拿了出来放到桌上,“以他那疑神疑鬼的性子肯定会忍不住来试探我,我早就在房间里备好了这些东西,果不其然他们半夜就给我来了个措手不及,多亏我有两手准备,不然一定会被他给逮住。至于暗处的那人,还不清楚……”
苏维的眸光一凉,当时在他发现雪地上竟然只有他一个人的脚印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这个院子内还有一个人的事实――戌时雪落,而亥时自己为引出恶鬼来时尚未发现蹊跷,但子时雪便已停,短短的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或许足够那人挖开这里,却肯定不够他重新把这里埋上,然后再离开。可是,现在这院子里却并没有留下那人的脚印。
虽然苏维并不知道对方留在那里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对方既然抢先一步挖开后院,或许跟他要查的是一件事。至于究竟和自己是不是一路的,那就不好说了。
所以那个时候他才会不动声色地让三姨太跟自己一块离开,就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
而一回到房间,他立马就感觉到了有一股阳气往自己院子这边来了,连忙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了起来,这不,刚弄的满屋子烟雾弥漫人就来了。
手指尖传来的冰冷的触感让青年的思维稍微从抽离中恢复过来,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那一根白骨,睫毛轻微颤了颤。
三姨太这可谓是噩梦再临了,她刚把目光移到苏维那手中的骨头上就迅速又移开了,一脸发憷的表情。
仿佛即使这么多年已经过去了,始终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腐的恶臭萦绕于鼻前不散,只要一想到就会重新袭来。
苏维轻轻拂去那根白骨上的泥土,神情凝重地端详起来,一边为一旁云里雾里的三姨太解释道:“这是桡骨,结构纤细,所以从大小来看它的主人应该是一位女性。”
说着苏维用手指轻轻在骨头表面上一划,眉心一皱,显然是发现了什么。他用手指沾了些泥土,轻轻搓成粉末,然后从一旁拿起了手帕,小心翼翼地将泥土洒落在上面。
“你发现了什么问题没有?”
苏维将骨头放了下来,抬头向三姨太看去,见对方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于是又自己讲了下去,“这道痕迹是我刚刚用手指划上去的,所以这就说明这骨头质地很软。然后我又观察来一下附着在上面的泥土,发现质地黏重,这是明显的酸性土壤的特质,所以这骨头是被埋进泥土之后再逐渐被软化的。以现在这个软化的程度看来,起码有个二十年的功夫了。”
三姨太还是不明白,就算这尸骨是被埋到土里之后才被土壤腐蚀的又有什么关系。这和亡者生前的身份有什么联系吗?
好奇心作祟之下,三姨太也大着胆子凑近去瞧了瞧。这不瞧还不要紧,一看三姨太也忍不住咦了一声――这骨头上面除却苏维刚刚指甲的划痕外还有很多整齐的划口,从上到下完整的几个平面。
“你还不明白吗?这些平整的划口可比我刚刚划的印子旧多了。”
青年幽幽的声音恍若鬼魅一般响起,让女人猛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姨太仿佛突然明白过来,心跳顿时漏了一拍,满脸惊愕地抬起头来朝苏维看去,当看到青年一脸淡然的表情的时候,女人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天啊,这不就意味着――
这些伤口是在生前留下的吗?
“没错,她应该是被活活剐死的。”
苏维的声音很轻,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内顿时就显得有些飘渺不定起来。那一刻,他黑色的瞳仁中有少许名为愤怒的光芒在闪烁,握着白骨的手掌的关节处也因为用力而变得泛白起来。
青年的眼睛微微眯起,不久,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一件神乎其神的事。”
他扭头看向三姨太,苍白的面孔在火光的照射下明明灭灭、捉摸不透。
房间内的空气好像也随着青年的话音而猛然一滞,三姨太还沉浸在女人是被活剐死的阴影中,只是下意识地恍然问道:“哪一件事?”
一件差不多刚好也是过了二十年、离奇无比的怪事――
“易城杀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