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要进沙漠,马匹已经不合适了。好早这边早有准备,祖孙二人中的孙子被留在了军营里,由林平照看――这未尝不是一种看管人质的手段――而老人家则骑着骆驼,带着张斐然、裴景行一干人等走在前往寻找圣地的路上。
苏衍眼睛不便,本来按照裴景行的意思,这次只是去碰碰运气,苏衍大可留在营地里等候,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高泽楷坚持要苏衍同行。两个人各持己见,险些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苏衍点头,裴景行这才不得不退了一步。
营地里有马车,但普通的马车很容易陷入沙漠中,一时半会在这沙漠边缘又找不到其他可以替代的马车,就在裴景行想趁机用这个借口说服苏衍留下,高泽楷十分没有眼色地开口了:“看这骆驼那么大,载两个人应该也是足够的。苏道友,不如你与裴街使一块儿骑一头骆驼吧。”
裴景行板着一张脸,一口回绝:“不行。”
说话的高泽楷,以及一旁的张斐然,都感到意外。在他们看来,裴景行与苏衍既然是好友,当然不会拒绝了。
但很快,这二人就以为裴景行是想趁机让苏衍留下。张斐然倒是无所谓,而高泽楷却眼珠子一转,又说道:“那苏道友就与我一道骑一头骆驼吧。”
这就更加不行了!
“和我一起。”裴景行这时候也顾不得要和苏衍亲密接触的事实了,与其让高泽楷与苏衍一道,还不如自己受着甜蜜的煎熬。
就这样,苏衍与裴景行同乘一头骆驼,其他人则各自骑着骆驼,一行约莫二十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沙漠。
休息了一个晚上,这位银发碧眼的老人已经恢复了元气,一骑上骆驼,就好像年轻了十几二十岁,迫不及待地走在最前面。
高泽楷心中怀揣着皇帝的密令,急着早一些找到圣地,好确定圣地与当年太子众人进去的古城是否是同一个,紧紧跟在老人身后。
金勇是把这一对胡人祖孙带进营地的人,虽然他对这祖孙二人还是颇为放心的,但未免自己看走眼,着了道,就跟在高泽楷身后――即便这两个胡人没有问题,沙漠中危机四伏,他跟在高泽楷身后,万一突发情况,他也能及时出手救援。
除此以外,另外还有三个士兵跟在金勇身后。接着就是张斐然与裴景行和苏衍,其余人则在后面断后。
今天日照颇为毒辣,即便提前做好了准备,苏衍还是觉得被照得晕乎乎的,加上后面还贴着一个裴景行,就更加热了。人一晕,平时各种没来得及细想的和匪夷所思的念头就统统冒出一个头,争先恐后地在苏衍心里茁壮成长。
他想到离京前裴景行忙碌的那几天,自己当时忙于寻找朱宝蟾蜍的各种线索,并没有发觉什么异样。如今想来,那几天裴景行似乎有意无意在躲避着他。
是讨厌他了么?
这个猜测才刚冒出头,就立刻被苏衍否定了。他已经不是那个刚下山,对人情冷暖懵懂无知的小道士了,客气和关心的区别他还是懂的。那几天裴景行虽然没在他面前现身,但一直没忘记让人给他带一些好玩喜庆的小玩意儿,并不是太贵重,但足够感受到裴景行对他的关心。
这件事苏衍还没闹明白,另一件事又扰乱了苏衍的心。
当时在山道上,他中了幻境,面对陌生的环境和未知的危险,他睁开眼后看见的第一个场景就是悬崖。而紧接着,当他去找裴景行时,就看见幻境中的裴景行双腿受伤,流了一地的血。
为什么裴景行受伤?
或者说,为什么在当时那么紧急的关头,他想到了裴景行?
只可惜苏衍这十几年的岁月里,虽然有狐女蚌精曾经悄悄告诉他山下有一种东西叫缘分,能将两个山水相隔的人凑到一块,还有一种感情叫爱情,让人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却忘了教导他如何参透缘分,又如何明白爱情。
所以,这时候的苏衍只当是因为其余三人当中,只有裴景行是他的朋友,所以在危急时刻,他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裴景行了。
“苏衍,苏衍。”
就在苏衍神游天外时,耳边传来裴景行的声音。
苏衍收回心神,下意识循着声音扭头问道:“怎么了?到了么?”
裴景行只觉得有一处柔软的东西轻轻擦过自己的脸颊,等意识到那竟然是苏衍的嘴唇,他脸一红,气一窒,手一抖,差点没从骆驼上跳下去。
“没……没有,”裴景行悄悄地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不知是因为高兴还是紧张而格外激动的心,摘下骆驼上顾着的水囊,递给苏衍,“渴了么?”
他看苏衍一直没说话,只当是因为缺水的缘故,故而有此一问。
苏衍还真是渴了,他接过水囊,伸手摸索了几下,找到水囊的口子,便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就在苏衍喝水的功夫,前方突然传来几声惊呼声,苏衍看不见东西,听这声音又分不清是吉还是凶,急忙问裴景行:“怎么了?”
裴景行放眼望去,只见遥远的地平线上,隐约浮动着像是高楼的东西。
“好像找到什么了。”裴景行将缰绳递给苏衍,“抓紧了,大家要赶过去。”
众人赶过去,果然见到一处池城,虽然还比不上省庸关大小,但那种异国风情的建筑,和斑驳的痕迹,足以证明这是一座存在许久的古城。
高泽楷很是激动,急忙掉转头,来到裴景行身边:“裴街使,你快看一看,这是不是你们当时见到的古城。”
裴景行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太远了,还要离再近一些。”
都到这了,高泽楷当然不会放弃:“走,我与你一道过去。”
张斐然不放心,也跟着过去。而张斐然一动,其他士兵势必要跟着一道过去了。
刷拉一下子,原地就只剩下那领路的老人,从骆驼上下来,恭敬地跪在地上,对着这座神秘的池城顶礼膜拜。
苏衍察觉到身后人呼吸急促,似乎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怎么了?”他话音刚落,左眼突然感到一丝白光,随后便见到了沙漠上这座古老的城市。
但苏衍来不及欣赏这历史的痕迹,他的左眼一旦能见到光亮,就说明他中了某种法术。
苏衍很快扫了一圈四周,出乎意料的是,除了骆驼上的他与裴景行,其他人都不见了!
而裴景行双眼赤红,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古老城市,呼吸又粗又快,显然是陷入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里。
是那个老人领他们来的,现在人呢?
苏衍抽出桃木剑,左手捏了一个诀,口中念念有词。但他连续念了三次咒语,周围并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失效了!
苏衍一瞬间又惊又怕,他十几年来倚仗的,就是自己这一身的本事,如今面对这座古城,自己空有一身法术,却什么也施展不开,就好比一个绝世的剑客施展不了自己的剑法,这让他该如何是好?
法术失效了,那就用最原始的办法。
苏衍咬咬牙,干脆拉起裴景行的一只胳膊,对着手背狠狠地咬了一口!
“嘶!”裴景行吃痛,倒吸一口凉气,他下意识抽回左手,右手则抽出横刀,就要往前方砍去。
“裴景行!”苏衍大叫一声,裴景行一愣,横刀便停在了半空。
“苏衍?这是怎么回事?”裴景行也扫视了一圈周围,问道,“其他人呢?”
“中计了,”苏衍简短地解释道,“我们一靠近这座城市,我的左眼就能看到东西,其他人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消失了。”
“是那个胡人!”裴景行很快明白过来,咬牙切齿道,“没想到躲过了之前的敌人,竟然又被这老东西给骗了!”
苏衍摇了摇下唇:“或许,这个胡人也是敌人中的一个。”
裴景行一怔。
先前他与高泽楷都认为真正的敌人在西京――太子病危,如果他们来不及从古城里取回当年废太子放进去的某样东西,太子之位就要旁落,那么获利的就是诸多皇子中的一个,故而他们并没有想到还会有胡人牵扯其中。
但裴景行随即又想到废太子的侍妾仙奴,按照仙奴的说法,废太子夺了仙奴部族的圣地,或许仙奴部族的其他人还活在这世上,苦苦寻找重回圣地的方法。那老胡人的部落既然有在人死后将尸体送去圣地的传统,应该就是那部族的人!或许,他们不知怎么听说了这件事,刻意等在沙漠里,等着金勇上当,然后伺机报复。
但这当中具体的缘由,并不是现在该去探究的。
因为不曾料到会有这番变故,裴景行的龙首虎牙枪留在营地里,身边唯一能防身的只有一把横刀。而在法术失效的现在,这也是裴景行与苏衍唯一能防身的家伙了。
谨慎起见,裴景行随意从骆驼身上摘了样东西,扔在沙地中。等了一会儿,见沙地并无异样,他才从骆驼上跳下来。
裴景行抬手按住苏衍的一条腿,说道:“你别乱动,我不会走远的。”
苏衍知道自己眼下绝对不能给裴景行增添额外的负担,点点头,继续留在骆驼上。
裴景行往前走了两步,周遭竟是黄澄澄的沙砾,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而古城,就在他们面前,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