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是夜,月明星稀,裴景行与苏衍两人一身黑色劲装,一路躲避照例巡逻的金吾卫,来到了朱国公府外。
比他们先一步到达的小妖们已经零零散散地停在国公府内的树上,居高临下,替他们二人戒备府内动向。
裴景行照旧双手搭桥,把苏衍先送进府,随后自己后退几步,快速奔跑,借力翻过高墙。
“在这里。”停在他们头上的雀妖小声说道,“往左边走。”
有那么多小妖替他们警戒与领路,苏衍与裴景行不一会儿便到了西北角一处僻静的院落前。
其中一个白天来探路的乌鸦小声道:“里面就关着河堤那边抓过来的妖怪,但是门上贴了好多符纸,我不敢靠近。”
“还有还有,”另外一个麻雀也开口说道,“我听有人和那个中年道士说话,他们好像还抓了其他的妖怪来呢。”
领头的那乌鸦高高地停在枝头上,温言道:“先把这边的救出来,等打听清楚其他妖怪是什么,再作打算。”
乌鸦会这么谨慎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这年头大妖怪吃小妖怪的事情时有发生,他可不想千辛万苦结果把一个敌人救出来。
苏衍和裴景行也是一个意思,先把田七的朋友都救出来,其他的再作打算。
里面设下的禁制太多,为了避免这些小妖无辜受伤,苏衍解开布囊,让田七与这些小妖一块在外边等候,自己则和裴景行一块,悄悄潜行进去。
或许是为了避免走漏风声,所以朱志文特地选择府中一处独立的宅院,大门口两边各站了两位侍卫把守,更不用说那些明晃晃贴着的符纸了。
“奇怪。”苏衍拉着裴景行,两人一块贴着墙,他捏了一个障眼法,国公府内巡逻的侍卫从距离两人十步左右的地方走过。
“怎么了?”
苏衍指着前方的屋子,说道:“你不觉得这里巡逻的人太少了么?”
裴景行查看了一下四周,的确,除了大门口那站着的四个侍卫,这院子里只有刚刚经过的一队人手在巡逻,相较于屋子里关着的那些妖怪,人数的确是太少了。
裴景行不能说对朱志文的性子了如指掌,但也颇为熟悉。他知道朱志文不是那种会在关键问题上粗心大意的人,更何况是这种隐秘的事情。
“会不会是里面关着的都是没什么本事的小妖,所以贴了符纸就够了?”
苏衍一时也想不出其他解释来,时间紧迫,他摇摇头说道:“先把里面的小妖都救出来再说。”
之前那队巡逻的侍卫走后,院子里就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至于院落里设下的那些禁制,也逃不过苏衍的眼睛。
他让裴景行跟在自己身后,绕过院中布下的八卦阵,又抢先出手,一记破坏院中暗藏的两个傀儡的机关核心,没一会儿便到了据说是关着小妖的屋子旁边。
屋子上贴着的那些符纸难不倒苏衍,但因为昨天在渔夫那已经吃过不谨慎的苦头,苏衍先拿出铜镜,一手拂过镜面,镜面随之泛出淡淡的光芒。
苏衍掌心贴在铜镜后面,用镜面将屋子上下照了一遍,确定没有异样之后,才两手捏诀,口中念念有词。
苏衍每念一句,就有几张符纸从窗户上无声地落下,飘飘然地落到苏衍面前。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苏衍才睁开眼,小心翼翼地将地上堆积起来的符纸收好。
苏衍将符纸随便塞进袖口里的暗袋中,提醒裴景行:“道士随时可能赶过来,我们抓紧时间。”
裴景行与苏衍换了位置,前者掏出一把小巧锋利的袖刀来,□□窗缝里,手腕上下稍一用力,便把窗户打开了。
“走。”裴景行将苏衍送进去,自己则提着龙首虎牙枪站在窗前警戒。
苏衍进了屋后,左眼便看见黑暗之中角落里有几团隐隐约约的妖气。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那边,发现是一个盖了盖子的水缸,妖气就在下面。
他打开盖子,水缸里浮着好几条鱼,一数,恰好是田七给的数。
这些鱼精睁着眼浮在水中,没有任何动作,乍眼一看还以为是睡着了,但苏衍很快在水缸的另外一面找到了一张符纸,正是这张符纸镇住了这些小妖的心神,使得他们无法运用自己的法术脱身。
苏衍的手刚碰上那符纸,突然想起之前渔夫的惨剧,赶紧收手。他仔细辨认了符纸上的内容,却发现并不是自己所熟知的,他干脆从旁边翻箱倒柜找了一个小葫芦,葫芦口靠近水面,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贴在葫芦口处,口中默念了几句咒语。
水夹着那几条突然变小的鱼一块儿被吸进葫芦里,苏衍把塞子一塞,再把葫芦挂在腰间,又去屋里其他地方找其他小妖了。
等把乌龟也吸进葫芦里,再把昏昏欲睡的小鸟唤醒,让他攀在自己的肩膀上,苏衍不再久留,又顺着窗户出去。
苏衍将小鸟和葫芦都交给裴景行,自己则掏出先前那些符纸,向上一抛,口中默念几句咒语,这些符纸便像是被一双双看不见的手拿住,重新贴在了窗户上。
两人趁着巡逻的侍卫还没有转回来的空当,小心翼翼地跑到墙边,贴着墙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这才离开院子。
在外焦急等候的田七看到裴景行肩上的小鸟,又听说鱼和乌龟都在葫芦里,松了口气,对着苏衍就是连连鞠躬感谢。
裴景行提醒了一句:“先走。”
几只麻雀与乌鸦分成八个方向去查探路线,不一会儿便飞回来,引着苏衍二人往南边走。
“怎么了?”裴景行双手搭桥,正想把苏衍先送出去,却发现身后的苏衍看向西南方向,神情凝重。
“那里的妖气突然重了好多。”苏衍回答道,“刚才不是这样的。”
裴景行催促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苏衍知道眼下并不是去查探的好时机,便踩在裴景行手上,借力翻过墙去。
两人离开后不久,巡逻的侍卫又转回这院子里,见窗户上那些符纸贴得好好的,便没有久留,又去别处了。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一群人匆匆赶来,走在两个提着灯笼的小厮后头的,正是朱志文与一个中年道士。
朱志文拿过一盏灯笼,靠近屋子,仔细查看了一会儿,转身问道:“金道长,这符纸好端端在这,怎么你会说那些妖怪丢了呢?”
“有人来过。”姓金的道长一甩拂尘,走上前去,撕下其中一张符纸,放在手上端详了一会儿,脸色突变,打开窗户边跳了进去。
朱志文见状,心道一声不好——这每一扇窗户都扣上了他特意定制的窗扣,从外面根本推不开。如今窗户轻而易举地被金道士打开,说明这扇窗门的窗扣被人破坏了!
他立刻命人打开门上的铜锁,进去一看,哪里还有那些妖怪的踪影?
“金道长,这?”
金道士站在屋子里,脸上不见喜怒,语气却是无比愤怒:“竟敢如此奚落我!”
朱志文的脸色更差了,他是朱国公世子,要是被人发现自己暗地里的行事,别说国公的身份了,只怕自己的姓名都难保。
“金道长,莫非就是当初那个人?”
金道士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没错,就是那个找到渔夫的人。”
朱志文转头问身后的一个仆从:“人找到了么?”
“不曾,”那仆从慌忙请罪,“我等不敢大肆宣扬,只能派遣几个人出去找,只是那人竟像是消失了一样,根本找不到。”
当初那两个渔夫,一个因为身中咒术而死,另外一个则被田七打晕,交给雀妖们藏起来了。朱志文派出去的人都是普通人,又哪里能那么轻易找到呢?
朱志文看向金道士:“金道长,你觉得该怎么办?”
金道士心中一紧,知道朱志文这是想让自己帮忙去找,但他并不擅长寻踪一脉的法术,就算擅长,他也不想耗费那么多精力去找一个渔夫。
当务之急,是要赶紧转移朱志文的注意力。
金道士心中主意已定,摇头道:“世子,我与那人两次隔空交手,都没有占到便宜,可见对方实力绝对不在我之下。他将渔夫藏起来,说不定已经挖好陷阱,就等我出手。反正世子本人没有露面,那渔夫也没什么大的威胁,世子不如想想,为何那人突然找上那两个渔夫,又顺藤摸瓜到国公府将这些小妖带走。”
朱志文果然被金道士说中了心思,一个渔夫而已,他的性命在朱志文眼中根本不值钱,派人寻找也不过是怕有人利用渔夫扳倒自己。
朱志文原本就在怀疑是否是自己府中出了内鬼,把这件事给泄露了出去,这两天正暗地里派了另外的人手,悄悄调查自己身边的人。如今被金道士这么一说,他的注意力果然转移到了寻找内鬼这件事上。
但这两天来并没有什么头绪,反而还接二连三吃了好几个哑巴亏。而且除了他自己以外,牛春辉那边也出事了。
其实朱志文颇看不起牛春辉,他与牛春辉交好,只是两家同为一等国公,为了拉拢牛国公那边的势力罢了。
一个国公世子,竟然自己亲自出马,绑架了一个小孩,当天偏偏还不走运,马车翻了,孩子叫人给发现了。后来牛春辉派人去殴打那小道童,又恰好被他们的死对头裴景行给撞见,弄巧成拙,把人都给赔进去了。
等等?小道童?
朱志文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赶紧抓住这一闪而过的念头,继续探究下去。
听说那天是一个年轻人把小孩抱走的,难道就是那个小道童?说不定这个小道童在那孩子身上发现了什么疑点,顺藤摸瓜,发现了这两个渔夫的行径,知道自己暗地里捉了不少妖怪。
可是一个道童,过来救妖怪,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朱志文脑海里的念头转了又转,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金道士见朱志文脸色轮番变化,巴不得他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结,别再打让自己出手的主意。
不光如此,金道士还开口添了几把柴:“世子,你有线索了?”
朱志文没有回答,而是吩咐自己的仆从:“去,立刻派人去把牛春辉给我喊过来。”
自己在这里瞎猜没用,不如把牛春辉喊过来,问清楚那天到底是谁救了那小孩,再把人绑过来,杀了便是。
“世子,现在外头还是宵禁呢。”仆从提醒道,“万一让金吾卫发现了,这该如何是好?”
“发现就发现了,再不把牛春辉照过来,我们全完了!”朱志文失了风度,大声骂道,“拿我的牌子去,我倒要看看,哪个金吾卫敢对我动手!”
仆从知道朱志文心情不好,不敢再啰嗦了,连连道:“是,我这就去。”
一等国公有一枚御赐的令牌,可以在宵禁时在外行走。朱国公病重一年多了,朱志文身为国公世子,实则早就掌握了国公府大权,这枚令牌也早就被他收入囊中。
有了这令牌在,那仆从碰上金吾卫也不怕了,等了一个多时辰,睡眼惺忪的牛春辉总算是坐着马车来到了朱志文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