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来了,来了,是吞火戏!”裴怀玉指着台子上,兴奋地冲着苏衍说道。
台上,一个□□着上半身的胡人走了上来。他右手拿在一根铁棒的中间,铁棒两端还各绑着一块黑漆漆的棉布,胡人的左手则拿着一个棕色瓶子。
胡人冲着台下的人群一笑,抬起左手,喝了一口瓶子里的东西,随后冲着铁棒的一端一喷,一股火焰从他嘴里咆哮而出,点燃了铁棒上的棉布。
胡人将瓶子扔给一旁的同伴,双手快速交替,转动起这铁棒,铁棒上的火焰随之旋转,在空中划出一条条蜿蜒的火线。
人群中发出一阵阵叫好声。
这时,胡人双手按在铁棒中间,前后用力一拧,铁棒便一分为二。胡人双手各持一根较短的铁棒,轻松地将手中铁棒向上抛起,两根铁棒上绑着的棉布碰到一块,火焰随之蔓延到另一根铁棒上。
铁棒下落,胡人双手在胸前交叉,接住两根铁棒,只是一瞬间的停顿,又快速舞动起来。铁棒带起的一阵阵火浪在空中形成各色花样,叫人眼花缭乱。
胡人一面舞动着手中的铁棒,一面在舞台边缘来回走动,还时不时弯腰冲着人群上方喷出一条条火龙,引来阵阵惊呼。
裴怀玉跟着众人一块欢呼还不够,一只手抓着苏衍的胳膊,看到激动之处,五指收缩,简直比当初万道士的爪力更加可怕。
可怜苏衍只能随着裴怀玉一起前后左右地来回摇摆,还要时不时拉着已经忘乎所以的裴怀玉弯腰下蹲,躲过头顶的火焰。
等胡人将两个铁棒先后吞进嘴里,熄灭了火焰,这出吞火戏才算结束。
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激烈的鼓声,使得自吞火戏结束之后一直嘈杂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银铃声,四个身着各色薄纱的波斯女子走上台来,占据了台子的四个角。她们抬起双手,在头顶斜斜地并拢,曲起左腿,仅以右腿撑地。
乐声响起,四个蒙面的波斯女子踏着拍子舞动身体。她们身上穿着的薄纱根本无法遮体,透过各色薄纱,可以看见里面用来遮掩的各色布条,已经如玉一般的肌肤。
苏衍听着旁边众人的喘气声,不由想起还在山中时,狐女曾经与他提起过的幻术与诱惑之术。
他暗道一声不好,伸手在裴怀玉几处穴位上一点,裴怀玉“哎呦”一声,如梦初醒般看着苏衍问道:“苏道长,你干嘛打我?”
苏衍刚想张嘴解释,就听见台子上的声音越来越快,四个波斯女子抬起右腿,仅以左脚撑地,抖开薄纱,犹如一个个陀螺一般舞动起来。
裴怀玉顾不得其他,又看向那台子,眼中尽是薄纱转动时带起的各色波纹,眼神再次与旁人一样痴迷。
苏衍这次干脆抓着裴怀玉的衣领,另一只手则拨开拥挤的人群,硬是拉着裴怀玉往人群外面走。
裴怀玉养尊处优惯了,哪里是苏衍的对手,没一会儿,他就脚跟踩着地,倒退着被苏衍拉出了人群。
“苏道长,你这是怎么了?”期待许久的胡旋舞没有看完,裴怀玉脾气再好,话中也带上三分责备。
苏衍解释道:“这胡旋舞看多了,对人不好。”
“怎么不好?”裴怀玉又问。
苏衍一时不知该如何才能解释清楚,只好说道:“这种胡旋舞吸收了幻术的一部分,看久了对人不好。”
裴怀玉仍旧心痒,可他见苏衍说得那么坚定,一时间想不好到底要不要重新挤进人群再看会。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鼓点也变得愈发急促。裴怀玉心中痒痒,抓着苏衍便又重新挤进人群里。
“不多看,就看一会儿!”
只见台子上又上来一个身着黄色薄纱的女子,薄纱时不时闪烁着温润的光芒,显然那上面缝着不少珍珠、宝石一类的东西。
裴怀玉仔细瞧了几眼,兴奋地和苏衍说:“苏道长,快看,是我们昨天见到的那位姑娘,昨天在人群里特地瞧我一眼的那个!”
苏衍顺着裴怀玉指着的方向看去,那黄纱女子恰好将目光投向这个方向,微笑着朝着苏衍轻轻点头。
裴怀玉整个人都要醉过去了:“天底下竟然有如此明媚的女子,当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不光是裴怀玉,围观的人群里大部分都被这个波斯女子的绝美容颜所倾倒。这女子虽然也只是用一些布条裹住身体,外头罩着一层薄纱,但她周身透着一股不可侵犯的圣洁感,犹如远处的皑皑雪山,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远在天涯。
鼓点加重了几分,女子双手高举,大拇指与中指并在一块,曲起左腿,伴随着鼓点舞动起来。四角的舞女一面旋转,一面逐渐向中央靠近,将这女子围在其中。
急促的鼓点突然停下,舞台上随之突然冒出一团白烟,遮挡住围观者的视线。
等白烟散去,其余四个女子已经不见踪影,舞台上只留下那黄纱女子。
众人齐齐惊呼,甚至有小孩指着舞台中央大喊:“阿爹,阿娘,人不见了,姐姐们不见了!”
大家爆发出一阵阵友善的笑声。
裴怀玉用力擦了擦眼睛,忍不住问苏衍:“苏道长,这也是幻术的一种么?”
苏衍摇头,伸手敲了敲舞台,又张开拇指与食指比划了一下高度,说道:“这舞台下面有一条暗道,急促的鼓声突然停下,白烟出来,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上方。趁着这个时候,舞台上的一块木板被抽走,人就能下去,顺着暗道去后面。”
“原来如此。”裴怀玉听了苏衍的解释,突然觉得舞台上的表演对他的吸引力就减弱了不少。
不知是不是苏衍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给裴怀玉解释清楚以后,舞台上的那个波斯女子敏锐地看了过来。
胡旋舞结束,另外四个女子再次上台,与那黄纱女子一起向众人行礼。之后,先前表演吞火戏的胡人上来,手中捧着一个盘子,依次从众人面前走过。
看了这么一场精彩的演出,围观的众人纷纷解囊,铜板、碎银接连不断地落在铜盘上,才走过半圈,铜盘里的赏钱就要溢出来了。
裴怀玉甚为激动,不光掏了一把碎银扔进铜盘里,还解下腰间挂着的一块玉佩,扔了进去。
胡人一挑眉,低下头对着裴怀玉说了一句波斯语,正要离开时,身后突然伸来一只纤纤玉手――正是那黄纱女子。
黄纱女子从铜盘中拿起那玉佩,双手奉还给裴怀玉,用一口不甚流利的官话说道:“多谢公子厚爱,只是这东西太过贵重,我们受之有愧。”
裴怀玉见美人和自己说话,心都醉了,连连摆手:“无妨,无妨,宝剑配英雄,美玉赠佳人。”
黄纱女子抿嘴一笑,虽有薄纱遮面,也让众人看醉了。
旁边有人认出裴怀玉的身份,大笑道:“姑娘,你就收着吧。明琅郡主的儿子,这样的美玉要几块就有几块,这合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黄纱女子美目中目光流转,疑惑地看向裴怀玉:“你是明琅郡主的儿子?”
裴怀玉还以为她怕了,摆出笑容来:“姑娘,这玉你就收下吧。”
说罢,他学着书中那潇洒人物的模样,扭头便走,自然就没见到他身后,黄纱女子看向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喜悦。
苏衍将黄纱女子的反应尽收眼底,随后双手拨开众人,追裴怀玉去了。
两人又在西市上逛了一会儿,裴怀玉便将买下的东西交给后头跟着的家仆,自己则和苏衍一块去了西市颇有名气的白云楼用饭。
苏衍下午还与太玄观的几个道士约好了一起论道,等两人用了饭,在裴怀玉的再三恳求下,他终于点头答应明天再陪裴怀玉来西市看胡旋舞,裴怀玉这才肯放了他。
不料刚出西市没多久,苏衍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劲风袭来,正要出手去挡,另一边又窜出来一个人,直接将他一棍子打晕。
再醒来,苏衍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床上,四肢都被浸了水的麻绳绑住,脖子两边固定着两把尖刀,刀尖对准苏衍的脖子。
苏衍尝试着转动一下手腕,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已经失去了知觉,也不知道自己被绑了多久。
就在苏衍琢磨着该怎么脱离这困境时,只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
晋王的脸很快出现在苏衍上方,他笑眯眯地看着苏衍:“苏道长,真是巧,咱们又见面了。”
苏衍叹了口气,心想裴景行果然没骗他,昨天才说晋王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今天他就被晋王给抓了。
“晋王,西京这么大,你让我找一件衣裳,无异于大海捞针。”苏衍不放弃希望,决定还是先和晋王讲道理,他回忆着这几个月所见所听,有样学样,“我就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道士,找东西这件事,晋王你一声令下,要多少人就有多少人。”
“但本王要的就是你。”晋王伸手拍了拍苏衍的脸颊,“行了,你就乖乖在这里呆一晚上。等过了今晚,本王倒要看你愿不愿意去找那衣裳。”
晋王扔下这句话,便带着人走了。门再一次被关上,留下一个有些郁闷的苏衍。
他尝试着扭动一下身体――没用,麻绳把自己的四肢捆得紧紧地,别说动弹了,十根手指头都发麻了。苏衍只好放松精神,摒弃杂念,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骨头上,随后,苏衍身体上下各处发出咔嚓几声,整个人身形缩小了一圈。
虽然苏衍的锁骨术只是小打小闹,麻绳捆得又紧,这锁骨术不足以让苏衍脱身,四处关节仍然被麻绳所卡住,但好歹能让苏衍轻松一些。
苏衍又小心翼翼地扭过头,眼神恰好对上一扇半开的窗户。透过窗户,能看见外头水光淋漓,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可见这屋子是建在水面上的,极有可能就是晋王府上那个湖上。至于那金光,苏衍猜测是太阳余晖的反射。
苏衍把目光收回来,落在了床边隔着几步的一张桌子上。
桌子上放着一个香炉,里面偶尔飘散出一些白烟,其中有一缕不小心钻进苏衍的鼻子里,苏衍觉得自己眼皮子变得很沉,头晕乎乎的。
显然,这白烟不是什么好东西,很可能是导致自己昏迷到现在的罪魁祸首。
眼见自己逃脱不得,苏衍干脆放弃无谓的挣扎。他并不怕晋王会加害自己――虽然晋王绑架了他,但显然晋王是被苏衍不合作的态度给逼急了,可见晋王这次的确是有求于他。
这次绑架,晋王应该是想把他拉下水,迫使他不得不帮助晋王寻找那件衣裳。
衣裳。
想到这一点,苏衍满是疑惑。
按照裴怀玉之前说的,晋王府是老晋王封王后,之前的那个皇帝特地划了这块地方用来建晋王府。那个尸骨埋在湖底的女人,老晋王认识么?又是怎么样的一件衣裳,可以让一个女人死后多年仍旧怀念?
晚风吹来,夜幕降临。